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在第一场科考结束之后，也是顾平川要辞别父亲，只身前往宁都城的时候。

    顾候和顾候夫人都出来送顾平川一行人了，但是苏家就来了苏治一个人。

    他看着穿着厚厚衣服的苏沫，只觉得她在冷风之中，显得很，得就像是自己还未考上科举的时候，自己没有办法在京城之中立足，只能将苏沫他们母女送回乡下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苏沫已经会走路了，知道自己要被送回乡下的时候，便哭着喊着自己会乖会听话，一双大眼睛还没有哭，就已经落下了泪珠，大眼睛和鼻子都是通红通红的，穿着粗布麻衣，求爹不要送走自己，那是苏治永远也忘不了的场面。

    当时的苏治也不想送走苏沫，可是偌大的京城，他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没有多余的钱伴身，京城的花销又高，养活一家三口承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苏苗氏肚子里又多了一个孩子？所以只能让她们回乡下了，至少在乡下，他还有本家在乡下，族中耆老虽然不太可能给苏苗氏和苏沫孤儿寡母有多大的帮助，但至少可以给她们母女三人的生活下去的地方，只要自己还活着，苏苗氏和苏沫就至少不会过得比在京城还差。

    但因为他自己是个孤儿，靠着村里百家饭长大，继承了爹娘留下来的薄田，这才活到这么大，他知道孤儿寡母在乡下的生活是有多么举步维艰，所以心中十万分不舍的情绪一直酝酿在自己的心中，直到现在都未曾消散开去。

    不过，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苏治终究还是考上了进士，还留在了京城当官，也算是有了光明的未来。

    所以他怀抱着期望将妻女接回京中的时候，他却发现原本黏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苏沫，却变得和自己有些陌生，她牵着弟弟的看着苏治的时候，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

    再后来，苏治为了心中的正义将能证明顾候清白的证据上呈给了先帝，倒是将顾候给救下来了，但是却也被以宋文渊为首的文官所欺压。

    紧接着就是苏家这十多年来在京城之中举步维艰的窘境，别人的官运是越走越顺，但是苏治的官运却因为那次得罪了宋文渊的人，所以越走越差。不过好在当官了和平民总是不一样的，苏苗氏也算是节俭会持家将苏治有限的俸禄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虽然和别的同级官员相比，苏家还是过得紧巴巴的，但是好在苏沫也不嫌弃家里的一切，还是认认真真地和苏苗氏算计着家里的钱粮，也算计着苏子诚要送多少束脩给先生了。

    这些零零总总的事情，都是她们在做，她们倒是把家给撑起来了，却也什么话都不，似乎是一点怨言都没有。

    可是此时苏子诚看到苏沫，却突然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苏沫并非一点怨言都没有，她只是习惯不，所以才看起来一点怨言都没有，所以在送行的时候，苏沫只是看着自己，一句话都不出来。

    所以当顾候和顾候夫人吩咐完那些零零总总的一大堆之后，苏治才和苏沫今天的第一句话，“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她去照顾你弟弟子诚，我来送送你。”

    苏子诚今天是要上场科举考试的，和苏沫离开的时间直接撞到了一起。也是苏沫刻意和顾平川要这个时候出征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苏沫不想看到苏子诚一脸不舍得的样子。她从就和苏子诚的感情深，那次的谢师宴和送别宴的时候，苏子诚就看着很是不开心，总觉得苏沫今天走对他不好，因为他今天科考结束，等他赶到城门来了，苏沫也走了，怎么看都像是在针对自己。

    这个决定是苏沫做的，所以苏沫早就已经做好了，爹娘都不来给自己送行的准备，但是哪里知道苏治居然出了这些话，她原想着苏治可能会吩咐自己在边疆一定要听话，一定不能成为累赘，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结果居然是了一句与她设想中无关的话，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好半天，苏沫才，“我知道。”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弟弟？”苏治想了半天才问道，“当年他被送到南山书院的时候，哭了一路。现在你离开了，没有留下什么话来，估计他也会难过的吧。”

    从来战场上都是九死一生，她跟着顾平川去了战场，等于顾平川把整个家室都带到宁都城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在告诉天下所有人，他短期内并不会回到京城来。

    而这也意味着，苏沫和苏子诚大约又会有好几年不见了。

    只是苏沫从来没有想过，这话居然是苏治先的，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父亲不会生出这样的难过的感情来，所以在苏治的话落音之后，苏沫几乎要哭出来。

    苏沫强忍着自己眼中的酸意，最后还是把话给了出来，“也没什么，就是让苏子诚好好考试，不要丢了我的脸。”

    这到后面，苏沫居然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被风一吹，脸上的感觉就像是被刀剜了一样，疼得有些难受。

    苏治十多年前把苏沫送到乡下去之后，见过苏沫这么哭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这么哭过了，所以有些足无措。

    但是好在要随着大军离开的时间也到了，苏沫转身跟着顾平川一起上了马车。

    出了城门，去往宁都的路并不好走，马车走在路上总是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苏沫坐在车也不是和安宁，再加上顾平川此时也坐在车上看着自己。

    “你看着我做什么？”苏沫没有看着顾平川，却也感觉到顾平川在盯着自己。

    顾平川，“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哭？”苏沫恨恨地了一句。

    苏沫这样心思细腻的人，碰到分别的事情，怎么可能不难受？更何况刚刚顾平川也听到了苏治的那句话。

    简简单单的仿佛再平常普通不过的话。

    但是这却是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苏沫再也听不到的话了，所以苏沫难受，甚至觉得委屈。

    顾平川也不去触霉头，只是，“你要是不觉得委屈，那就哭出来吧。我第一次离家的时候，也哭了。”

    “你为什么哭？”苏沫问道。

    顾平川，“很简单啊，因为以为再也见不到我娘了啊，还有就是想到我在军营之中若是犯了错的话，我娘也不会出来救我了。”

    “你娘会救你？”苏沫对此深表怀疑。

    这些日子在顾侯府，苏沫可没有看到顾候夫人多维护顾平川，反而是经常对着顾平川冷嘲热讽的，怎么顾平川却会自己在受罚的时候，顾候夫人就会出来救自己。

    顾平川点了点头，“还是会救我的，毕竟我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不是吗？只不过，救我的时候，总是言不由衷，是怕我被我爹罚得破相了，有损她的美貌。”

    顾候夫人在京城中也算是盛名在外的，而一个男子有着女相的话，更会让人趋之若鹜，毕竟世间男子大多笨重，多出一个长相轻盈的男子来也是招人稀罕。

    所以在京城之中，顾平川的美貌也是远近闻名。

    “不过在我哥哥们都战死沙场的时候，我娘就没有救过我了。”顾平川道。

    这话听着十分悲凉，像是他们一家遭逢什么巨变一样。

    不过苏沫听着倒也不觉得哪里有错，时候她去顾侯府的时候，顾候夫人远比现在要热情得多，可是现在呢，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开心的。

    苏沫，“那以后我来救你。”

    顾平川笑了笑，“那苏姑娘可要话算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