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远找了大的毛巾在房车床枕头上铺好，让周迦南睡一会，自己在一边画设计稿，到时间就喊他起来。

    最后是歪歪过来把两个人叫醒的。

    “你们怎么一个睡床一个趴在桌子上睡啊。”歪歪的意思是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

    闻远收到周迦南耸肩甩锅的表情，解释：“我本来想帮他看时间的。”

    开机之前要先补个妆，周迦南的妆效保持得很好，只需要做点出汗和油的处理就可以了。

    闻远搬个板凳坐在一边看，手里拿着个电扇吹自己。

    “这个胶会对皮肤有伤害吗？”

    化妆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姐姐，手里拿着镊子调整细节：“多多少少还是有的，硅胶黏在脸上毛孔不能呼吸，所以卸妆一定要仔细哦。”

    闻远点点头，化妆师姐姐开始做血的补色，嘴里也在给他讲解着，周迦南则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旁边的闻远。

    下午的戏要都是动作戏，还有飙车场景，清退了不必要的工作人员，以免误伤，闻远就在片场随便走走。

    镇是海岛边缘的一个半废弃居民区，因为近年常受极端天气影响影响日常生活和农作物收成，政府扶持搬迁，只有很少的人还住在这里。

    这种被荒废的旧址总带着恐怖意味和诡异的浪漫感觉。

    比如被肆意生长的高大芭蕉树盖住的平房，比如爬满了破旧农用车的花藤。

    闻远拿出手机随便拍了几张。

    “我真的去不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话的声音，是个带着哭腔的女孩子声音，闻远竟然觉得有点熟悉。

    顺着声音稍微靠近了一点，好像是隔着一个平房的一片空地，刚刚闻远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两个星期我就回去了……”女孩哽咽着，吐字越发不清楚：“别，我错了，我去，对不起对不起。”

    闻远听得皱眉，但是女孩好像又接到一个电话，匆匆走了，闻远至始至终没有看到这是谁。

    但是确实有点熟悉，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

    她为什么哭？在和谁通话呢？

    最终也没有在脑海里搜索出这是谁的声音，闻远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个女孩遇到麻烦了，然后带着莫名其妙的担忧又转悠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看到周迦南刚过了一条，正在阳伞下面休息，手边放着一杯奶茶。

    歪歪正在快乐的吸波霸，突然被周迦南拍了一下胳膊，她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闻远，马上意识到是什么意思，扯着嗓子喊：“远哥！迦南哥在这儿！”

    这么一喊，给闻远喊害羞了，低着头跑过来。

    “我去那边转去了。”他解释。

    周迦南拍拍旁边的折叠椅，示意他坐：“我知道。”

    闻远坐下，用手给自己扇了两下风。

    “给。”

    闻远面前出现了一杯奶茶，周迦南：“常温，半糖。”

    “谢谢，”闻远接下：“好久没有喝奶茶了。”

    歪歪在一旁看好戏，双手捧着奶茶，两个眼睛滴溜溜的转。

    “哈哈，我影帝今天怎么要喝奶茶呢，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爱人买呀，我们这是沾光。”女一号黄艺也拿着一杯果汁走过来，很自来熟地拉了个板凳在旁边坐下。

    闻远有些害羞的朝他点点头，声了一句，你好。

    “雷猴，雷猴啊，我叫黄艺，跟你老公一起拍这个电影啊。”

    闻远又点头：“我叫闻远。”

    “听你是艺术家啊。”黄艺是个喜欢到处聊天的，只要有她在，就不可能没有话题。

    闻远看了周迦南一眼，周迦南干咳一声看向别处。

    黄艺笑着：“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啦，这个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啦，我女儿每天用纸剪人，她以后会成为剪纸的艺术家，哈哈。”

    闻远再次向周迦南发送一个眼神，他其实不是害羞，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聊天。

    周迦南总算意识过来了，“孩子喜欢艺术很好啊，多多鼓励他，不定以后可以跟远一样。”

    闻远嘴角的微笑凝固在脸上，让你接话没让你这么接话呀。

    “可以开发智力，培养爱好，挺好的。”

    “我很支持的，”黄艺忙：“喜欢什么都好啦，只要不做危害涩会的事情就好啦。”

    周迦南余光看到闻远额角有汗水，朝歪歪招手，声的对她：“找个风扇过来，可以拿在手上的那种。”

    歪歪去车上找电扇。

    黄艺又在跟闻远搭话：“我女儿最近很喜欢在网上看那种捏泥巴人，我以为是橡皮泥就给他买了好多，结果他一看到就哇的一声哭了。”

    “是不是买错了？”闻远问，心想她的该不会是软陶吧。

    “嘿啊，”黄艺一拍大腿：“他我买的是孩子玩的东西，他那个叫什么卵桃哇，我忙着进组没谋时间去买呀，就只好拜托家里阿姨了。”

    周迦南腾的一下子从躺椅上坐起来：“这个远熟啊。”

