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麦浪,浪里个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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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山的麦田在东山脚下,白叶看着旁边地里齐刷刷的麦茬子,只有自家地里的麦子还在太阳底下暴晒着,风一吹,金浪翻卷。

    白家旺和李珍喝了一口葫芦瓶的水,解下别在身上的镰刀,“叶子,在地头好好呆着啊,别乱跑!”

    爹娘还把她当十四五岁的丫头,她都,都快当——当妈妈了,她能感觉到身体的一些异样。

    嘴上应承着,“嗯,爹娘,我不割麦子,就看你们割麦子。”

    白家旺和李珍低下头,一人揽过一缕麦子,半蹲着开始往前割,白叶趁他们不注意,绕到了地的另一头,也开始割麦子。

    「刷刷刷」,镰刀起,一拢麦子躺下,奇怪了,这么简单的农活,时候怎么干不好,笨手笨脚的,不是割破了手,就是把麦子弄得乱七八糟,有的麦穗朝上,有的麦穗儿朝下,害的爹娘忙活半天才重新给理顺好。

    尖利的麦芒时常挠着她的脸,她伸手摸了一下那块疤,反正是破了相,被麦芒刺几下也无妨。

    麦地里有蚂蚱来回蹦跶,也奇怪了,白叶一抓一个准,以前抓一只蚂蚱,她费半天功夫。脑子好使了,手脚也利索。

    麦子没少割,蚂蚱也逮了一大串。

    白家旺和李珍割麦一会儿抬头看看,金灿灿的麦地还是望不到边,一下午那是割不完了。

    再回头看看,“当家的,叶子没在咱俩后头啊。”

    “老婆子,不用担心,我看咱闺女脑子,现在比你好使。”

    李珍有些不快,“夸闺女就夸闺女,还捎带上我,明儿不给你烙你爱吃的韭菜饼了。”

    白家旺就好那一口——韭菜饼,一听这话,“谁没个话漏风的时候,老婆子,当我没。”

    他碰了碰李珍的身子,当做道歉。

    李珍笑着,“懒得和你一般见识,闺女好了,你话再难听,我也当没听见的。”

    白叶望着自己身后那齐刷刷倒下的麦子,“我的天,我的手有这么快,怎么割了那么多了。”

    她顾不得擦脸上的汗,要不是自己寻死觅活,这块地的麦子早就被爹娘割好了。

    不过,话又回来了,自己身子大好,脑子不笨了,再也不用爹娘操心,也算没白寻死觅活。

    水葫芦在爹娘背上,白叶抿了抿嘴,一点也不口渴,那里温润温润的。

    这一干活,出了一身汗,浑身舒坦……

    白家旺和李珍像想起什么似的,“老婆子,闺女这么长时间没过来找水喝,不口渴?”

    李珍白了她一眼,“我们闺女又不傻,她渴了自然会找过来。”

    白家旺点点头,这些年他习惯了,总是牵挂叶子这个叶子那个,他都忘了,闺女好了,不需要他事事操心,他反倒有些不大习惯。

    老两口一抬头,前面的麦子稀稀疏疏,咋了,这么快就割到地头了,不对啊,每次这块地他们老两口得割一天呢。

    白家旺和李珍抬头,那个俯身认真割麦子的丫头,不是自己的闺女白叶又是谁。

    “叶子,谁让你干活来,快起来!”李珍嚷嚷。

    白叶站起身来,擦了一把汗,“娘,多个人搭把手,干得快,要不是我,你和爹早就割完了。”

    白家旺看着白叶身后齐刷刷,头对头,脚对脚的麦子,“闺女,这些,这些,都是你割的?”

    白叶笑着,“爹,难不成是它们自己躺倒的?”

    白家旺哈哈笑了两声,“怪不得你娘放心你,爹也该放心你了。”

    他不由想起往年带着白叶割麦子,那地里一塌糊涂的样子。

    白叶重新握好镰刀,蹲下,“爹娘,我们再使把劲儿,太阳落山前这块地就割完了。”

    李珍和白家旺舍不得闺女再干活,“闺女,你到地边歇会儿,这点麦子,我和你娘两下就割完了。”

    李珍也叨叨,“手没割伤吧,起个茧子也疼好几天,别割了。”

    白叶只好识相地坐到地边的石头上,看着爹娘举起镰刀,挥汗如雨。

    这幅画面,她也觉得很美。金色的麦浪,浪里个浪。

    她拿着几根麦秆儿绕绕弯弯,编了一个蝈蝈笼子,以前看别人编怎么都学不会,今儿随便绕弯了一下,还特别精美。

    她猛然想到将来何不利用这些麦秆做「麦编艺术品」,麦秆浸泡后,编各种玩意儿,染上色,也挺好玩儿的。

    回头,她得和青杏商量商量,姐俩一起招呼一起干。

    “当家的,割完了!”李珍叉着腰,看着一地躺倒的麦子,再抬头,太阳还没有落山。

    白家旺咕噜喝了一口水,“老婆子,你先过去看看闺女。”

    李珍看着白叶拎着一个精致的蝈蝈笼子,就像是白大川书上画的城里人住的阁楼那么精美。

    “叶子,这是你编的?”

    “是呢,娘,我瞎编的——”

    李珍接过手,“我的乖乖,这还叫瞎编?”

    “当家的,快快,快过来看看,你闺女这手巧的啊!”

    白家旺正在收拢麦子,成捆儿,准备一会儿先挑回家一担。

    一听老婆子招呼,闺女,他也顾不得收麦子了,看着白叶手里的玩意儿。

    “这,我闺女这手艺比,比鲁班还好。”

    他只听一个叫鲁班的匠人手巧的很,不知道咋夸叶子。

    白叶倒不好意思起来,“爹娘,回头我找青杏一起,把大家不要的麦秆收拢起来,做一些玩意,镇上卖了去!”

    她低下头,“前阵子扯白布,买丝绸衣裳,花了爹娘不少钱。”

    白家旺看着闺女,“叶子,你好了,赔上这个家,爹娘都愿意。挣钱养家都是男人的事,爹我赶明再多种几亩地——”

    白叶抬头微笑,“爹娘,叶子以后再也不让你们操心了。”

    李珍,“傻孩子,生了你,就是要操心一辈子,为你操心我们欢喜。”

    白叶帮着白家旺用荆条捆好一捆捆麦子,白家旺先挑上一扁担,“你娘俩看着麦地,爹先回去一趟……”

    白家旺迈着有力的步伐,挑着一担麦子朝家的方向走去,李珍,“叶子,你好了,你爹干活都比从前带劲儿。”

    “娘,瞧我这记性,忘记让爹给二哥把蚂蚱捎回去了。”

    看着白叶逮的几十只蚂蚱,李珍摩挲着闺女的脸,“割了那么多麦子,还逮了这么多蚂蚱,累坏了吧?”

    “一点都不累,娘。”白叶和李珍并肩坐在地边上,看着晚霞染红了西山,如练如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