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安在苏沫的心中已经很久了，苏家在朝堂之上本就没有地位，甚至可以是艰难求生了。

    但是顾家不一样，顾家先祖自从百年前跟着先帝打下了大周江山之后，就一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这样的权臣虽然在被历代君主忌惮之后，权利有所削减，但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势力。

    而且不管在朝堂之上，顾侯府如何与宋文渊不对付，顾平川依然是京城之中不少少女心目中的良配，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顾平川这张脸长得好看，再加上他在战场上也有自己的军功，比起京城之中的那些纨绔子弟不知道好了多少。

    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大周还得仰仗武将世家的顾候一家帮着守护住大周的疆土？光是这一点，就能让其他世家望其项背了。

    另外，就算是宋文渊再怎么与顾侯府不对付，那宋文渊也没有顾侯府什么办法，因为顾候是百年的将门世家，在文官之中没有什么根基，但是在武官当中可以算得上是根基深厚，所以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会没落。

    就算是后来顾平川装疯卖傻回到京城来，他也依然是一些未出阁的姐们的良配，其中就有王春慧。

    苏沫在女学之中，有不少怀春少女都因为前些年见过凯旋而归的顾平川而一见倾心，再后来就难以忘怀了。

    紧接着女学之中，就有不少女子想要从苏沫身上打听顾家的事情，像是顾候夫人平时都喜欢什么，顾平川喜欢什么，看着就像是要往顾平川的怀里撞的样子。

    但是苏沫从来不会因为她们是自己的同窗，就将顾侯府的事情往外，也正是因为苏沫总是不如她们的意，所以在女学之中的这几年，她总是和同窗们冲撞。

    后来有传闻苏沫要嫁给已经傻了的顾平川，也依然有人嫉妒苏沫。

    她们嫉妒苏沫能以八品典簿侄女嫁给顾平川，但同时也不屑苏沫嫁给一个傻子，所以心中总是愤恨不甘。

    这些复杂的情绪，糅成了一团乱麻，激得她女学中的同窗更是有意无意地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正是因为苏沫一直活在这些人的羡慕和嫉妒的眼神之中，才更了解一件事，那就是顾侯府不管是如何，都是别人眼中的香饽饽，他们有百年的传承，有开国君主赐予的荣耀，甚至还有大周唯一一块的丹书铁券，这里面无一例外都在向世人宣誓，顾侯府的优秀是从何而来的。

    所以总有女子会前赴后继地想要嫁给顾平川。

    在这样的而家族中，苏沫觉得自己总是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才想着自己嫁到顾家来，还拿了那么多的彩礼，应该找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顾侯府，而不是给顾侯府拖累。

    可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她的弟弟苏子诚因为被人陷害，而被关进了天牢，若不是顾家，他们甚至连看一眼苏子诚的会都没有。

    这些差距，苏沫就算是从前不知道，现在还可能不知道吗？

    她知道，自己和顾平川之间的差距巨大，所以才会想着以自己的力量来帮助顾侯府，但是她却在这个时候，非常绝望地发现，自己想帮的人，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甚至可能还觉得自己的帮助是多此一举——苏沫在管家之后，才发现顾侯府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穷困潦倒，他们家就是扮猪吃老虎——顾家的家产极多，几乎可以养活一百个有几百人的村子整整二十年，但是偏偏他们还是和没有钱一样生活，这让苏沫真的很不解。

    所以在整理好顾侯府的账目之后，苏沫就去找顾候夫人问了问题，为什么让顾侯府看起来很穷的样子。

    那个时候顾候夫人，如果让人知道顾侯府很有钱的话，会被人嫉妒的。她一个女人在京城之中，还是要藏着一些东西在自己里，这样才不会让人惦记。

    至于是让谁惦记去了，那自然是顾家的二叔和三叔了，他们觊觎顾侯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分家的时候，据就已经被分走了大部分的财产。