    “他会这个吗？”黄艺问。

    周迦南直接拿出手机开抖音，翻到了闻远的账号，随便开了一个点赞比较高的递给黄艺看。

    闻远社交恐惧症都要犯了，好像时候跟亲戚吃饭，被老爸老妈叫起来表演节目，还要把以前表演过的节目视频拿出来给他们看。

    “哇，你这个做的好漂亮哦，就是我女儿在看的辣一种，这个就是卵桃吗？”黄艺非常捧场的夸了一番。

    闻远：“是，是软陶。”

    黄艺问：“这个要去哪里学呀？我想找个老师给她教一下。”

    闻远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是否有相关的培训班，软陶是属于比较众的圈子，大家都是自己玩。

    “这个不太清楚。”

    “好像是没有地方可以学，有一点美术功底，然后自己练习就好了。”周迦南替他解释。

    黄艺来了兴致：“那要学什么美术啊？我女儿有在报素描班。”

    周迦南嘴角挂起淡淡的笑容，好像在等这一刻一样，马上又从手机相册里面翻出照片，给黄艺递过去。

    远远坐在他们两个中间，看到从眼前过去的手机画面，怎么有点眼熟？

    “哇，这个又是什么？”

    闻远凑过去看了一眼，这照片不就是他自己家里放的狗狗玫瑰的雕塑照片。

    周迦南开心得不行，用腿碰了碰文远的膝盖。

    闻远回答：“这是泥塑作品。”

    “哇“……”

    休息的这半个时里面，闻远就在黄艺此起彼伏的感叹和赞美声中，向她科普了泥塑和软陶的相关制作过程。

    黄艺对这半个时的闲聊非常满意，约定好改天放工了请他们吃饭。

    闻远一杯奶茶喝见了底，周迦南终于要拍下一场戏了。

    “我今天没有夜戏，拍完了我们就回家。”

    闻远嗯嗯好。

    临走前，黄艺特别热情的给了闻远一个拥抱。

    “你好棒哇，我一直特别羡慕这种有一技之长的人，果然优秀的人会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完还不忘拍一拍周迦南的胳膊：“好福气啊你。”

    黄艺的助理也过来请黄艺回去补妆，周迦南把手放在文远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一下：“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这些年一事无成的闻远，突然就在别人的口中成了一个很优秀的人，甚至是优秀到可以配得上周迦南的人。

    心中戚戚，还有忍不住的开心。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原本很疲倦的心情突然明朗了起来。

    从包里面掏出iPad，在软件上开始写写画画。

    原本好没有夜戏的，因为拍摄进程不是很顺利，拖到晚上七点还没有结束，文远和yy在一旁吃着饼干配牛奶。

    北海天气热，蚊子也多，文远胳膊腿上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熬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随着场记一声收工，片场此起彼伏的响起讨论去哪吃夜宵的声音。

    周迦南过来的时候，身边还跟了一个人，是导演谢一封。

    谢一封在闻远面前倒拘谨了起来，左顾右盼的，时不时对着旁边在收东西的道具老师啰嗦几句。

    “想吃什么？”周迦南脸上还有刚卸过妆之后几个白色的硅胶印记。

    闻远吃饼干都吃饱了：“我都可以，你呢？”

    “酒店附近好像有椰子鸡，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的。”周迦南。

    “我不是很饿啦，吃你想吃的就好。”闻远。

    周迦南想了想，转头问旁边的谢一封：“老谢，你有什么想吃的。”

    谢一封：“椰子鸡。”

    歪歪司机就在外面等着，赶紧走吧。

    “再等个人，”谢一封着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微信：“我叫了章娓娓一起，今天骂的有点太重，姑娘都快撑不住了，得看她眼睛红的像个兔子。”

    闻远明白了，这是想要安抚一下那个女演员。

    等人的时候，周迦南借着片场昏暗的灯光发现闻远胳膊上都是一片红，吓得抓起他的胳膊就问：“过敏了？”

    闻远主动把胳膊抬起来：“不是，是被蚊子咬的。”

    周迦南一记眼刀飞向歪歪，闻远忙解释：“她给我涂药了的，蚊香也点了，喷雾也喷了。”

    周迦南垮起个脸。

    歪歪干笑一声：“可能是远哥太香了，蚊子冒死也要咬上一口。”

    周迦南像个老母亲一样，抓着文远的胳膊一边看一边叹气。

    “怎么会被咬成这样。”

    “哎，来了。”谢一封朝左边抬抬下巴。

    众人都看过去，是今天被他骂的话都不敢的女演员章娓娓。

    章娓娓跑过来身后跟着个女助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导演，我来晚了”完又对着旁边的周迦南弯腰招呼：“周老师好。”

    闻远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女孩，听到他给自己招呼。

    “老师您好。”

    闻远呆滞的回了一声：“你好。”

    这个声音就是，他今天碰见的那个哭着电话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