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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吹过,扑鼻而来是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

    天空很高,蓝的澄澈,朵朵白云飘浮其中,甚是悠闲自在。

    院子里有两个梳双螺髻的丫鬟正踩着竹梯采摘桂花,脚利落,胳膊上还挎个靛蓝色细棉布篮子。

    秀儿从外边进来,径直走去桂花树下。

    她仰头嘱咐:“下都仔细些,桂花瓣娇弱,损伤了再做成糕点就不鲜了。”

    “秀儿姐姐放心。”

    那圆脸的丫鬟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另外一个丫鬟也跟着开口:“厨房的罗嫂子早都交待过了,是给姐做桂花糕用的,我们晓得轻重。”

    秀儿“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她听从姐的吩咐去探望了夫人,还赶着给回话呢。

    那圆脸的丫鬟瞧着秀儿远去的背影,羡慕极了:“我要是啥时候也能去伺候姐就好了。”

    秀儿是姐身边最得脸的一等丫鬟,她不过是待在厨房里打下的,虽然都是为人婢女,身份地位却差别极大。

    她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消散了,就像没过一样。

    秀儿当然也没有听见。

    她穿过回廊,到了主屋门前。

    有两个刚留头的丫鬟守门,看到秀儿都问了好,又掀起竹帘,示意她进去屋里。

    秀儿抬脚进了堂屋,迎面是梅兰竹菊四幅木雕画嵌在北墙上。往下是架几案,上面有三对白底描金梨花瓷瓶,中间是石头面的插屏。架几案下面搁了一张紫檀木八仙桌,摆着几盘瓜果点心,桌两旁放了圈椅。东西依墙各有两张圈椅并一张茶几。

    红儿正往屋角的花几上放置盛开的海棠花,看到秀儿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又:“姐正在内室喝茶呢。”

    红儿是苏姝的母亲宋梅茹指派过来的二等丫鬟,原是宋梅茹的乳母林氏的女儿。人虽年纪些,却很是灵活泼。

    秀儿伸摸了摸红儿的头发,往右走,绕过白玉刻就的湖光山色屏风,就到了内室。

    苏姝正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喝茶,背后靠着秋香色绣缠枝纹大迎枕。她的如瀑青丝松松绾在脑后,仅用了赤金镶东珠簪子做装饰,无端给人一种慵懒随意的感觉。

    而莲儿就站在不远处伺候。

    看到秀儿走进来,苏姝放下里的茶杯,问她:“母亲的咳疾可有好转了?”

    母亲每每入秋或者换季的时候便会犯咳疾,是经年的老毛病了。

    “我过去的时候,夫人刚睡下。”秀儿拎起圆几上的茶壶,给苏姝添满热茶,“听林嚒嚒讲,夫人连着喝了几次赵姨娘亲熬的红枣银耳汤,已然好多了。”

    “赵姨娘?”

    苏姝秀气的眉头皱了皱,“赵香儿?”

    赵香儿原是父亲苏鸿青梅竹马的姑庶表妹,是祖母还在世时做主给父亲纳的妾室。

    此人表面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最是个有本事的。若不是有她在,到了后来,母亲绝不可能在苏家没有了容身之地,和父亲之间的嫌隙也断断不会到了最后几乎再不相见的地步。

    “就是她。”秀儿点点头,察觉苏姝的情绪不太对,“姐是有什么疑问吗?”

    府里的几位姨娘,除了赵香儿,也没有别人是这个姓氏了。

    “不是疑问,想起来觉得厌烦而已。”苏姝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摆让秀儿和莲儿都出去,是有些疲倦,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秀儿屈了身,拉着莲儿一起往外面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头去看苏姝今天的姐怎么怪怪的?不仅异常的安静,气色也很不好。

    等内室没有了旁人。

    苏姝微微叹息一声,还是不适应

    她明明还待在静芜,不过是困极了,打个盹,怎么一眨眼醒过来,竟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以前,还住在出嫁前一直住的院子里——秋水院。

    屋里的陈设依旧,很明显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如今看来,却是熟悉又陌生了。

    早年间病死的秀儿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莲儿还跟着她在秋水院做她的一等大丫鬟,双白白净净,不像后来做尽粗活而满老茧。

    而红儿更是留在了最可爱最伶俐的时候,也没有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变得呆呆笨笨。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神明插了,时间回头,世间万物都恢复原状。

