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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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才百来年修为的牡丹花妖让宋庆利出面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不过宋庆利本人很满意,得了程澍一笔报酬给徒弟拿去玩着花,同时又收了个价值高的牡丹花妖精,简直是一举双得。

    这活儿接得值了。

    也就几万块而已,程澍则是权当是做善事积善德。

    没过几天,程澍就收到宋庆利传来的信息,事情已经顺利圆满解决了。

    程澍的生活轨道重新回到不断地跑通告、出席各种大型晚会,这期间他再没有遇到超自然现象,生活一片安定祥和,日子慢慢清闲了些,柳安好物色了一部公益电影,是一位聋哑人瞎子妹妹互相扶持的故事。

    出道十三年从未饰演过残疾人的角色,程澍想要扩大戏路领域,硬汉角色演多了,这是个很好的突破机会,于是他接了那剧本。

    残疾人无法完完全全像正常人一般生活,但是正常人可以饰演残疾人,至于能不能演得到入木三分,能让观众共情流泪,那就要看演员对那群体的生活钻研得否足够深厚,又如何将特殊群体的无奈用演技淋漓散发出去。

    程澍对于特殊群里是有一些了解,但是没有深入了解过他们的日常生活,于是在开拍前的一个月里,他私下去特殊学校里做义工。

    他在出演每一个人物职业前一定会去学习该角色所需要的专业技能,无论戏里是否能够用得到。

    比如演一名潜水员,他就去考了潜水证。

    前年演一名拳击手,他就去健身房练了几个月,把人家的沙袋都坏好几个。

    去年演一名雕刻大师,他去学了半年,将练手的作品匿名卖出六位数的价格。

    家里堆了一摞各种证书。

    程澍不想搞特殊,不想被媒体新闻大肆报道,这样一定会有媒体时刻跟着,会影响到学校里的学生们正常的生活。

    他认识些志愿者朋友,于是加入他们的志愿者协会,他穿上协会的制服,戴上统一的帽子,再戴个黑色口罩,不认真看的话没人会认出他。

    程澍以前有做过志愿者,通常是一些帮助山区孩的活动,都会有镜头跟随,跟作秀差不多,是刚出道没几年巩固形象而接的通告,当然程澍是挺乐意做慈善的。

    志愿者团队特地选了学校举办亲子活动的这天到场,带了很多捐赠的课外图书到学校,还有些自制的零食,在操场旁边支起个摊子。

    因为是亲子活动,有不少孩子的父母到学校参加,无论是教室还是操场都是闹哄哄的。

    程澍默默地将一箱箱书搬下车,来回搬了十几箱竟不觉得累。

    这次是他第一次到特殊学校,去之前是新鲜感,但真正到学校看到许多连路都走不直的学生,心里不由得压抑起来,可是见孩子们摸着看着图书很开心的样子,他就满足了。

    程澍来回搬了不下十趟,手掌太脏于是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往回走时路过教学楼的楼梯口,看到二楼和一楼之间的平台上有个男人正搬着个巨大的箱子艰难地往下走来,那箱子太大了,遮住他的视线,程澍只看到一双即使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却又直又长的腿在磕绊下楼,生怕他踏错步伐往下滚。

    那人应该也是个志愿者或者是这里的老师。

    程澍想着要不去帮一下吧,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那人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倒。

    这一摔自然又早有预谋,完美地骗过了某影帝的双眼。

    姜有年在没站稳之际感觉到看不见的前方有一双手抱着箱子,这双手给了他支撑力,找回了重心。

    与此同时,他还闻到了一股令他头疼犯恶心的味道,随着初秋的风吹进他的鼻腔,让他的心脏不由得因为不适而剧烈跳动了几下,如此熟悉的感觉,前不久才体验过,这次的味道更猛烈了些,并且触碰到对方的手部皮肤竟然出现刺痛的感觉。

