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点了，所有玩家来到马戏团的门前，又到了看节目的时间。一名女性玩家捏着衣角退后两步：“我……我不想进去了。”

    程拙很惊讶：“为什么？你别忘了，进去看节目是游戏的强制任务，你要是不完成任务，可能会……”

    女玩家的情绪突然失控，抱着头嘶喊：“我不想继续做任务了！只要我还在做任务，就代表我在参与游戏，我就有可能会死！我很害怕，看到血淋淋的王薇被吊在空中，看到何姐在我眼前慢慢死掉，不，我不是怕，我是恐惧！”

    所有人怔住。

    程拙见她这样，咽了咽口水，劝道：“你，你冷静一点！就算是去看节目，也不代表你会死，真的，我们就要找到办法离开这个副本了……”

    女玩家涕泗横流，摇晃着程拙的肩膀，眼中尽是绝望：“程拙，你知道更可怕的是什么吗？更可怕的是，这仅仅是新手级别的关卡！只是新手级而已啊！！就算能活过这个副本，天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像我这种普通人要怎么活下来？？我连新手级都应付不来啊……我不能再继续了，不能再看到那些场景，多一天都不能，我……对不起。”

    她掩面朝马戏团的反方向走，手机的提示音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她恍若未闻，一门心思远离做任务的地点。

    没有人能劝住她，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甚至有的玩家在听完她的话后，也有那么一瞬间，动了放弃的念头。在这个地方，每个人心里的那根弦，都绷得紧紧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断掉，然后崩溃发疯。

    程星时一言不发。他垂了下眸子，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再一抬眼，皆是决然。

    ……

    女玩家一个人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该去哪，该怎么离开这里，也不想回客栈，便漫无目的地走，时不时往新手频道里发着一些自暴自弃的消息：

    [我不做任务了。]

    [我走的时候没喂猫，猫一定饿坏了。]

    [是的，我选择放弃，放弃有什么不好？也许过一会游戏感知到我的想法，就会放我回家。]

    她闷着头字，和频道内的玩家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鬼使神差走进一条巷内，再一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个男人。

    男人的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声音很和蔼：“这位姐，你好。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女玩家从头到脚量着他，看他不像坏人，心防一松，“什么忙？”这些npc事还挺多。

    男人走进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她，倏然露一个诡异的笑：“我想请你回答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没去马戏团，看节目？”

    女玩家看着他逼近，大脑顿时轰地一声，警铃大作。她已经感知到这个人很危险，想跑，可身体却不停使唤，根本挪不动步子。

    她的手开始颤抖，甚至捏不住手机，手机被掉在地上。

    男人捏住她的肩膀，伏在她耳边低声道：“为什么不去看呢？那些演员，都是那么的完美，每一个都是艺术品，他们可都是，我亲手制造的啊。你难道不喜欢吗？”

    女玩家由于极度的恐惧，再加上身体上一股无形的束缚感，已经失声。

    一把银闪闪的刀插进女玩家的胸膛，割断了她的心脉，血液迸出，她倒在地上。

    视线越发模糊，在意识尚清醒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个男人蹲在她面前，微笑着：“我要把你，做成我的收藏品。”

    新手频道里：

    [那个谁？你怎么不话了？]

    [哎哎哎哎不好！快看她头像！]

    [……]

    [死了。]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感到意外的结局。

    对于某一部分人来，早一点死去意味着少受些折磨，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就是最残酷的事实。

    女玩家遗落在巷的手机，此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

    [未在指定时间内进入马戏团，游戏任务失败。]

    [未能完成任务的理由：临阵脱逃。]

    [检测到你的积分为0，不足以抵扣，对不起，游戏将对你实施惩罚。]

    [惩罚方式：成为boss的收藏品之一。]

    此时，已经进入马戏团、等待观看表演的程拙等人，也得知了女玩家死亡的消息。

    程拙上下划动着战队的人员列表，他们队现在活着的还剩六个人，他和时哥，孙振，连朵朵，以及两个女玩家。

    今天才第三天，出于各种原因，已经死了一半的人。所有人的心里五味杂陈。

    乐器奏响，观众欢呼。

    马戏团团长登台，嘴里重复着同样一套开场白：“诸位好，今天要表演的节目是……”

    他还没来得及出节目名，“嗖”地一声，一把斧头贴着他的面颊飞过，深深插进他身后的立柱里。

    马戏团团长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摸了摸耳朵，触感一片黏湿，瞬间脸色煞白。

    斧头把他的耳朵砍裂了一块，现在正血流不止。

    马戏团团长心惊肉跳，捂住耳朵飞快地往后躲，眼睛在观众区扫，想知道刚才的事是谁干的。

    别镇民没反应过来，就是玩家们都呆住了。没人料到，程星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紧接着，程星时踢翻帐篷内的火把，帐篷易燃，火舌蹭蹭向上蔓延，不一会功夫，整个帐篷都燃烧成一团巨大的火焰，浓烟滚滚，镇民们惊呼着四散奔逃。

    马戏团的人已经围拢上来，程星时让其他玩家先回客栈，对程拙道：“你去后院，救人。”

    程拙还以为，程星时的意思是让他去地窖弄器官：“时哥，现在还在24时内，咱们都没有权限下地窖救人。”

    “不是地窖，是笼子里那些。”程星时顾不得再多，催他快走，自己冲过去对付马戏团的人。

    程拙这才懂了他的意思，原来是要他去放那些笼子里的可怜孩子。

    “好，我这就去！哥你保重！”

