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小九:“废剑配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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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螭就知道, 自己先前的那种“错觉”其实并非错觉,而是直觉。

    他不想让自己伤心,所以宁肯认定上官松霞把自己先杀后弃, 弃如敝履。

    可是……在他心底深处,隐秘的念头,却是渴望着那是真实的, 渴望那个曾经对他很好的人, 并没有变。

    虽然当时上官松霞对他好, 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真身。

    毕竟她的眼里只有柳轩, 那个没用的“九”。

    但是对于云螭而言,也许是从上官松霞出那句“我护着你”开始, 他心里就已经有什么萌了芽。

    在外人看来, 上官宗主自然是有些不近人情, 过于目无下尘的,但因为他曾经那么近地跟随过她,云螭很清楚上官松霞那看似冷淡的外表底下,是最无邪真切的一颗心。

    她若对你好, 就会不计一切地对你好,比如, 就算相信傅东肃对于柳轩的怀疑,她仍是义无反顾地护着。

    他对于这位师父, 又爱, 又恨, 又怨念, 又忍不住地盼望。

    外间传来响动,是撷翠公主返回,地狼急忙窜了出去。

    两个人在外头低低的了几句, 地狼把云螭知道真相的经过告诉了。

    不多会儿,撷翠公主面带愧色地走了进来:“大哥……”

    云螭并没有想责怪她的意思,一旦知道了上官松霞曾亲自来探望过他,并未对他彻底绝情,他的心时而极重,时而轻若浮云,仿佛这世上任何事都不再重要。

    不过,撷翠公主还带了一个消息回来:“献姬姐姐像是出事了。”

    撷翠公主消息最为灵通,她的报信蝉各处都是,如今虽然已经深秋,但一些有法力的妖自然不受节气制衡,仍是尽忠职守地四处搜罗消息。

    先前献姬给狐族禁足,不过她心里惦记云螭,终究给她找了机会偷跑了出来,谁知还未跟云螭等汇合,就给天庭神官拿了去,据是天庭在缉拿紫皇山的余孽。

    那报信蝉妖力低微,所以天庭神官并未留意,这才赶紧飞回来禀报。

    云螭听后,又想起东海龙君跟龙女的事,身上的妖气逐渐敛聚。

    他问道:“有没有天庭的消息?”

    撷翠公主摇头:“我也催问过,四方的报信蝉都不曾听天庭有什么异常。”

    东海龙君乃是正神,少帝君该不会自行处置,若是天庭法办,自然会有消息传出,断不会杳无音信。

    所以现在没有消息,反而是好的。

    可就算如此,云螭仍知道事不宜迟,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尽快解决这件事,一旦少帝动手,那就是万劫不复。

    撷翠公主量着他的脸色,欲言又止。

    云螭心中千头万绪,竟未留意,还是地狼看出来,声问道:“妹子,你方才在外头上官宗主怎么了?也没完,我心里还惦记着呢。”

    撷翠公主吃了一惊,抬头向着他使了个眼色。

    除了此处云螭两人,地狼最牵挂的唯有上官松霞了,当下茫然道:“怎么了?你只管看我做什么?”他倒不是着急为给云螭听,而是单纯自己想知道的。

    云螭对于上官松霞的名号格外敏感,即刻从混沌中抬眸:“什么?她……怎么了?”

    撷翠公主满面苦色,无可隐瞒:“大哥,上官宗主出事了。”

    云螭一震:“出什么事?快!”

    撷翠公主道:“这件事来颇为怪异,昨日蓬莱仙岛万仙大会,敬天宗的傅相爷跟上官宗主一起前往赴宴。谁知好端端地,竟然中途离席,竟不见了踪影,事发之后,蓬莱岛找寻遍了……至今仍不知下落。”

    云螭在听她,上官松霞跟傅东肃一起赴宴之时,还轻轻地抿了抿唇角,听到最后,心跳仿佛都在瞬间停住了。

    地狼瞪着两只大眼睛,却已经先问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宗主的神通可非同一般,上次她只轻轻一挥衣袖就把我出了八丈远,怎么不见踪影?”

    撷翠公主面上有些忧愁之色:“谁知道呢,听傅相爷这两日也一直在四处找寻。”

    地狼呆呆地,看云螭不出声,他突发奇想:“总不会是……宗主在敬天宗被傅东肃欺负,所以趁机自己离开了吧?”

