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涂药 下唇上的浅浅印记。
第三十章
将军府发生的种种, 芷萱半点不知晓。
她此时正量着高子渝为她临时安排的住所。
虽然之前已经想好任务完成后就尽快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但一则是高子渝这次的出现救了她一命,二则她被偷袭这件事事发突然, 总得留下来先看看高子渝会如何善后。
再者,用这段时间来想想未来要去哪里也是不错的。
是临时住所,可这里装潢的精致和奢华程度让芷萱感到有一瞬间的窒息。
难怪外界都有传言高子渝富可敌国。
她有些迟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懂。
文礼捡到了她, 教授她琴棋书画各种规矩礼法, 目的就是想要将她培养为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探子。虽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最后为什么搁置,这么长时间来也没接到过任何要求她窃取书信一类的任务, 但她毕竟不是自由的。
现今文礼的主子高子渝又将她接到了身边, 可是又想让她帮他做点什么?
这种猜想不让她感到心寒, 反倒让她心安,毕竟一个人若是有所图,那他的行为轨迹是可以掌握的。她更怕的反倒是那种无端对她的好。
就像高子渝现在这样。
芷萱叹了口气,还是走了进去。
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收尾, 一走了之的做法终归看起来有些草率。
她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就算要走也跟在了结这里的一切之后坦坦荡荡的离开。
将包袱放在了房中, 芷萱并没有碰房间里那些贵重的摆件或是桌上的点心,心里的念头只有将此事收尾后尽快离开。
此时, 门被敲响。
“姑娘, 您放好行李了吗?”
是个婢女的声音。
“放好了。”
“我们家主子问您要不要一起用膳。”
“走吧。”
芷萱跟着婢女一路前行, 路途中, 婢女偶尔会向她介绍身旁的建筑是什么地方,偶尔还会提一两句和高子渝有关的事。
“那边的那栋宅子是主子幼时的书房,主子虽然在王都待的时间不久, 但每次过来却也未曾忘了学习。”
芷萱听着婢女的介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按她的想法,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她。
就像之前不管是在东宫还是在将军府,除了她住的那个院子,从来没有人向他介绍过其他任何地方,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她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到了现在,芷萱早已不在意这些,她也清楚,不管在哪里她都只是个过客。
这一次,这位她带路的婢女明显是被人提点过,面对这样的介绍,她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
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婢女仍旧微笑着向她介绍。
“您别看主子现在这样有些不近人情,但幼时的主子也有贪玩的一面。这书房是他时候最不喜欢的地方了,但主子性情内敛,不想学习时也不会胡闹惹人头疼,只是会借故抱恙偷懒一晌午罢了。”
听她这样,芷萱更加不自在。如果之前只是怀疑某人点了这个婢女,现在就是板上钉钉了。
高子渝身边森严的规矩她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没有人点婢女就敢这种话,她是不信的。
不过,高子渝那样的人幼时也是个偶尔会偷懒的孩子。那她呢,幼时的她是什么样的?
她的目光变得遥远,多年流离失所后,被文礼捡回去。要学的东西很多,芷萱却半句也未曾叫苦叫累,不管是严冬还是酷暑,只要是放在她面前的课业,她都会尽全力完成。
毕竟天下流离失所的孩子那么多,若是不够努力被文礼放弃,就又要过上浮萍一般的生活。
芷萱性子恬淡,此时听到高子渝幼时的事,想起自己的童年,心中并没有太多感触,毕竟要是没有文礼,在外面流离失所的她不知道还能撑过几个冬天。
她也不会抱怨上天的不公,只是多多少少有一些羡慕罢了。
婢女敏锐地觉察到了芷萱的情绪,连忙岔开话题开始讲些别的。
芷萱心里有些奇妙。一向是她顺着别人心情行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细致观察她的情绪。
所以,高子渝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芷萱眼中划过一丝浅浅的疑惑。
迈步进去,高子渝果然已经在里面了。
他穿的不是往日在外面穿的玄色长袍,而是一身月白的衣衫。
这样的颜色让他的气质少了几分冷肃威严,多了几许谪仙般的温和。
“过来坐吧。”
高子渝语气十分随和。
芷萱犹豫地走过去,坐在了离他较远的下首位置。
高子渝似乎是怔愣了一瞬,却也没什么。转头吩咐身后的侍从。
“将东西拿过来吧。”
听了他的话,芷萱坐直了一些。
是有什么东西要给她看?和他将她接过来的目的有关吗?