    后院的烟雾也很浓，火势蔓延得极快，连朵朵没走，和程拙一起跑去救人。

    他们把关着孩子的笼子劈开，还斩断了拴住演员们的锁链，让他们赶快离开这里。

    孩子们懵懵懂懂，有些甚至搞不懂状况，但看到大开的笼门，一个个都挤着往外冲，演员更甚，急于获得自由，没一会功夫，整个后院的演员和孩子都跑光了。

    马戏团团长好不容易从帐篷里跑出来，满脸黑乎乎的灰，衣服被火燎得冒着烟，看到帐篷付之一炬，后院空空荡荡，难以置信地嚎叫：“这是我多年的心血啊！我的家业，就这么没了，没了！”

    火光照亮了整座镇，家家户户都能看到这起大火。每个镇民的瞳孔中，都窜动着一簇火苗。

    那些四散奔逃的孩子，有不少沿着记忆跑回家，以为孩子彻底找不回来的父母，见孩子回来，高兴得止不住大哭，一家人得以团聚。

    而那些本就无家可归的孩子和演员，则沿着泥泞的土路，头也不回地走啊走，最后永远地离开了这座镇。

    程星时的手机疯狂震动着。他站在燃烧过后的废墟最高处，自上而下，俯瞰着一片疮痍。

    眼中尽是漠然。

    [玩家禁止破坏游戏场地！禁止破坏游戏场地！禁止破坏……]

    手机突然不振了，屏幕一黑，开始装死。

    程拙哼哧哼哧跑回来：“时哥！我们把人都放了，还有地窖也被烧塌了！”

    连朵朵一起回来的发现，她的任务显示失败。

    [未能观看今日的节目，游戏任务失败。]

    [未能完成任务的理由：任务场地遭到严重破坏。]

    [……]

    [待场地重建，玩家方可补做任务。]

    [敬请期待。]

    马戏团烧毁，地窖塌陷，这两个地方短时间内不能再做任务了，而且游戏没有对他们进行惩罚，理由是场地遭到破坏。但是客栈还是完好无损的，他们九点之前，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等待事件发生。

    连朵朵开始担心：“程星时哥哥，我们没有完成任务，但是也没受到惩罚，会不会……”

    正着话，程星时的手机活了过来：

    [检测到玩家严重破坏任务场地。破坏程度：99%。所需的复原时长正在计算中……]

    [你的行为已违反游戏规则，游戏将对你进行惩罚。]

    [玩家已有积分：100。扣除积分：60。]

    [你现在的积分为：40。等级降为：2]

    [你的新手排名已跌出前三，请再接再厉。]

    听到游戏将惩罚程星时连朵朵吓坏了，还好只是扣积分，虽然游戏扣得多，但是他积分本来就多，不怕游戏扣。

    还好，有惊无险。

    听到这个结果，程拙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时哥，你之所以烧掉马戏团，是不是有什么细致的考虑，或者安排？”

    程星时慢悠悠从废墟上走下来，反问程拙：“什么考虑？”

    程拙茫然：“啊？”

    程星时一脸风轻云淡：“想烧就烧喽。”

    程拙：？!

    行吧！除了牛逼他还能什么！

    [你们快看，时神的等级跌了是怎么回事！]

    [哇塞真的，从等级4跌到等级2，他会不会是用积分兑换金币和钻石了？]

    [积分那么难赚，兑换钻石和金币太不值当，应该是有别的事发生了吧。]

    [隔壁楚神还是5级，啧啧，这两个人谁有真本事，就不用我多了吧。]

    [你住嘴！]

    [程拙在吗？能不能你们队发生了什么呀？]

    程拙抿唇，不算在频道里提，这个事没必要告诉他们。

    回到客栈，孙振冷言挖苦了几句，不过没人理他，他没讨到什么趣，自顾自回房间了。

    今晚应该不会有人死，程拙想。

    一大早，他们两个先在包子摊拿到了极品道具，孙振有样学样，等程星时和程拙走远后，花10钻也弄到了道具。

    到了晚上十一点，程星时和程拙房里的灯突然灭了。

    程拙陷入昏睡。

    感受到身边某个方向阴气乍起，且愈发逼近，程星时连眼皮都懒得掀，把极品道具朝那方向一丢：“带着你的器官，滚。”

    营业还不到一分钟的厉鬼：“……”

    厉鬼拿到器官之后，它周身开始亮起淡金色的光点。

    [厉鬼拥有了全尸，获得投胎的资格。]

    [厉鬼对你的标记已解除，以后厉鬼将不会对你发动袭击。]

    [来自厉鬼的感谢：积分10]

    [你现在的积分：50]

    鬼气散尽，程拙迷迷糊糊醒过来，灯却没有亮。

    很快，鬼又来了。

    这次是来找程拙的。

    而程星时所谓的标记被解除，他便没有陷入昏睡。

    一张惨笑着的鬼脸突然出现，程拙差点吓尿，手忙脚乱把道具丢给它。

    ……

    第三只鬼进入了孙振的房间，孙振本来听到程拙的叫声，以为是他们房间出事，正在庆幸，结果鬼突然冲他来了，他也吓得不轻，慌乱之中还摸错了道具，差一点就被鬼给掐住喉咙。好在最后他没事。

    房间的灯火开始亮起。

    孙振松了口气，心程星时还算有点本事，这个极品道具果然有用。

    今晚是个平安夜。

    但是游戏迟迟不发出允许自由活动的提示，没有这个提示，谁都不敢出去。

    [已发生“事件”，玩家可自由活动。]

    看看，想什么来什么，估计是手机消息延迟了。孙振抻了个懒腰，推门而出。

    等他出去，却发现走廊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不是已经发生事件，可以自由活动了么？

    孙振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件”？

    角落里，有一双猩红的眼睛瞪得老大，视线落在孙振身上，蠢蠢欲动。

    *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