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原形毕露
黑色的血液彻底清出来,后面流的颜色是鲜红的。
金木西拿出早就备好的工具做止血包扎。
宋庆利也利落地将几十根银针拔除。
不同于扎的时候那么费时费劲儿,手起手落很快就拔完了。
程澍立刻拉起床上的被子盖在姜有年赤裸的上身。
掖紧背角,确认没有缝隙。
虽然房间里因为有暖炉,赤裸不会觉得冷。
到底是流了超出身体承受能力的血量,身体肯定虚,要做好保护工作。
拔针期间姜有年醒了,不过没有如先前扎针那样挣扎喊疼。
只是迷茫地望着程澍。
姜有年没有之前的幻觉,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做什么,知道自己已经没事了。
“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程澍一手覆在姜有年的侧脸,用手心给他冰冷的脸颊捂热。
靠在他耳边话,试图给他多点儿安全感。
姜有年呆愣了许久,刚刚给疼迷糊了,现在脑子转不过来。
片刻才悠悠地:“不疼,晕。”
房间里的空气太大血液的腥臭味。
姜有年原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犯头晕,闻着还犯恶心,躺的床也不舒服。
狐狸眼看上去没有精神,总比方才多了几分生机。
他侧眼用眼尾去扫了一眼宋庆利,简单了句:“谢了。”
看上去二十来岁的辈对五十多岁的老前辈如此不恭敬地道谢。
倒像是高高在上的老祖宗难得发话。
不过差不多能这么形容。
他在这儿对谁来都算是个「老祖宗」。
“别谢,我怕折寿。”宋庆利用不屑的表情和语气回敬他:“生活艰难,难得有大生意,多亏你鬼门关走一遭,让我年末赚一笔,过个肥年。”
“否则趁你病收了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救你这只差点两脚一伸的妖精,就算养好了还是剩下半条命,我收着碍地方,没用!”
宋庆利着摆摆手,不用正眼看任何人。
从前程澍觉得宋庆利为人是挺庄重的一长辈。
不知为何,他对姜有年的态度完全不留口德。
姜有年也暗暗纳闷着。
先前来兰石居,宋庆利不仅不把婉玉的无礼放在心上,还泡着茶等他共饮。
给人就是沉稳的圣人居士。
这会儿像是欠了他似的。
变得傲慢大爷的性格,话很欠。
姜有年倒没有不悦,反而会心一笑:“那就……多谢宋大师的不收之恩。”
程澍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了。
他没有姜有年那么看心宽。
不是他心眼。
而是他对姜有年本来就有私心,听不得谁对姜有年不好听的重话。
好歹宋庆利昨晚不眠不休,尽心尽力捡回姜有年一条命。
话再不好听也不好反驳。
见姜有年的眼皮合上又努力撑开,程澍知道他累了。
细声在他耳边,让他闭上眼睛睡觉,睡一觉醒来不难受。
姜有年听话闭上眼睛,几秒钟便陷入沉睡。
现在就要谈谢礼了。
程澍在宋庆利面前站直身子。
虽是恭敬谦卑的态度,却给人感觉他是屈尊降贵。
男人海拔高,一米九的身高走到哪儿都能给人压迫感。
明明是宋庆利辈分大,气势上却被跟前这位年轻人压了不止一个头。
程澍心里还惦记着刚才宋庆利对姜有年的那些不太好听的话。
他面无表情,首先道谢:“谢谢宋大师,昨晚事情发生太突然,什么都没准备,我改日再带上谢礼登门……”
从未遇到过昨晚那种情况,程澍不知道给多少报酬合适。
正要想问宋庆利要怎么收费。
宋庆利两手前后甩,捶肩膀上硬邦邦的肌肉。
做着老年操向房门走:“登门就不必了,人不到钱到就行,让你的助理送来吧,你来了我还得泡好茶招待,亏了,至于给多少嘛……”
宋庆利一边灰白的眉毛上挑,拇指和食指细细搓挪,看似奸诈:“那就看看他在你心里值多少个钱咯。”
值多少个钱?
程澍低头看熟睡中的姜有年。
这哪里能用金钱明码标价,这是个无价的宝贝。
不过给多少报酬,程澍心里有底。
送庆利走出门槛前。
程澍突然叫住他:“宋大师,关于他的事,你是知道点什么吗?”
他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事情的起因。
直觉告诉程澍,姜有年的从前往事,好像有他的存在。
才会造就如今这个局面。
而宋庆利从昨晚开始……
不,回头想想,程澍想起他从前劝告过一句——谨慎交友。
那时候程澍和姜有年才见了一两次面,不熟。
这个友,或许指的就是姜有年。
宋庆利回头,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连。
房内悄然无声。
只有金木西收拾东西的动静。
程澍眸中是止不住的迫切。
已经做好心理建设迎接任何无法想象的离奇故事。
片刻后,宋庆利终于开口:“我又不是活了几千年的神仙,如何知道从前的事。”
他的下巴点了点床那边:“当事人就在那儿,人醒来问他不就行了,非得拐弯抹角,隔着别人的嘴巴找事实。”
宋庆利迈开腿,一只脚跨出门槛却停住了。
还以为他是落下什么。
他没有回头:“得过且过吧,会舒坦一点,人一辈子不过几十年而已。”
完便走出房间,又远远听到他便大哈欠边:“你们收拾收拾回家吧,好走不送。”
程澍诧异,忙向门外喊:“可以走了?不需要再观察吗?”