    撷翠公主忙道:“别胡,傅相是正人君子,何况你也了上官宗主的神通广大,怎会给人欺负?”

    地狼张口结舌:“那又是怎样?”他嘀咕了两句:“不行,我想去找找宗主。”

    撷翠公主训斥道:“你不要添乱了,你去了又如何?傅相爷都找不到,难道你就能成?你只要别话,就是帮忙了。”她原先忍着不提上官松霞的事,就是担心云螭会乱了方寸,这会儿制止地狼,也是怕他的话如火上浇油。

    地狼却丝毫不懂她的苦心:“为什么我不话就是帮忙?”他把此话当了真,却又觉着撷翠公主瞧不起自己,便道:“你不要看我,我的修为虽一般,但我的鼻子是最灵的。”

    撷翠公主目瞪口呆,没好气地道:“是是,我倒是忘了,地狼跟狗也算是同宗。”

    地狼愣了会儿,摇头:“这话可不对,我们跟犬类不是一族的。”

    撷翠公主见总是制止不了他,便想把他发出去,谁知云螭道:“你的鼻子果然最灵吗?”

    “绝不骗人,”地狼立刻举起爪子:“至少比犬类要灵敏的多呢。”

    撷翠公主听云螭问起之时,就觉着不妥:“大哥,你问他这个做什么?”

    云螭道:“你跟他一起去蓬莱,给我找人。”

    撷翠公主一惊:“大哥……”

    云螭道:“去吧,蓬莱道多修士,要留神别叫他们发现。有消息,便叫报信蝉先行回报。”

    撷翠公主见他意思坚决,只好答应,地狼却早跃跃欲试:“妖主,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宗主找到!”

    两个离开后,云螭在石床之上盘膝。

    在听上官松霞失踪之后,他才充盈的心突然间又空了。

    他不知道蓬莱仙岛发生了什么,但在云螭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次,他真心希望自己是想错了。

    原本,上官松霞对他一剑穿心,这对他而言虽是至痛,但对于上官松霞来,反而对她有好处,至少她不会得罪那个人。

    可谁知她竟然是从少帝君手中把自己抢救出来的……这么一来,她就已然是少帝的敌人了。

    不管她做的如何天衣无缝,也终究瞒不过少帝君的双眼。

    而已少帝君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尤其再加上上次,上官松霞竟亲自将那祸斗斩首,这其实也跟云螭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当时挑火,上官松霞也不会知道内情。

    一念至此,他心中悔恨之极。

    心潮如同云海翻涌,从柳家相见,他冲上前去不由分抱住——当时他只是想借她仙体,挡住那滚滚雷劫。

    可是现在回想,那点点滴滴,竟是这样的弥足珍贵,倘若上官松霞因他被害,这些“珍贵”,却又压得云螭无法喘气,恨不欲死。

    意识混沌中,心底模模糊糊突然出现了那道熟悉而曼妙的影子,甚至连她身上的香气都是这么的清晰。

    云螭的双眸有些潮润,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面前却空空如也。

    猝不及防,他想起那日在客栈,望着她在灯影下寂然独坐,以及那日她想去南华,那御风而去的孤单身影……

    此刻,云螭在心疼的同时,却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

    “师父……”他轻轻地叫了声,石洞内,他的声音响起,旋即又如烟气消散。

    而在语声尚在之时,洞内清风一阵,石床之上,已然没了云螭的身影。

    绮霞宗。

    林朱跟张玄太早已经得知了消息,几乎整个绮霞宗的弟子都倾巢而出。

    涉及上官松霞,连向来沉稳的张玄太也无法自控,何况就算他不想惊动众弟子,但弟子们听问此消息,如何能够按捺,纷纷自请下山,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好。

    张玄太思虑再三,只许一些高阶弟子下山,其他入门资历尚浅的或修为普普的,仍是留于山中,免得贸然出动,反而有失。

    其实按照玄太的意思,便是许了弟子们也罢,可是他心里清楚,若是上官松霞在,她绝不会同意那些连自保尚且成问题的弟子们为了她而冒险。

    林朱得知消息,同张玄太商议了一通后,便带了穆磊跟几名座下弟子,一同往蓬莱岛赶去。

    在路上,他们遇到敬天宗的几名弟子,两下碰头问起来,原来傅东肃今日也又回了蓬莱。

    林朱闻听,便有些等不及了,吩咐穆磊带领弟子在后跟上,自己先行御剑赶往。

    她的御剑之术并不算很精通,约莫半个时辰,才来至蓬莱岛上。

    因为昨日事发,岛上的修士们也加紧了戒备,看到林朱降落门头,急忙拦住。

    林朱因思上官松霞是在此处出事,并不给半分好脸色,冷若冰霜地道:“绮霞宗林朱。”脚步不停向内而去。

    门口众人闻听,自然不敢拦阻,又派一人急去领路。

    正往迎仙台拾级而上,却见头上殿内走出两人,其中一人道:“傅相且莫着急,以我之见,上官宗主修为之深,算来也是前日在场众道友之中的佼佼者,岂会有人对她不利?或者……”

