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
段非秋曾,他是天上神仙里最闲的一个。
这大概是段非秋对自己的评价里最中肯的一句了,顾妆成心想。
他端起茶杯,地抿了一口热茶,然后将手边的甜糕推到沈烟跟前,看他拈起一块吃了后,才探出头去,扬声喊道:“段兄!”
正在街边卖花的摊子上跟姑娘谈笑风生的段非秋循声望去,看到两个熟人在对面的茶楼二楼临窗的包间里,其中一个见到他看过来,还高兴地抬手挥了挥。
段非秋也笑着挥挥手,从卖花摊子上抽出一支玉簪花,欣欣然登上了茶楼。
推开包间的门,顾妆成便笑道:“上次多谢段兄助我等一臂之力,今天的这顿茶,就由我来请吧!”
“哦,我上回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你就请我吃一顿茶?”段非秋冷嗤一声,把手里的玉簪花砸了过去。
顾妆成一把接住扔过来的花,细细量了一番,递交到沈烟手里让他拿着把玩,同时笑着赔罪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和烟儿会在雁归镇住一段时间再走,在这段时间里,若是段兄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跟我。”
段非秋刚刚落座,闻言笑骂道:“呸!就你那三核桃俩枣的,谁会成天惦记着?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
再,整个雁归镇都是他的,他就算真的上街买什么东西,也根本不需要付钱啊!
顾妆成微微一笑,也不跟他过多纠缠,只是同他聊起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趣事。
他和沈烟游访了不少地方,也是很有话语权的了。段非秋虽来去行动不受控制,但总归不能离开雁归镇太远太久,有许多景色都未曾见过。
顾妆成为了避免他追问起来自己不清,干脆在每个景点都请当地的画师作画,将这些美景都画了下来。
不过这个包间太,他真要将这些画一一铺展开估计是不成的,只能捡了两幅最好看的送给段非秋,让他拿回去慢慢欣赏,等欣赏够了再来拿其他的。
段非秋睨他一眼,一脸嫌弃:“你怎么不把画儿都给我呢?”
顾妆成笑着答道:“烟儿喜欢。闲来无事总要看一看,都给了你,他要不高兴的。”
被莫名其妙搬出来做挡箭牌的沈烟轻飘飘瞄他一眼,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继续吃自己的糕点。他现在心情不错,所以不跟顾妆成一般计较。
段非秋莫名被顾妆成噎了一下,一言难尽地皱了皱脸,实在不知道该什么好。
他现在很想知道,为什么自从顾妆成跟沈烟形影不离之后,就变得古里古怪的?
好在,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多久,就提起了雁归镇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大后天,镇子上要举办一场婚礼,到时候你们要一起参加吗?”
“婚礼?”顾妆成诧异地问道,“这就是你所的大事?”
“如果只是普通的婚礼,那肯定不能算是大事,但这场婚礼不一样。”
段非秋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你要是想知道,那就带着沈阁主一起参加,亲自瞧瞧不就好了?”
顾妆成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段非秋此刻的表情和语气,很像一个专业的拐子!
他看了看沈烟,后者对他摇摇头,又点点头。顾妆成沉吟了一下,道:“那好吧。我们需要做什么?还有,需要穿礼服吗?”
“嗯?不用不用,你们就穿平常的衣服就好了。”段非秋连连摆手道,“你们就等着大吃一惊吧!”
我现在就开始吃惊了。顾妆成苦笑着想。
到了晚上,他还在想两天之后的那场婚礼。沈烟加了他几声,没得到回应,就走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示意他回神:“在想什么呢?还在想段非秋白天里的话啊?”
“嗯。”顾妆成握住沈烟的手,后者因为体质问题,一入夜手指就凉得像块冰,顾妆成心疼地给他焐着,道:“不用穿礼服的婚礼,还是雁归镇的一件「大事」……该不会是由段兄他们亲自主持的吧?”
