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仰头跟他对视, 眼神里透露着一点不解，但林乐扬只是垂眸看着她，面色如常, 并没有什么，好似方才以为的都是错觉。

    而林乐扬也不像是会随便生气的人。

    “我好了。”桑念迟疑半秒, 问, “是不是耽误你们球了？”

    “不会。”林乐扬过去拎放在收银台上的水，看向贺骁, “要不我先过去，你跟桑念确定完再过来吧。”

    贺骁正随手拧开一瓶水, 正喝了口，闻言，差点没喷出来。他抬手抹了下嘴角的水渍，吞下水, 瞪着林乐扬。

    林乐扬表情如常：“没事, 你们聊。”

    “别，差不多了。”贺骁心想, 再聊下去，他恐怕自己性命不保。

    桑念根本没看懂两人之前的暗涌流动, 她有些还沉浸在解决心头大事的喜悦中，没有如以往那样, 全身心注意力都在林乐扬身上。

    自然也就没有清晰的知道他的那点心思。

    贺骁本来都要算了，看了一眼旁边站着人，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提议道：“桑念。我上去唱歌的话，要不你给我找个伴奏吧。”

    “伴奏？”

    “就唱歌多没新意，十个上台九个唱, 搞个会乐器的跟我搭档呗。”

    桑念思考了下，觉得这提议挺好的，问：“你有推荐的吗？”

    贺骁转头看了眼人，嘴角漾起一抹笑。

    林乐扬眉心一跳，直觉有问题，正要制止他，没来得及，贺骁已经甩锅到他身上，语气十分欠揍：“推荐的？有啊，林乐扬会弹吉他啊，要不你问问看？”

    桑念愣了下，转头看人。

    林乐扬拧眉，凉凉掠了眼贺骁，而后者全然无视，恰好看见有熟人路过，连忙过去招呼：“青青，好巧啊，你也来卖部……”

    林乐扬只好作罢，眉头微蹙，转头看人。

    桑念的眼神里有一点期待，也有一点犹豫，看着是很想自己答应的，但就怕自己贸然要求让他因为情分而不好拒绝。

    还没思考好怎么，桑念就贴心地替他回答，“你没时间我知道的。”

    林乐扬顿了下。

    偏偏与妹子聊天的人嫌事不大，还有空插话：“鲁迅先生：时间就像海绵里水的一样，挤一挤总是有的。”

    桑念觑了贺骁一眼，连忙表示立场：“如果真的没时间的话，也没关系，我们不强买强卖的。”

    林乐扬本来正在想怎么解释，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故意不上，闻言，又觉得好笑：“不强买强卖？”

    桑念点头：“一切以你的时间为准。”

    隔半秒，又补道：“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更好……”

    林乐扬心里已经把贺骁骂了七八遍，但也没办法，只好跟桑念解释：“吉他是高中时候学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噢，这样。”桑念似乎顿了那么一秒，然后抬头对他笑了下，“我明白的，没事，我会想办法的。”

    大概是想用笑容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不用勉强，也不用在意。

    只是，嘴角微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开心。

    谁被拒绝两次，还能开心得起来。

    林乐扬垂眸看着人，难得陷入为难。一是没什么时间，二是他确实不太想上台，即使是桑念邀请。

    但眼下，好像再坚持下去，有人恐怕就要皱眉皱好几天。

    “我没上过台。”

    桑念抬头。

    林乐扬揣着兜，提前给她预防针：“需要花点时间练习……”

    就见眼前站着的人，嘴角从平平抿着，然后越翘越高。

    林乐扬挑眉，把话完：“而且还不保证效果。”

    桑念眼睛很亮，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热烈：“效果我来保证！我可以帮你一起练习，你有什么需要我？随时找我。”

    这种心情好像会传染人，让他觉得好像辛苦一点，压缩下时间上个台，也不是太不划算的事。

    “你会？”

    桑念保证：“我可以先去找视频看，帮你整理好。”