    “或者如何?”

    那人道:“会不会是……上官宗主不喜此处热闹,这才半路悄然离席?”

    傅东肃道:“昨日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找不到她的时候,才着急地回去敬天宗一趟,连绮霞宗也过去探查过,但两处都无踪迹。依照上官的性子,她就算中途离开,也必然会跟我知会一声,绝不会就这样……”

    到这里,傅东肃突然噤声,原来此刻他心里想起昨日自己跟上官松霞分别时候,她所的话。

    当时东肃就觉着那话仿佛听着有些怪,怎么在那时候什么“多谢”。

    现在想想,怎么那些话,竟似离别之意。

    难不成当时真的有事发生,上官松霞确实是在跟他道别?

    可先前明明好端端地。

    傅东肃心中骤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就在这时,只听台阶下有人道:“傅相,我师尊当初可是同你一起离开绮霞宗的,你必要把师尊安安稳稳地送回来,现在人呢!”

    话间,是林朱纵身跃了上来,她脸带怒色,又盯着话的那人道:“还有你,什么半路悄悄离席,我师尊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既然在你这里出事,你便要给我一个可的解释,不然,我绮霞宗可不会跟蓬莱岛善罢甘休!”

    跟傅东肃话的那人正是蓬莱岛的二岛主,也算是个位份极高的修士,闻言苦笑。

    傅东肃知道林朱一心为上官松霞,可也怕她贸然得罪,便道:“朱,稍安勿躁,我正跟二岛主商议。”

    林朱抢白道:“商议什么?人在哪儿不见的,自然就往哪儿找!我可错了么?”

    二岛主却是有些涵养的,并不愠恼,只道:“此事岛上也极为震惊,昨日事发后,我也已经做主,让一半弟子四处查找去了……姑娘也莫要焦急,想来还不至于有人能对上官宗主如何。”

    傅东肃对二岛主道:“我想再回迎仙台看看。”

    二岛主点头:“傅相请自在行事,这件事,蓬莱岛跟敬天宗、绮霞宗一样看重。”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单折子:“这是此次前来赴宴的各山府同修名册,我已经看过,并无异样。”

    正此刻有一名弟子走来,行礼道:“回二岛主,陈护法有事急请。”

    当下分头行事,傅东肃带着林朱上了迎仙台,林朱问道:“傅相,师尊跟你去了敬天宗,一向可好。”

    傅东肃道:“自然。只是我怕她发闷,所以才同她一并来此盛会。早知道……”

    林朱心里也有点怀疑上官松霞在敬天宗不如意,所以才这样问,她是个直性子,不想虚与委蛇。

    只是傅东肃心中无愧,所以也不过多解释,话间进了迎仙台,傅东肃道:“昨日便是在这里……”

    他闭上双眼回想,忽然心头怦然。

    林朱道:“如何?”

    傅东肃迟疑着转头,原来他竭力回想之下,竟仿佛感觉当时上官松霞心不在焉,好像……是往自己身旁看了一眼,而不是看他。

    她到底是在看谁呢?

    但不管看谁,那人恐怕就是所有的症结所在。

    傅东肃没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慢慢转身出门。

    若有所思地,他往角门处走去,且走且对林朱道:“当时有人,上官是此处出去了,我来找的时候,却并不见踪影,事发后问了好几位,也这儿经过,都没见过她。”

    着,傅东肃盯着前方的墙垛处,心里跳乱了两下,有一种无可形容的不安在心底升起。

    林朱环顾周围,见一色半人高的墙垛,外间便是辽阔的海天。

    她走到墙边往下看了眼,底下礁石横生,浪花拍岸。

    林朱扫视了会儿,正欲抬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她即刻,张手向下一拍,白光所至,只听一声惊呼:“林姑娘饶命!”