    而她苏姝,也将跟从指引,重新活一遍。

    雕窗半开。

    阵阵清风吹入,不冷不热,秋天的温度很适宜。

    嵌碧玉铜镜摆在梳妆台一角,模糊的映照出苏姝的侧影。

    是正当妙龄的少女,脸莹白如玉,桃花眼潋滟,唇色娇嫩朱樱一点。

    她身穿淡紫妆花缎织牡丹花纹斜襟长褙,左腕子戴了两支春带雨翡翠叮当镯,举投足间尽显倾城容色。

    这样的美貌,哪怕只是匆匆一眼,也很难忘却。

    苏姝不经意间抬眼,和那个铜镜中的自己目光交汇。

    她伸抚上脸颊,仿佛也有些懵这样年轻的容颜,也真的好像没有见到过了。

    茶杯里的茶水喝了一半,苏姝想到母亲,便喝不下了。

    她明知母亲身体不好,原本今天是应该亲自去给母亲请安的,却因为一时接受不了自身的转变,才迟迟的推辞。

    院子里传来动静,丫头们陆续请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苏姝的思绪。

    “二少爷安好。”

    “给二少爷请安。”

    “二少爷,您走慢一点,心摔倒。”

    “二少爷?”

    苏姝猛然转身,看向窗外。

    眉眼还稚嫩的少年脸上带着笑,嗓音很是轻快:“都起来吧。”

    他穿宝蓝色家常锦袍,又和秀儿话:“长姐在屋里吗?”

    秀儿笑着回答:“在内室歇着呢,奴婢先去给您回禀一声?”

    少年“嗯”了一声,矜持地摆摆,“你去吧。”

    苏姝却早已愣在当场。

    她身子抖的几乎要稳不住自己了。这样鲜活的少年竟然还能再一次看到。在她的记忆里,与哥儿死的那年刚满十一周岁。

    不,不对!

    苏姝莫名的混乱起来。

    她咬紧下唇,努力先冷静下来,想想这时候的自己到底是回到了前世的哪一年?

    她记得早晨起床找衣裳时,衣柜里还放着崭新的笄礼冠服,冠笄、褙子等。也就是,她的及笄礼应当是举办过了。

    她的生辰是二月,现在是九月,那么是十五岁?

    苏姝扳着指仔仔细细地算年份。

    秀儿却走进来内室。

    她先屈身行了礼,才道:“二少爷过来找您了。”

    “是与哥儿?”

    苏姝喉咙发紧,声音有些哑:“他他看起来还好吗?”

    与哥儿是和她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全名苏琪与。是父亲的唯一嫡子。

    “嗯?”

    秀儿怔了怔,又很快反应过来:“二少爷看起来还好。”

    二少爷虽然有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也时常病痛,但刚才所见时,他的精神头确实还不错。

    苏姝长吁一口气,心里放松了些。

    她站起身想往外走,走了几步复又回来,重新坐在贵妃榻上,看似稳重地开口询问:“秀儿,与哥儿今年几岁了?”

    “十岁。”秀儿神色迟疑。

    她心打量起苏姝,过了会,才补问了一句:“二少爷是八月十五的生辰刚过去一个多月,姐怎地忘记了?”

    苏姝紧张的指尖忍不住发颤,水润红唇抿了抿,寻了理由:“我昨夜没有睡好,一早起来头疼的紧,又满心惦记着母亲的身体时间一多,心里难免烦躁,偶尔会忘记一些事情也是常有的。”

    秀儿是她的贴身伺候丫鬟,她能感觉到自己突然的转变也正常。

    她不想隐瞒,也不想改变,秀儿对她太熟悉了,无论怎样的隐瞒和改变都是无用的,倒不如让秀儿自己试着去习惯,去接受现在的她。

    苏姝的回答其实有些牵强,但秀儿却点点头,没有再什么了。

    她看苏姝坐在坐在贵妃榻上,暂时没有起身的打算,便试探着开口:“外面风大,二少爷身子骨又弱,奴婢去请他过来屋里坐吧?”

    苏姝应“好”,又吩咐秀儿让院里的厨房去准备一些软糯的糕点拿过来。

    与哥儿爱吃甜食的喜好,她还是知道的。

    苏姝看着秀儿转身出去内室,也大致明白了此刻的处境。

    与哥儿今年十岁,她又年长与哥儿五岁,也就是她今年十五岁整,而且还是办了及笄礼的。

    真好。

    苏姝忍不住红了眼睛。

    这一年的与哥儿,还没有死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活一次的遇,那么与哥儿的命运就由她来改变吧。

    那个圆脸的丫头以后会帮苏姝一个大忙,所以就描写她详细了些,她的出场是很有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