    姜有年在心里暗骂那位姓宋的狗贼,总是弄出一些恶心他的事情。

    两人的手在箱子底部发生触碰,只是碰到两根手指而已,程澍对触碰的第一感觉就是那人的手太冷,简直不是人类的温度,冰冷的触感又有点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感受过,还没等他弄清楚,那只手迅速地退开了。

    当然,程澍没有看到对方手指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有一片像是灼伤的痕迹。

    箱子变成程澍拿着,他弯腰放下箱子,听到对方了句谢谢。

    仅两个字,如当下初秋的凉风拂面,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好似心口处的微微不平静。

    清冷的声音让程澍的脑海一秒浮现某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的脸,直起腰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他。

    狐狸眼,似乎是天生的微笑脸,一头长发整齐束在脑后,是姜有年,没有想到竟然是他,程澍惊喜道:“有年?这么巧!”

    姜有年被灼伤的左手垂在身侧,借用巧妙的角度和宽松的风衣藏起伤处,不让程澍看到,那一点点伤没能让他皱一下眉头,反之摆出一脸困惑的样子问道:“你是?”

    程澍这才想起自己戴着帽子和口罩,就算粉头过来了也肯定认不出他来,于是他将口罩拉下来:“是我。”

    完又很快戴回去。

    姜有年这才大惊喜色:“程……”

    还没等他完,程澍的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道:“别声张,今天是私人行程。”

    姜有年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然后笑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才搬东西让他出了不少汗,他量程澍身上的外套,胸口有「志愿者」三个字的印花,瞬间就明白了:“工作不忙吗?怎么过来当志愿者?”

    话间,一阵风吹过教学楼走廊,他们站的地方正是风口处,程澍身上那股常人闻不到的味道更浓郁了,姜有年很不喜欢,于是借着看箱子有没有破的动作退了一步,又不过于表现明显。

    “对,最近不忙。”程澍搬起箱子,他掂了掂,确实挺重的,少几块肌肉都走不了多远,他搬着显然要比姜有年轻松些:“你要去哪儿?我帮你搬过去。”

    “就前面那栋楼而已,会不会很重?我还是找个推车过来吧。”姜有年真心想拿回箱子,可是他不想再与程澍有触碰。

    “没事,不远。”程澍着往前面那栋楼走去。

    姜有年跟上去:“你没有工作的时候是当志愿者消遣时间吗?”

    “不是。”程澍低头看路,下了两级阶梯,气不带喘一下:“是因为接了一个残障人的角色,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和视频的讲述都太表面了,于是过来这儿亲身观察特殊人群是怎么样生活,算是有不纯目的的志愿者,我不想被大家知道,所以需要你帮我保密。”

    “好。”姜有年的瞳仁里多了几分崇拜:“也就你了,能做到这个份上的演员不多,听你以前会为每一个角色学习各种技能,五年前的那部电影《海底救援》,你考了潜水证,前年的《致命一击》,你学了拳击,还有……”

    程澍迈出的步伐潇洒了许多,这么些年无数夸赞都没有过如此骄傲的感觉。

    姜有年正得起兴,程澍断他的话道:“姜有年,我严重怀疑你是我的脑残粉了,这些事情我根本没有大肆宣扬过。”

    “你不大肆宣扬,不代表媒体没有大肆报道。”姜有年。

    程澍赞同点头:“也是。”

    又听姜有年问:“那如果你要演一名父亲,那怎么办?”

    “那就……”程澍未先笑了,开玩笑道:“生一个?”

    姜有年没有接话,原本一直追随程澍的目光转去看前方,表面波澜不惊,微笑依旧,不知怎的,程澍看着他有点笑里藏刀的似的,让人不禁起了寒意。

    场面一度尴尬。

    程澍反省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得有点儿过了,让他误会。

    也是,这话要是让他一群粉丝听到,非得哭出第二个太平洋出来。

    “当然不会。”程澍连忙辩解:“我开玩笑的,你别误会,如果有机会饰演父亲的角色,让我妹妹暑假的时候过来跟我生活一个月……不,一个星期,就能体会到父亲的辛酸。”