很快,刚才的侍从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主子,温度刚刚好。”
高子渝点了点头,拿起托盘上的一个布巾擦了擦手。
从芷萱的角度看不到托盘上的东西,见到高子渝的动作,她多少有些紧张。
高子渝瞥了她一眼。
“紧张?”
芷萱垂眼,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
“只是有些好奇,不紧张。”
闻言,高子渝低低笑了一声。
“一点都不会谎。”
没想到会被这样直截了当地点出来,芷萱脸颊边带上了点薄红。
她有些愤愤有些嗔怪地看了高子渝一眼,倒看得他匆匆别过了眼。
高子渝一边取着托盘上的东西,一边心里长叹一声。
早知道自己栽了,却没想到栽得这么彻底。不过随随便便瞪了一眼他而已,就轻而易举在某片湖上掀起了涟漪。
语气倒是拿的挺稳,听不出什么来。
“既然好奇,何不过来看看?”
闻言,芷萱咬了咬下唇。
她此时还憋着气,总觉得高子渝在故弄玄虚逗她玩。从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却从不出自己的目的。
在芷萱眼中,他就像只狡猾的狐狸,气定神闲地坐在他面前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此时他开口,芷萱索性就凑过去看看,看清托盘上到底是什么。
刚凑过去,一股清淡好闻的药香就扑面而来。
托盘上放着的是一盒精致的药膏,盒子周围还带着些水珠和隐约的温度。
见芷萱看到了药膏,那端着托盘的侍卫暗中看了一眼他家主子,在高子渝微微点头之后,开口向芷萱解释起来。
“姑娘您之前伤了手腕,这是我家主子特意为您准备的药膏,对治疗外伤效果奇好,为了更好的药效,主子提前吩咐将这药膏放在温水中化开,待您来了这温度刚刚好。”
完,就将那一盒价值连城的药膏摆到了桌子上。
这回,芷萱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面对这样细致入微的关心,芷萱更加摸不透高子渝的意图。
与此同时,心里那种踩不着底般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刻薄严苛的对待,正是这样目的不明的关心才让她十分警惕。
就像吃惯了黄连的人不敢沾一滴蜜糖一样。
高子渝把她的警惕收入眼底,他没有多什么,只从善如流地伸出修长的食指,沾了一点那盒子里的药膏。接着,另一只手轻轻固定住了芷萱的手腕。
芷萱下意识的抽回手。
高子渝没有阻拦,只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淡绿色的药膏,然后挑眉看着她。
那意思十分明显。
芷萱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
犹豫片刻,她又将手放了回去。
她不知又在生什么气,虽然任由他为自己涂药膏,眼睛却是倔强的不肯看他。
高子渝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出的心软。
或许连芷萱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高子渝的面前,她平淡的性子慢慢多了一丝鲜活。
高子渝将这一点点微的变化看在眼中,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只认真地涂药膏。
很明显,高子渝没怎么照顾过人。
从他手上略显笨拙的动作就能窥知一二。
虽然生疏笨拙,但动作却很轻柔,芷萱腕间那几个破皮的地方一点刺痛都没有感觉到。
清淡好闻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眼前是一脸认真严肃的高子渝。
芷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那时,他和文礼似乎是去视察钱庄,碰巧遇到了被野狗群围攻的芷萱,将她救了下来,一起同行,文礼也在马车上。
芷萱还记得文礼汇报时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当时的高子渝却也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仿佛文礼的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而此时,面对芷萱手腕上的几处破皮,他却像对待劲敌一般严阵以待,生怕出一点岔子。
芷萱垂下了眼眸。
药膏很快涂好了,高子渝的手上还沾着一点淡淡的绿色。
或许是刚才涂药的后遗症,他下意识地寻找起芷萱身上的伤口来。
接着,他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她颜色浅淡粉嫩的嘴唇上。
刚才的芷萱在思考时,下意识咬住了下唇,在那里留下了一道嫣红的印子。
手指上清凉的药膏仿佛骤然灼烫起来,高子渝目光不受控制地聚焦在她下唇的红印上,喉结无意识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