    对于她的盲目自信，林乐扬笑了下，点点头：“行，交给你了。”

    桑念嘴角弯弯，心情十分愉悦：“你们快去球吧，我自己先回去看看。”

    “嗯。下次别皱眉头了。你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比较好看。”

    嘴角的笑容还漾在嘴边，桑念愣住：“啊。”

    而林乐扬已经拎起收银台上那袋子水，很不客气地用手肘撞了下贺骁，把正在撩妹的人拉走了。

    “走了。”

    “我靠！林乐扬你还能再用力点……”贺骁朝桑念招手，“走了桑念，晚点聊。”

    “……好。”

    人走远了，桑念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笑起来……好看？

    她转过头，对着冰柜玻璃门的影子，看了好几秒。

    而后，慢慢翘起嘴角。

    **

    余潇潇得没错，车到山前不仅有，还有特别的惊喜。

    直到回到宿舍，桑念嘴角的笑容都还没有落下。

    她笑起来……好看吗？

    桑念忍不住，对着镜子又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舍友回来，才慌忙停下傻乎乎对镜自赏的举动。

    就很开心。

    比搞定节目还要开心。

    她抱着电脑爬上床，开网页搜索吉他练习相关的视频，搜着搜着，就忍不住想，林乐扬在台上会是什么样的？

    会是她想象中那个样子吗？

    她不仅期待，还与有荣焉，她要把这个舞台造成独一无二的演出，叫大家都知道，林乐扬是多么的优秀。

    桑念干劲满满，从新手入门开始，一个个视频查看。学吉他不难，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只要林乐扬忘得不是不多，就能够在时间限度内完成。她把视频按熟练程度整理分类，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才整理完。

    然后给林乐扬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L：怎么了

    桑念：我找老师要了器材室的钥匙，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先去看看吉他

    L:好，六点？

    桑念：好的~

    傍晚的天空像翻了的颜料盘，色彩明艳，红色的火烧云与深蓝的天缠绕在一起，诡谲又绚丽。落日要掉不掉，半个太阳挂在天边，笼罩着篮球场下挥汗如雨的男孩子们。

    桑念提前到篮球场，然后在场下等，目光自然落在球场上跑动的人身上。

    林乐扬露着胳膊，肌肉线条流畅结实，既不过分结实，又不会太过瘦弱，身高腿长，动作好看。抢球，转身，林乐扬闪过攻击，挑起投篮。

    让她看得有些目不转睛。

    好像每次看到他，都有不一样的感觉，他就像一株翠竹，始终在不停地变化、生长。人总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更何况，只是表面的了解又岂能窥见一个人真正的样子。

    林乐扬的自己对他有滤镜，是这个意思吗？

    桑念有点不太理解，不太能清楚地理解林乐扬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快，林乐扬他们完，贺骁跟他一同下来，看见她，贺骁伸手招呼，意味不明道：“桑念，来找我们林哥啊？这不是刚才见嘛。”

    桑念：“要去器材室看看吉他。”

    贺骁：“我懂。”

    桑念瞟林乐扬。

    对方表情如常，也没理贺骁，径直朝桑念走来。

    剧烈运动的原因，额发有点湿，贴在额头上，他正在用毛巾擦汗，“等久了？”

    “没有，我刚到。”桑念立即把旁边的水拿给他，“不用着急，要不你先休息下吧。”

    “没事，谢谢。”林乐扬接过水，拧开灌了几口，“校庆什么时候来着？”

    “下个月18号。”

    “那还有时间。”

    林乐扬仰着头，喉结因为喝水的动作微微滚动着，细汗沁在他脖颈上，看起来有种特别的性感。

    桑念移开一点视线：“嗯，不急，你到时候要是忙的话，还是要以自己的事为准……”

    林乐扬喝完水，看着她，：“那我就都交给你了？”

    桑念张了张嘴，补充道：“……忙里抽点时间。”

