第8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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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八岁的姑娘捂弟弟的嘴,瑟瑟发抖地藏在衣柜里。透过衣柜不大的缝隙,能看到外面亮着的火把,还有时不时闪过的身影。

    她怕得浑身都在抖,弟弟瑟缩在她怀里,两个人蜷成的一团,身上头上盖着一层层的衣服。

    外面的人似乎在寻找什么,骂骂咧咧地走来走去,时不时传来嘭嘭的声音。

    姑娘睁大了眼,连呼吸都不太敢,只能闭着眼,掩耳盗铃一般,仿佛这样就看不到外面的火光、闻不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听不到那些人提到的「牵丝术」。

    “都别吵了。”一声不大不的呵斥阻止了那群人的咒骂,这个声音很好听,带着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躲藏在柜子里的姑娘也不由自主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睁开眼,大着胆子,悄悄凑近了衣柜的缝隙,往外面看去——一团漆黑。原来,不知何时,那些人已经走了。

    姑娘一愣,忽然之间,缝隙处贴上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那是一只温润的、带着笑意的、黑白分明的眼珠!

    “啊——”

    ——

    陛下又在朝会上大发雷霆了。

    至于为什么是「又」,还不是因为这个月发生了几起灭门惨案,还全都是朝中重臣!

    这要换作普通百姓,也不至于上达天听,再碰上个没心肝的,糊糊涂涂草草结案,就能湮灭在浩浩历史长河之中,谁会去追究杀人凶手是谁呢?

    可换做朝中重臣就不同了。死的这批大臣,大部分都是今上一手提拔起来的青年才俊,有的刚刚成家立业,有的还只是个孩子,年纪最大虽儿女双全妻妾和睦,但也不过而立。

    即使叶长宴极力阻止自己把这件事怀疑到老臣头上。但是,胆敢这般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肆,已经彻底触动了他的底线!

    于是乎,早朝之上,今上怒发冲冠,直接把一干老臣骂得狗血淋头、面红耳赤,要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还在,他不定能当场罢免好几个人的官!

    骂完之后,他责令刑部、大理寺以及京兆尹全力彻查,其他各部官员必须全力配合,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无论是谁,胆敢作奸犯科、包庇罪人,一律按通敌叛国处罪。

    ——包括那些皇亲国戚、皇室宗族。

    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皇帝微微笑着,声音极轻,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

    这段时间老实了不少的皇亲国戚、皇室宗族、以及几朝元老们膝盖一软,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可再一想他们先前办过的事儿,又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地咽下了这枚苦果——

    莫欺少年穷,他们当初仗着位高权重倚老卖老,想要拿捏当今圣上,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皇帝今天肝火旺盛,在朝会上撒了一通火,回到宫中还想继续撒。

    好在皇后及时按住他,劝道:“皇姐马上就要进宫了,陛下是算让皇姐看笑话吗?”

    一句话,浇灭了皇帝头上的怒火。他又觉得委屈又觉得不甘,但又不愿意叫皇姐担心,只能把火气憋回去自己忍着。

    皇后又道:“陛下这般忧心,为何不下召,让镇南侯回京呢?”

    叶长宴摇头道:“西南边境不稳,南蛮虎视眈眈,他如今镇守在西南,那群蛮子还能收敛一点,倘若此时召澜清回京,只怕他前脚刚走,后脚蛮子就闯进城里了。”

    皇后了然,想了想,便又笑了:“不妨事,镇南侯镇守边陲回不来,不还有一个人么?”

    叶长宴眨眨眼,疑惑地看向她。

    皇后神秘地冲他挤挤眼,轻声道:“萍儿呀。”她看皇帝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道,“妾身听,萍儿已经回京了。想来,皇姐入宫时,他也会一起跟来。陛下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何不找萍儿商量呢?”

    “萍儿还呢,这种事找他商量……不合适吧?”

    “萍儿已经成年好多年了,寻常百姓家这个年纪,孩子都能酱油了!”皇后掩唇趣道,“皇姐上次不也了么,她平日里都对萍儿严厉得很,就陛下您,还觉得萍儿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皇帝低头一笑,没话。

    皇后轻轻抚上他的手,柔声道:“生在咱们家,孩子年纪再,该承担责任的时候就得承担;更何况,萍儿如今可不仅仅是咱们家的孩子,他还是娉婷筑的主人呢!