医院看病针后都要观察半个时呢。
姜有年差点丢性命救回来,这就可以回家了?
程澍很担忧。
“这有什么好观察的。”宋庆利貌似走挺远了,声音有点听不清:“木西,送客之后闭门三天,我要好好……啊——睡一觉。”
期间又了个哈欠。
这宋大师偶尔靠谱偶尔不靠谱,真让人捉摸不透。
他得过且过,不过几十年而已,意思明显是让程澍不要深究太多。
可是一旦有了好奇心,心里就很难舒坦。
程澍还是想要知道。
金木西不紧不慢收拾好房间的杂乱。
将那盆从姜有年身体里流出来的有毒的血搬走。
盆不轻的样子,金木西拿着晃晃荡荡退出了房间。
门没有关紧,丝丝寒风吹进屋。
屋里的血腥味被吹淡了些。
门外的婉玉出半个头进来探。
然后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闪到床前蹲下来,仅剩下一只手伸过去想碰却不敢碰。
扁着嘴巴又开始流眼泪:“大人,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婉玉啊。”
姜有年睡得熟,完全没有听见婉玉话。
婉玉急了:“情郎哥哥,我家大人真的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程澍的手在姜有年耳边的长发一下一下地顺,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珍重。
“真的没事了。”
像是在对婉玉,又像是在对自己,让慌了一晚上的心安定了许多。
才失血过多,姜有年现在脸色一点儿都不煞白,反而像以前一样有气色,皱了一晚上的眉头已经平服。
恢复能力真的强,睡得如婴儿一般熟。
完全不像一时前濒死的人。
为了更快散去房间里的血腥味,金木西刚才将窗户开最大限度。
窗户外就是院子的部分景色,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院子里的花草因为受到昨晚暴风雨的摧残,仅存的几朵花蔫了下去。
没救了,只能等下一个花季开出花苞。
即使出了太阳,今天的温度依旧是零下。
窗户开不一会儿,房间的暖炉就不顶用了。
程澍去关了窗户,发现婉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房间去了。
回到床边坐下,握住姜有年的手,他现在眼里只有姜有年这个人了。
床底下堆了几件衣服,是程澍昨天晚上从姜有年身上脱下来随手扔的。
估计被来来往往踩了许多遍,脏得不像话。
唯一能穿的只有扔在床尾的一件羽绒服。
不能让姜有年只披一件外套走出去,会着凉。
当程澍准备电话让包送些衣服过来。
他原本握住姜有年的手,感觉到手心的额触感发生变化。
的,软软的,毛茸茸的。
似曾相识的触感。
程澍低头一看,床上的人竟然不见了。
被窝里空荡荡。
明明睡得好好的,手也一直牵着,怎么转眼就没了?去哪儿了!
经历过差一点儿的生离死别,程澍特别敏感。
他的心猛地一慌,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从心里发悚。
空荡荡的被子里有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凸起来,像是有个枕头放在里面。
不过那团东西蠕动了一下。
程澍连忙扬手掀开被子。
庆幸的是被子里不是个枕头。
那是一只白色的狐狸,蜷缩着身体,尾巴环绕自己的身体。
眼睛是闭上的,窝在床上睡得正熟。
程澍想起姜有年是只狐狸,想必这就是他的原形了吧。
不过这狐狸的样子有点儿熟悉,再加上熟悉的触感。
不有点相似,只能一模一样。
程澍很快就想起之前在山间镇拍广告。
他从空调外机上救下来的狐狸。
当时觉得那只狐狸很有灵性,听得懂人话,帮忙驱赶了妖精,以为那只狐狸是哪路仙人。
原来它就是姜有年。
程澍将熟睡的狐狸心翼翼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它柔软的耳朵。
原来你早就潜伏在我身边。
一直保护着我。
姜有年,于你而言,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真的很好奇,我们的曾经。
是怎样的曾经,让你如今不顾性命保护我。
前段时间若即若离是你犹豫了吗?
程澍很多疑惑。
可以坚信的一点是。
前世一定与姜有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羁绊。
虽然这么想很梦幻,不科学,不切实际,天方夜谭。
程澍第一次恨自己在这般情感上为何会迟钝。
如果早点明白自己的心,如果早点明白对方的心。
他们不定已经进入热恋时期,已经拥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不过现在为时不晚。
熟睡中的狐狸感觉到自己被圈进一处火热的襁褓里。
软糯的肚皮挨着坚实的肌肉,还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
不觉得那声音吵,反而如同是能让他安心入睡的安眠曲。
就是这专属于程澍的心跳声,是这么些年来拉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也是这个人身上一股非常人能有,只独他特有的气息,让姜有年虚弱的身体得到很好治疗。
这是仅属于他的续命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