    林乐扬笑了下，将毛巾和旁边位置上的东西塞进包里，“走吧。”

    两人沿着校道朝致远楼过去。

    致远楼的专供艺术系学生活动的地方，舞蹈室、音乐室、器材室什么都有。

    一确定完人选，桑念就跑去跟老师借了钥匙，能早点去试音，也可以提前借个好一点的吉他。

    傍晚，太阳落了一半，天空染上一层灰蓝。致远楼使用频率不高，位置有些偏，阳光不那么热烈，显得有些静谧。

    而旁边就是本校情侣约会圣地。

    桑念就算再一心只读圣贤书，情侣约会的地方也不至于不知道，没尝过过，难免有好奇，目光慢慢的就瞟过去，树丛间，隐隐约约又几道贴在一起的身影。

    连忙又收回视线。

    因为分心偷偷观察，脚下走快了两步，前面有个台阶，一时没注意，不心就在林乐扬胳膊上擦了下。

    前面人停住，转头看她。

    桑念有点耳热，胡乱道：“啊，好像还挺远的。”

    林乐扬：“到了。”

    一抬头，致远楼就在眼前。

    桑念：“……”

    似乎听见前面人笑了下。

    两人上楼，找到器材室，桑念走到前面，拿钥匙开门。器材室里乐器应有尽有，且位置空旷，隔音高，非常方便练习。只有先去找找灵感，先弹两下，才能知道目前的水平在哪里。

    显然，因为校庆的原因，器材室这两天踏足的脚步多了一点，里面扫得很干净，没有一开门就一堆灰尘扑面的局面。里面分门别类放置着许多乐器，一排一排的铁架子上都是各种常见不常见的乐器。

    “这是什么？”

    “双簧管吧。”

    “好像不常见。”

    “交响乐队常用。”

    桑念偷偷瞄他。

    林乐扬走进去，扫视的一圈，大概是因为有人借用，吉他就放在靠外面的地方，他拿起来，随手拨了两下弦。

    安静的器材室里响起清脆的吉他声。

    桑念问：“怎么样？”

    “需要调个弦。”林乐扬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吉他斜放在身前。

    吉他是高中的时候学的，学了一半，后面就没碰了。以为忘得差不多，但手一放上去，肌肉记忆还在。

    他随手弹了两句星星，确定自己应该练习下上台凑个数问题不大，“差不多，还没忘光。就是这个几天不太行，音准不对。”

    “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林乐扬站起来要去看。

    桑念：“我帮你。”

    结果刚过转身，还没迈开两步，忽然“啪嗒”轻轻一声，器材室骤然暗掉。

    黑暗来得突然，桑念吓一跳，顿时站定不敢动，生怕撞到什么珍贵的乐器，语气有点紧张：“停电了？”

    “应该不是。”黑暗中，林乐扬的声音有点低，但透着冷静，在向她靠近，“可能是电路烧了，应该是器材室最近用的频率高了。你先别动，等下绊倒。”

    桑念变得有些安心，才想起来要拿手机：“我知道的。”

    没等她在包里找到手机，旁边突然亮起一道光束，瞬间将黑暗的器材室照亮，柔光照亮眼前的地板，林乐扬就站在她旁边。

    很的、不太明亮的光束，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很明显。

    林乐扬垂着眸，用手机的光照清楚她面前的地方，“先出去再。”

    光线照亮的区域有限，两排架子之间的通道又窄，桑念刚踏出一步，不知道拌到什么，发出“吱呀”的声音，她立即又不太敢动，“等我一下，我先找下手机……”

    她低头在包里翻手里，而后，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林乐扬握住桑念的手腕，手机的光照亮她脚下的路，带着她往门口走，“走吧，等下找人来看看。”

    掌心相触的感觉很奇妙，林乐扬的手不是很软，指腹有一点点粗粝，握在一起的感觉，形容不来。

    有点烫，温度好像在升高。

    这是桑念唯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