    傅东肃迈步走上前,却见墙垛之外,竟挂着一只……他定睛细看:“地狼?”

    林朱手按剑柄,喝道:“还不快滚上来!”

    地狼手上用力,纵身一跃跳了上来,林朱瞪视道:“好妖怪,是不是你害我师尊?”

    “不不,别误会!”地狼赶忙摆手,缩着脖子解释:“我也是绮霞宗的……怎会害宗主呢?”

    林朱匪夷所思:“住口,你这妖怪,当着我的面儿就敢扯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称是……”

    话未完就给傅东肃制止,傅东肃道:“你为何在此,可知晓上官宗主在何处?”

    地狼三言两语把自己的来历、以及弃暗投明的经过了,只是瞒着云螭的事,毕竟上官松霞交代过,不许跟任何人透露云螭之事。

    他道:“上官宗主对我有恩的,我听她不见了,自然着急,我的鼻子最灵,兴许会闻出什么来,谁知我才到,两位就也到了,我怕你们误会,就藏了起来,谁知……”

    林朱半信半疑:“你宗主赦免了你,可有凭证?”

    地狼道:“送钥匙过去的,是宗主身边那只猴子,好像,看管流泉山庄的穆磊也知道。”

    林朱见他的有头有尾,疑心消了大半,何况穆磊就在身后,来了一问便知。

    傅东肃关心的不是这个:“你你鼻子最灵,可闻到什么了?”

    地狼指着他们身旁一处,极肯定地道:“宗主最后应该就是在此处的!”

    他掀动鼻子,眉头跟鼻端一起皱出了纹路:“可是、这个气味我不喜欢……”

    林朱锐利的眼神看过去,地狼赶紧解释:“不不,我不是上官宗主,她的味道是最好闻的,我是另一、一个……”他又嗅了嗅,竟无法下去。

    “你是,我师尊跟另一人在一起?是谁?”林朱即刻逼问。

    地狼抓了抓头:“好像……不是人。”

    “不是人那必然是妖怪!”林朱惊下断言。

    地狼的头飞快摇动,竟掀起一股风来:“不不不是妖。如果是妖怪,不管是哪种我都能闻出来。妖怪身上的气味是最重的。”

    林朱怔住:“不是人不是妖,那是什么?”她想了想,冷笑:“你可别是神仙吧?”

    地狼本正冥思苦想,无法得解,猛然听林朱这么,他瞪圆了眼睛:“好像真的就是神仙。”

    “你别瞎!”林朱指着他,以为他是顺着自己的话在扯谎。

    “不是”地狼解释:“宗主的气味就在这里消失了,除非入海,或者上天,否则不管去哪儿我都能闻到……”

    傅东肃的脸色微微泛白,他看着地狼跟林朱,再度想起昨日自己在这里的回眸一瞥。

    当时他来找上官松霞,可并不见人,正欲回去,却突然心血来潮,竟是有一种莫名直觉,就仿佛她跟自己近在咫尺,一回头就能看见似的。

    于是他回了头,但……却并没有看见人。

    可是现在回想,就算没有见到人,那种“她就在那里”的感觉,却如此强烈。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太过胡思乱想了。

    难不成,那不是自己捕风捉影,而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那就是有人在此布下过很强大的结界,这才能够让自己视而不见。

    可如果布下结界那人乃是等闲之辈,以上官松霞的修为跟她的脾气,岂会被对方所困?

    这便明,对方的修为必定比她高出十倍、乃至百倍……试问天下修道者,连同他这样半仙之境的加在其中,有谁能够悄无声息地将上官松霞带走?

    神仙?神仙?

    地狼突然仰头嗅了嗅,道:“那个二岛主来了,给他看见了又生事,我先走一步。”

    林朱并没察觉什么,见傅东肃并无拦阻之意,她就没出声。

    地狼闪身消失,顷刻,果然是二岛主去而复返,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上前对傅东肃道:“相爷,借一步话。”

    林朱露出个不屑的表情,哼了声。

    傅东肃随着二岛主挪开数步:“不知何事?”

    二岛主轻声道:“相爷,敬天宗跟蓬莱岛的交情向来甚好,所以我不瞒你。我们大岛主已经闭关三年了,方才护法请我去,原来是大岛主发了幻谕。”

    “是什么幻谕?”

    二岛主道:“只有八个字:勿要置喙,倾覆之患。”

    傅东肃的眼神利了几分:“这是何意?”