    在知道一切的苏沫的眼中，也明白了为什么顾候夫人要财不露白。

    但同时苏沫也知道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苏家不管如何，都配不上顾家。

    所以苏沫才产生了质疑，对自己，也是对自己的家世——尽管顾候夫人觉得这些门第之见本就都是偏见，让苏沫不要去在意这些，但是身为局中人的苏沫，又怎么能不在意呢？

    只是顾平川被苏沫这么了之后，也愣住了，他不知道什么好，只能看着苏沫问道，“你就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吗？可是门第之见在我眼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顾平川在今日之前，可从没想过苏沫心中居然会藏着这么深的不安。

    “你不是我，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在我的立场上想事情，你没有的门第之见，对我来却是影响深远。”苏沫，“我喜欢你，所以希望我是能站在你身边，是足以能与你相配的人，而不是一个站在你身边，却只会拖你后腿的人，甚至变成你们顾家政敌的靶子，让他们借助我们家，来对顾家施加压力。”

    终于把这些话出来了，苏沫看着顾平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半晌，顾平川才道，“苏沫，你是不是想的有些太多了？有些事情，可能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苏沫反问，“万一真的就是有那么糟糕呢？”

    顾平川不知道苏沫的这些担心是从哪里来的，“我感觉你变了，从前的你从来不会想这些事情，甚至会觉得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想的必要。”

    时候的苏沫心思单纯，善恶分明，从来不会想明天以后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苏沫也是低等级的官员的女儿，但是她看顾平川不顺，或者是顾平川惹到她了，她也依然会不顾后果地和顾平川打架，从未因为顾平川是顾候之子，就下留情过。

    仔细算算，时候还是顾平川更有后顾之忧一些，他每次和苏沫打架都怕自己打过了苏沫，反而还要挨爹爹的一顿训。

    “当年是我没有嫁给你，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些事情我该想。因为你顾家不是我苏家，我苏家人丁单薄，孑然一身，被陷害了也就被陷害了，也没有什么好的，但是顾家不一样，顾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能不多想。”苏沫。

    顾平川，“有我在，你就不用多想。”

    苏沫见顾平川还是不懂，就又道，“若是未来，我或者我们苏家，还成了你们顾家的软肋，你在战场上与戎狄人对峙的时候，还要顾虑我们苏家，你还会喜欢我的话吗？”

    “会。”顾平川想也不想地就道。

    可是苏沫却道，“你可以理直气壮地你喜欢我，但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我敢理直气壮地喜欢你吗？我是你的软肋，我和你在一起，就可能成为你的负担，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给你增加的麻烦。”

    “苏沫，你是不是想多了？”顾平川看着苏沫的脸上都是隐忍，以及不安，便道，“这些是我的选择，就算是麻烦，我也会担着的。”

    “那想多了也是我的选择，我既然想和你在一起，就是希望不成为你的负担。”苏沫，“我也是一个人，我希望成为能同你并肩作战的人，而不是让你一直挡在我的面前，你懂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从来不过脑子的顾平川，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思考一下，苏沫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可是怎么想顾平川都想不出为什么苏沫会出这样的话来。

    正当顾平川想问的时候，苏家已经到了。

    苏沫下了马车之后，还对着在车上发愣的顾平川道，“你这些天也累了，今天早上又怎么早陪我来苏家，等会儿见了我爹娘之后，就先去休息吧。”

    顾平川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苏沫就转身进了苏家，然后就开始忙了起来。

    顾平川下了马车之后，便问赶车的车夫道，“你又没有觉得少夫人有些不开心啊？”

    车夫看着苏沫的背影，点了点头，“看着确实像生气了，少将军您可得心啦，女人生气起来可是不好哄的。”

    “确实是不好哄，我明明和她的是甲，她偏偏和我乙、”顾平川对着车夫完了以后，就自己走进苏家，然后还喃喃自语，“我要娶她，和她不想成为我的负担有什么关系，我娶她就算是负担，我也背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