沈烟惊讶地看他一眼,笑道:“不错啊,竟然猜出来了。我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不会吧还真的是啊?!”顾妆成惊讶叫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只是我的臆想呢!”
着,他好笑地摇摇头,“那我白天看你的时候,你摇头做什么?”
沈烟也笑了起来:“这件事我也只是听过,可也没见到过。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算大后天长长见识来着。”
行吧,这个理由完美无缺,是他家烟儿能想出来的。顾妆成无语,无奈地捏捏对方的鼻子,轻声叹息道:“你呀……”
沈烟顺势躲进他怀里,地了个哈欠:“我困了,想睡觉。”
“行,睡觉!”顾妆成一把将他抱起,往床边走去,“整天吃饱了就睡,你快成猪娃子了。”
沈烟瞥他一眼,轻哼一声,卷起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个花卷。
顾妆成拍拍他的身子,拖长了声音哄他:“好啦……是我错话了,快把头露出来,你想憋死自己吗?”
沈烟不话,只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轻轻勾住了顾妆成的手指。
顾妆成无奈一笑,也不再劝了,他并指挥出一道风,熄灭了烛火,合身躺到床上……
——
时间过得很快,顾妆成和沈烟觉得自己还没怎么玩儿,两天的时间就一晃而过了。
一大清早,客栈外面就沸沸扬扬人声喧闹,下楼时,连客栈老板和店二都满脸笑容,喜气洋洋地送了他们一人一把糖,是要让他们也沾沾喜气。
顾妆成好笑地把糖塞进袖袋里,剥了一颗喂给沈烟,看他瞬间舒展开的眉目,也笑了起来:“好吃?”
沈烟点点头,看起来非常喜欢这个味道了。
“那我也尝尝。”顾妆成罢,便低头吻上了他,但却浅尝辄止。
毕竟是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他想继续下去,也得看烟儿会不会因此炸毛!
沈烟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一时间竟没来得及阻止,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牵着走了好长一段路了。路两边围观的百姓纷纷起哄调侃,一时间热闹非常。
“顾妆成!”
“我错了!”顾妆成熟练地低头认错,然后替自己开脱,“我看烟儿你这么喜欢这种糖,所以想尝尝味道罢了!”
“你那里那么多,为什么偏偏——”
“我得给你留着呀。”顾妆成笑得眉眼弯弯,“知道你喜欢吃,我怎么舍得跟你抢?”
沈烟被他的花言巧语惊呆了。他觉得自从离开京城之后,顾妆成就开始放飞自我,每天的情话根本就不带重复的!
更可气的是,他明明知道顾妆成是在哄自己,却还是很吃这一套。
顾妆成笑着拉着他,随着人流继续朝前走。他才不会告诉他的烟儿,贺知荇离开京城之前,特地送了他一本书,堪称情话大全。他这段时间都快把书翻烂了好吗!
等到了目的地,顾妆成和沈烟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觉得眼前的场景甚是熟悉——能不熟悉么?上次他们来雁归镇的时候,那场祭祀就是在同样的地方。
主持婚礼的人还没出现,这个地方就已经挤满了人。顾妆成不得不搂紧沈烟的肩膀,才能避免被人撞到。
他们被挤到一个角落里,才终于松了口气。顾妆成笑着环顾四周,道:“怎么看起来,这回比上次祭祀还要声势浩大呢?”
“是啊。”沈烟笑着颔首,“大概是性质不一样了,所以想参加的人就更多了。”
也对。顾妆成扬扬眉,又剥了一颗糖,喂给沈烟吃。
他们等了一会儿,段非秋才姗姗来迟。不过他不是这次的主持人,所以并没有光明正大地现身,而是偷偷摸摸溜了进来,在众多百姓亦真亦假的笑骂声中挤到了顾妆成二人身边:“好啊,我怎么一进来没见着你们人呢,原来是在这里躲清闲!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呢!”