    二岛主叹了声:“相爷向来机敏,如何不知这几个字的意思?上官宗主此事,怕不是敬天宗或者蓬莱岛能够插手的,一旦轻易置身,恐怕就有灭宗毁岛之危。”

    傅东肃屏息。

    如果方才傅相还只是担心而已,那么现在这大岛主的八个字,就坐实了他心中所想。

    “这么,上官这件事里,有咱们都不能招惹的,上神?”他半真半假地问。

    二岛主看了眼林朱,摆摆手,语重心长地道:“相爷,修行不易,该放手的时候且放手才好,而且你我既然修道,自然知道天命不可违的道理,何况,也不必先把事情想的过于糟糕,兴许这对于上官宗主来……未必是坏事呢?不如且静观其变如何?”

    四目相对,傅东肃终于轻轻地笑了声,然后他淡淡道:“心领了。告辞。”

    晴空万里,一道龙形穿过厚厚的云层,腾跃于烈阳之下。

    在附于柳轩身上之后,云螭极少化龙形,除非万不得已。

    龙身虽然有金刚不坏之称,但那具凡胎可不一样,受伤太重,很容易一命呜呼。

    对于云螭来,用柳轩的身体,他就像是换上了一件舒适而昂贵的外裳,不知是不是柳轩至阴之体的缘故,他在这具身体之中,非但妖力会被收敛的很好,而且灵体也会得以滋养。

    本来,在扛过天雷之后他该丢弃这身子的,只因阴差阳错跟了上官松霞,服紫云丹,上绮霞宗,活生生在这身体里压了数月,大概是彼此契合,或者习惯了,竟舍不得丢了。

    何况还得在上官松霞面前演戏,当然更加不能舍弃。

    云螭也发现一些异样,比如柳轩的身子居然没给自己折腾坏,而且这子的魂魄竟也很顽强地没有消亡。

    当然,他开始的时候也没有着意地去吞噬柳轩,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彼此能够共存。

    直到现在,云螭越发离不开这具身体,其中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上官松霞很“喜欢”那个在他看来很没用的“九”。

    云螭觉着,除非是他一口把柳轩的身体吞掉,不然真不放心将此人丢开,万一上官松霞一心一意地扑到那臭子身上去,不理他了呢?

    因为许多复杂的原因,他不想冒这个险,宁肯仍带着这个“累赘”。

    不过庆幸的是,他越来越对这身体得心应手了。

    这也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可是云螭定主意,只要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以后总要找机会,把“柳轩”完全的弄死,毕竟,他不想要让上官松霞的心里有别的人……

    穿过云层的那瞬间,过于耀烈的日影晃了他的眼。

    云螭眯了眯双眼,好久,不曾这样翱翔于云端了。

    他昂首往上看,隐约看见那巍峨的南天门,距离上一次天庭大战已经过去多久了,他本以为再不会回到这个地方,至少不会这么快。

    龙形一闪,他恢复了人身,而守门天官即刻察觉,当即过来拦住。

    云螭不闪不避,不卑不亢地:“我是来见少帝君的,想来,他也很乐意见我。

    天兵们入内禀报,有几个押着云螭往少帝君府邸而来。

    路上所遇的众神仙等,看到云螭,一个个也各都面露惊异之色,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当年的那场大闹对众神仙而言,记忆鲜明,简直无法磨灭,如今见云螭归来,各自惊愕,不知何故。

    少帝府的神侍交接了,自带云螭向内。

    有几个仙童手中捧着托盘,于廊下经过,一个个皆肃然无声,只因少帝府的规矩森严,神侍们亦不敢随意笑。

    直到此刻,云螭仍是希望自己是想错了……希望出手的并非少帝君。

    他当然不怕对上少帝,但不能是上官松霞。

    直到在内殿门口,仙童入内禀报,而云螭看到了里间坐在白玉榻上的少帝君,他换了一身洁白的云缎长袍,手中把玩着一样东西。

    云螭一看那物件,双眼便开始不由自主地泛红。

    那是上官松霞的秀骨剑。

    但是,这把天下难得的灵剑,此时此刻,竟褪去了所有的精元灵秀,死板寻常的就如同任何一柄普通的宝剑。

    它被握在少帝君的手中,那人的脸上带着一点鄙薄似的笑意。

    挥手示意仙童退下,少帝君仿佛自言自语道:“或者,也该抽去她的仙骨,看看没了一身修为的上官松霞,会是怎样的可怜……只是,那样未免就有点不好玩了。”

    话间,少帝君抬眸,淡淡道:“你是不是啊,云螭。”

    云螭走了进来。

    少帝君望着他现身眼前,啧啧称奇:“你居然带了这凡胎上来了?难得。一定很累吧?”