    现下正是用人之际,镇南侯镇守西南,修仙之人肯定又是用不得了,只有萍儿,能听陛下话,为陛下排忧解难了。”

    “你讲歪理,朕不过你。”皇帝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皇后的鼻尖,“好吧,你的也对,萍儿年纪再,也是朕的外甥,该是他的责任,他也逃不掉。哎……朕本还想着多藏他两年,让他不至于这么早遭罪。”

    皇后知道他素来最疼这个外甥,闻言也只是笑,什么都不。

    ——

    东阳大公主是被自己儿子一封信叫回来的。母子再见,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抱头痛哭、互诉衷情,大公主眼圈儿都没红,只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领着他入宫了。

    叶芳萍自从拜入娉婷筑后,就很少入宫,如今颇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感觉。

    他在自家亲娘的提醒下,正要跪下磕头行礼,就被叶长宴拦住了。

    皇帝拉着叶芳萍的手按着他往下坐,还不满地冲他亲姐抱怨:“都是自家人,一屋子就咱们四个,连太监宫女都没有,皇姐你就别那么多规矩了,瞧给孩子吓的……

    萍儿别怕,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放轻松点,我是你舅舅,不是大老虎,不吃人。”

    东阳大公主:“……”

    皇后:“……”

    叶芳萍:“……”

    您是在哄孩子吗?

    作为被「哄」的那个孩子,叶芳萍表示非常为难。他回头看了眼大公主,后者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他才暗中松了口气,从善如流地顺着皇帝的力道坐下,且改口笑道:“多谢舅舅。”

    叶长宴一听,果然高兴,拉着他们母子了好久的家常话:“对了,宫里御膳房最近新来了个御厨,做的一手松鼠鱼!皇姐,你和萍儿中午就别走了,留在宫里陪我和梓童一起用膳吧!”

    “好。”大公主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驳自己弟弟的面子。

    这时,皇后亲亲热热地笑道:“那可好,正巧了,前一阵儿储秀坊的宫女送来了几个花样,皇姐陪我去瞧瞧,选几个给萍儿做衣裳!”

    “他孩子家家的,何必浪费好布料?”大公主笑道,“他要去杀杀,再好的花样穿到身上都是白搭!赏他两匹粗布就行了!”

    叶芳萍苦笑着摸摸鼻子,乖乖任由自己亲娘毒舌。

    皇后左右看看,忙道:“瞧皇姐的,萍儿生得这么好看,怎么能穿粗布做的衣裳呢?皇姐就陪我去看看吧——”

    皇帝也笑着搭腔道:“对,梓童前几天就在为难,该送什么礼物给外甥。这几个花样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皇姐就别推辞了!”

    大公主本来也只是玩笑话,帝后二人都这么了,她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

    更何况,她也知道弟弟和儿子有要事相商,当下松了口,对皇后柔柔一笑:“罢了罢了,就你惯会撒娇!走吧,我陪皇后去瞧瞧。”

    皇后喜不自胜。两人拜别皇帝,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地走了。

    两个女人一走,屋子里就显得安静许多。皇帝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他疲惫地抬眼看向叶芳萍,苦笑道:“若不是万不得已,我还真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你。”

    叶芳萍抿抿嘴角,从椅子上起身跪下,沉声道:“陛下,臣不仅仅东阳长公主之子、是您的外甥,更是大襄的少平郡王。臣既受此恩宠,自然是要回报陛下的。您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交给臣来做。”

    “你怎么跟皇姐似的,动不动就下跪?都了这儿没外人我也不是老虎不吃人,你就不能放松点吗?!”

    叶长宴的重点一如既往地歪,他不满地把人拽起来重新按到椅子上坐好,这才道,“行了,知道你心里也憋屈得慌,那我也不跟你闲话了。”

    他抬起眼,直直望进青年干净好看的眼睛里,问道:“萍儿,如果我任命你为监察司司长,把调查邪修一事全权交给你来负责,你能胜任吗?”

    叶芳萍一愣,紧接着不可置信地低呼出声:“监察司?!”

    监察司是本朝刚刚建立时,太/祖皇帝一手建立起来的。监察司不归在三省六部之内,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主要成员向来是皇亲贵族,因此地位颇高,就连宰相见到监察司的人都要礼让三分。

    只是,监察司有地位没实权,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的,只要进入监察司的人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因此,乍一听到监察司,饶是叶芳萍见多识广,也确确实实惊讶到了。

    皇帝点点头,道:“你若是答应了,朕即刻任命你为监察司司长,调查邪修出没京城一事。”

    叶芳萍精神一振,当机立断道:“多谢陛下隆恩!臣一定竭尽所能,不负陛下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