“你不用去帮你兄长的忙吗?”顾妆成问道。
段非秋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回答道:“这点事,不需要我出手,兄长一人足够了。”
行吧,你们兄弟俩了算。顾妆成颔首,不再过多关注这个问题。
只是,段非秋不想安分的时候,谁都别想让他闭嘴。他量了一下两个人的姿势,觉得自己牙有点儿疼——这很不正常!他是神仙,没病没再也不会有伤痛的感觉,怎么会牙疼呢?一定是错觉!
“我……你俩能不能松松手?你看这么多人,就你们俩搂搂抱抱的。”
“我乐意,你还管这个?”顾妆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把沈烟搂紧了一点。
“行,我不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你们这样,是很容易——”
“哎呀!”
段非秋话还没完,就听到人群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顾妆成和沈烟脚下一空,猝不及防地从突然出现的大洞之中掉了下去!
“被我哥选中的……”段非秋愣愣地完想的话,趁着那个洞口还没合拢,连忙趴上去,冲着下面大喊,“别担心!你们只要参加完婚礼,就可以出去了——”
——
掉落的那一瞬间,顾妆成下意识把沈烟按在怀里。两个人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摔到地上。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顾妆成除了感觉到身体一阵震动,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痛感。他揽着沈烟慢慢起身,量四周的情况。
这是一个洞穴,洞壁上插着几个火把,勉强算作照明。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供桌,供桌后面供奉着一个巨大的石像,还有十几个牌位。不过光线太暗了,顾妆成眯着眼都没认清那是啥。
倒是沈烟,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声在他耳边:“那是月老。”
“月老被供在这么暗无天日的地方……段兄也不怕被?”顾妆成声嘀咕。确定了四周没危险后,他们一起朝着供桌走了过去。
供桌上摆放着一对玉瓠,里面盛满了酒。顾妆成了然:“看来,这就是神明主持的婚礼了。”
着,他伸手把玉瓠拿了起来,递了一个给沈烟,笑意盈盈道,“那么,烟儿愿意同我喝交杯酒吗?”
沈烟抿抿嘴角,垂眸将玉瓠接了过来,两人就着昏黄的光线,慢慢饮尽了玉瓠里盛着的酒水。
随后,只听轰隆一声响,那个被大逆不道藏在这么隐秘的山洞里的月老石像自己转了个身,露出后面的甬道。
顾妆成握紧了沈烟的手,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他们刚刚踏进甬道,石像就自动合拢了。
要不是他们知道这场婚礼是段飞秋布置的,只怕现在早就大出手,强行破开一条出口了!
甬道和外面的布置不一样,明亮了很多。顾妆成环顾四周,啧啧赞叹:“大手笔啊……这么多夜明珠,居然全都拿出来照明……还是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们慢慢走过甬道,闻到了一股花香,是山茶花的味道。这个味道让两个人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和肌肉,连呼吸都滞了一瞬。不过,等到他们来到甬道后面的山洞里,就放松下来了。
原来,这个山洞布置得如同寻常人家的新房,桌上摆着几盆山茶花,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顾妆成抚抚胸口,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贺翎复活了呢……”
沈烟亦是心有余悸,点头赞同:“我也是。”
完,他们二人相视一眼,蓦地大笑出声。
笑够了,顾妆成就把沈烟抱起,压到那张铺满红绸的大床上。
两个人凑得很近,鼻尖顶着鼻尖,只要稍微一错头,就能吻到对方的唇。
沈烟忽然觉得紧张,他不自在地想要挪开视线,却被顾妆成扶住了脑袋,动弹不得。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如鹿乱撞般,似乎不冲破胸膛跳出来不罢休似的。
明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是沈烟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了起来。
两个人的呼吸都是心翼翼几不可闻的。
缠绵时,顾妆成想了很多。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初次生离死别的场景……
顾妆成想,他曾经所遭受过的痛苦与绝望,都在此刻化成了糖浆……
他们十指交扣,长发纠缠,一如这漫漫人生。
从此之后,再也不分彼此,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