    “为什么?你妹多少岁了?很吗?你没有跟家里人一起住?”姜有年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程澍没有在任何采访节目中谈及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原因是不希望家人会被某些疯狂的人扰到,所以大家都不知道程澍家里有什么成员,有钱没钱,之前还有传过他是孤儿,不过被辟谣了。

    姜有年在程澍的社交圈里已经是可以称得上是朋友那一挂的关系,他的家庭很普通,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

    起那个丫头,程澍就翻了个白眼:“家人都在老家的城市生活,我这妹妹啊,有着十七岁的外壳,三岁的行为思想,别人家的妹妹可爱又温柔,我这妹妹没一点能让我省心,整天跟孩子似的,到处闯祸,我爸妈时常唠叨后悔生了她出来,今年寒假学会去酒吧,还闹了点事,我半夜从片场飞回家把她收拾了一顿,丫头片子完全意识不到外面世界的险恶,你,带着她是不是等于多了个孩。”

    当然,程澍所的收拾一顿不是暴力方面的,是指着妹妹的脑门骂了两个时,把姑娘骂得哭爹喊娘,奈何爸妈也不帮她,从此姑娘再不敢去酒吧。

    姜有年听完朗声笑了:“你妹妹能平安活到现在,证明你们都很宠爱她,是个很幸福的孩子。”

    “幸好她今年懂事了点,定了个高考目标,顾着学习没怎么闯祸。”

    程澍像是老父亲般欣慰,突然转头去问姜有年:“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吗?”

    闻言,姜有年的眸色黯淡下去,淡淡道:“我一个人,没有家人。”

    音色明显低沉许多,完了还扯了个无奈的笑容给程澍看。

    程澍怔了怔,掠过几分慌张,忙不迭抱歉:“对不起,我……”

    突然间就不会话了。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姜有年表现得很坦然,脑子里在回想许多从前往事,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左手搓挪着刚才弄的伤口,有丁点儿刺痛,像是被蚊子叮咬,伤口已经愈合了七八分,可能再过一两分钟就会完全痊愈。

    方才两人还聊得很愉快,现下各自沉默,温度跌落谷底。

    走廊尽头刚好走到一个分叉口,程澍不知道往那边走,他转头去看姜有年失了悦色的脸,天生的微笑的嘴角向下拉,抿着的唇不想话的样子,情绪像外头的秋天落叶一样凄清。

    程澍就干脆没问他要往哪边走,而是脚步放慢半步,看姜有年往左边转,他也跟着往左转。

    他一直保持着落后姜有年半步的距离,斜斜地看他的背影,他今天用了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束发,发带简单了个结,带子垂下的部分比头发短一些,风一吹,发带和头发一起飘扬,吹乱了,侧面有几缕碎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耳朵,发尾刚好垂在肩膀上,本人无暇顾及,任由碎发在脸颊便来回拂动。

    程澍想知道那清瘦的背脊究竟扛着多少故事。

    实际上姜有年没有多不开心,他更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只要旁边的人在,他就会成为这个世界最容易满足的人,不需要奢望任何好物,目光所及的半丈之外,他正生意盎然,那就足够。

    为了挽救尴尬的氛围,程澍的大脑里疯狂寻找有什么可以逗人笑的笑话,有趣的事也行,最后才发现自己的笑话储存量为零。

    程澍你真是个无趣的人。

    最后他干脆了前段时间在山里镇遇上一只女妖精,还有一只神秘的狐狸,随后姜有年饶有兴趣地来回询问事情接下去如何发展,最后担忧地祝福程澍日后要如何心遇到这类事情的发生,将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姜有年一直与程澍保持着一段比正常社交稍微远一点的距离,忍受着从他身上飘来的难闻气味。

    其实程澍身上并没有什么气味,只是对他而言特别敏感。

    可是程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感觉到旁边的人有意疏远。

    唉,被讨厌了吗?不就是无心的一个问题,嘴上没事,实则心里在生气。

    程澍心里边吐槽对方,边跟着姜有年进了一间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