    云螭面无表情地:“她人呢。”

    “谁?”少帝君把手中的剑随意挥了挥:“哦,你是这把剑的主人啊?”

    云螭道:“你要如何冲着我来,你毕竟是堂堂的天帝之子,竟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一个凡人,你的脸呢?”

    少帝君道:“她可不是什么凡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从本君的手中把你救走呢?又怎么可能成为妖皇云螭的师父呢?她收了妖孽为徒,又违抗本君旨意,你,该怎么处罚她才好?”

    按照云螭的脾气,本该暴跳如雷的。但是现在他极其的平静,超然物外一般。

    云螭问:“要怎么做,你才肯放了她。”

    少帝君眨了眨眼:“哦?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愿意……”

    “只要你别为难她,我怎么都可以,”云螭淡淡地:“她在哪里,你有没有伤害她。”

    少帝君深吸了一口气,他仔细地看着云螭:“你、还真的对上官松霞动情了?”

    云螭道:“这个你管不着。她人呢?你跟我之间的仇怨,犯不着把一个不相干的凡人拉进来。”

    少帝君看看云螭,又看看秀骨剑,仿佛在斟酌什么。云螭的心里很慌,他怕自己来晚了,毕竟少帝君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云螭上前一步:“让我见一见她。”

    “嗯,”少帝君点点头:“你真是难得的,这么心平气和的跟本君话,我实在想成全你,不过……”

    因为这“不过”,云螭的身体开始紧绷。

    少帝君道:“她的情形可是不妙。”

    “你对她……”云螭的双手逐渐握紧。

    少帝君嗤地笑了,暗色的双眸闪烁:“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本君……杀了她?还是幸了她?”

    他突然极有兴趣地问:“如果让你来选,你想选哪个?”

    云螭屏住呼吸,他仿佛想破口大骂,但却又知道不管哪一个选择,少帝都可能做出来。

    “我没有你这样无耻,”云螭终于还是忍不住:“我要见她!”

    少帝大笑:“云螭,你是妖啊,你跟我讲这些三纲五常的做什么?你对她无意也就罢了,既然动了心,朝朝暮暮多少机会,你竟不动手?你是变成圣人了呢,还是不行?”

    着,少帝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秀骨剑,手指的动作暧昧之极。

    他甚至舔了一下嘴唇道:“你不沾手,自然便宜了本君,啧啧,五百年的半仙境,还仍是玉璧无瑕,滋味可真是不错。”

    云螭的头顶仿佛有火焰闪出。

    “你真的对她、”他没法细想,他没敢动的人居然被……不,不会!

    可是相比较他心里想什么,云螭更担心的是上官松霞。

    她那个脾气如果被如此折辱?

    云螭的呼吸急促,他却并未敢继续想下去。

    “她在哪儿。”他盯着少帝君,又问了一遍。

    “本君曾对她许诺,会助她升仙,以后她自然留在这府内伺候本君,”少帝笑看着云螭:“你就不用惦记了。”

    “我要见她。”

    少帝君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云螭:“你居然不动怒?你不是喜欢她么?怎么居然不生气?”他百思不解,把秀骨剑一抖,轻轻地在云螭的脸上拍了两下:“你还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妖龙吗?”

    秀骨剑在脸上,发出轻微地啪啪声,果然已经没了任何的灵力在上头。

    云螭道:“当年不过是年少轻狂,请帝君见谅。你不是要剐我的么?如今我送上门来,只要你放了东海龙君还有龙女,以及……她,至于我,任凭你处置。”

    秀骨剑落在云螭的肩头,少帝君双眼微微眯起:“你是这么求人的?”

    云螭一顿,然后他屈身跪地。

    少帝君扬眉,顷刻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东海,还是为了上官松霞?”

    “跪也跪了,”云螭抬头:“我要见她。”

    少帝君有点不悦,手中的剑丢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云螭盯着他的眼睛:“她怎么了?”

    毕竟是宿敌,云螭也很了解少帝君的脾性,他屡次三番不提让自己见上官松霞,那恐怕,就不止是他方才所的那样简单。

    少帝君察觉他的敌意:“哦,你是在质问本君?”

    云螭的唇抿了抿,终于道:“我今日前来,诚心诚意地向你赔不是,只求你别牵连无辜,纵然把我千刀万剐,我也受了。但是少帝君,你要是伤了她的性命,我跟你之间就没什么可的了。”

    “就知道你是装的,”少帝君负手笑了:“我若杀了她,你又要怎么样?你能如何?你本来就敌不过我,要非如此,上官松霞也不必冒险救你,何况如今更是在天宫,你既然来了,只怕就是插翅难逃,我何必跟你谈条件?云螭,你始终是这样天真。”

    他索性也撕破伪装:“她没死,不过……或许你多奉承讨好本君,在你闭眼之前,本君会让你见她一面……”

    “好。”云螭低头,轻轻地答应了声:“既然如此,就真没什么好的了。”

    他看着地上那把剑,探手握住,少帝君瞧在眼里:“一把废剑,凭这个,你想伤本君?”

    云螭慢慢站起身,抬眸看向少帝君,一改方才的肃然淡漠,他缓缓笑了:“废剑配妖龙,难道杀不了你这个野鸡?!”

    听见“野鸡”二字,少帝的脸刷地白了:“畜生,你敢这么诋辱本君……”

    云螭哈哈狂笑:“是啊,我实在不该羞辱少帝君,可惜你的出身本就是羞辱,有本事你自杀就是了!”

    少帝一甩袍袖:“你找死!”

    云螭定了鱼死网破的主意,不再收敛,袖中灵光索飞出,化作剑芒。

    左手秀骨剑,右手灵光剑,云螭将两剑搭在一起,咬破舌尖喷了口血,秀骨剑跟灵光剑顿时合为一体,但却不是先前的通明如雪的剑身,而是泛着血一般的赤影。

    云螭挥剑劈落,少帝君的真气竟由此而散,但这毕竟是在帝君府,不等少帝开口,数名神官已经自厅外跃了进来,将云螭围在中央。

    “又来,”云螭毫不慌张,扫量周围,又看向少帝君:“你不觉着,这场景跟当年颇为相似吗?”

    少帝君被他的赤瞳一扫,心头居然一凉,他虽相信这次绝不会失手,但想起上回自己的惨痛经历,竟不由自主双腿微颤。

    一刹那,帝君府中妖气跟煞气交织,冲天而起,天庭之中众神仙都察觉异样,只是未敢靠前。

    消息灵通的,早听到今日妖皇云螭重进了少帝府,只不知此番结果如何。

    议论纷纷中,又见凌霄殿上的神将们,匆匆地赶往少帝府,应该是得了天帝诏令,前往护卫。

    府内,少帝君看到来救援的神将众多,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围在中央,才稍微松了口气。

    其中殿上神官道:“殿下,还是暂时退出府中,以保万全吧?”

    少帝君本来有了退意,但如今人多势众,又听对方先提议逃走,他哪里肯在此刻示弱:“混账,难道连一个受伤的妖龙都拿不住?要你们何用!”

    殿上神官本是看他脸色都变了,所以好心提醒,谁知竟给脸,当即闭口不言。

    少帝君又呵斥道:“今日若不将他拿下,必定重罚!”

    却见在众天兵的围攻中,云螭竟渐渐地流露不支之态,节节后退。

    少帝君喜道:“这厮果然力有不逮,还敢逞强大话。还不一鼓作气,把他拿下!”

    天兵们畏惧少帝之威,奋力向前,云螭闪避不及,身上很快挂了伤。

    这是天界清净地方,哪里会有凡人之血,血腥气散开,众天兵天将不禁都屏住呼吸,觉着不适。

    少帝君看着地上散落的血花,忽地觉着异样,他愣了会儿,指着云螭道:“你是……”

    云螭提着剑,身躯微微佝偻,却又再度站直了身子:“来呀,谁怕你们!”

    少帝君站住脚,运起神目看向云螭,神力之下,目中所见,却只是一介凡人之躯,哪里有半点妖龙之形。

    “你是、是那个凡人……”少帝君无法置信,一字一顿地道。

    “云螭”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听到一声清厉龙啸!

    少帝君似有所觉,急忙冲出殿内,抬头循声看去。

    却见于天宫之中,一道赤龙影子自府内急窜而出,而在龙背上,赫然伏着一个纤弱少女,正是上官松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