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粒大的汗从周思衍额角滑落。

    尽管隔了七年，周思衍还是对这个味道特别敏感，大脑空白了片刻，根本没办法思考。

    以前这个信息素是让他贪恋、依赖。如今剩下的只有排斥和敏感。

    周思衍一手撑着洗手台不让自己倒下，一手捂住发疼的腺体缓缓抬眸。

    柳棋予跪在地上难受的喘不过气，这个alpha的信息素让他无处可逃，压迫感就像天塌下来一样。

    目光投向卫生间门口时，周思衍的双眸还是下意识地亮了起来。

    唐落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站着门口低头看着地上的柳棋予，眼中毫无波澜。

    唐落好像比以前还要高一些，这是周思衍见到唐落的第一想法，褪去七年前青涩稚嫩，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那张脸，也更加好看了。

    唐落抬起眼与周思衍对视时，连眼镜都封锁不了他眼神里的爱意。

    周思衍下意识的别开了眼，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就是一想到刚才唐落听到柳棋予的话，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幻想了很多和唐落相遇的场景，但偏偏没想到会是这样狼狈的时刻。

    自己喝醉了酒，信息素控制不好溢了出来，然后被一个投资人alpha调戏，这种社死场面，怎么就遇到了唐落。

    周思衍郁闷极了。

    他其实想体面的与唐落再次见面的，体面到让唐落觉得自己这七年来过的很好。

    “唐，唐总……”地上的柳棋予也看到了唐落，他不知道唐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了有更重要的事不会来参加饭局的。

    而且他不过是在这调戏了一个omega，唐落居然就释放大量的信息素压制他，这也太过分了吧。

    不守圈里的规矩！

    自从唐落的分公司入驻北城后，业界内就传的沸沸扬扬，唐落背景不简单。可他柳棋予派人查过，不过就是个白手起家，乳臭未干的臭子。

    在M国投资过几个项目，回国就耀武扬威。

    柳棋予这种子承父业的人最讨厌的就是白手起家的人，自以为自己读了几年书就能推翻别人做了三代的产业，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过如果真的为了周思衍弄的反目成仇，柳棋予又觉得得不偿失，先服软，后面慢慢收拾他。

    柳棋予竭力掩饰被压制的窘迫感站起身，手扶住门框，冷笑一声，“唐总，你如果也看上周思衍，大可一声，兄弟我让给你就是了，何必要闹的这么难看？”

    唐落淡漠的撇了他一眼，“不是每个alpha都把生｜殖｜器长在头顶上的。”

    柳棋予被这话气的够呛，想要反驳，却又被唐落的信息素压制的胸闷气短，只能先给唐落记一笔，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唐落原本确实没算来饭局，但是一听到主投资人柳棋予是个花花公子，加上他也了解娱乐圈这个圈子有多肮脏，才赶来的。

    没想到一来就碰到这么一番景象。

    见柳棋予背影消失后，唐落才回头去看周思衍。

    只见周思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卷缩在了角落里，他捂住腺体，苍白的脸上挂着汗水，绝望的看着唐落。

    唐落被他看的心一疼，他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周思衍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可见，当初他对周思衍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衍衍。”唐落声音嘶哑，上前一步，却被周思衍抬手给制止了。

    “别过来！别……”

    “别再释放信息素了……我清洗标记了……对你的信息素…格外排斥……”

    逼仄的空间里，红酒味儿的信息素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的。

    周思衍的话就像一块巨石丢进唐落的心里，激起千层巨浪。

    还挂着水滴的镜子里，唐落的神情是那么的震惊，可震惊过后，眼里全是害怕。

    周思衍居然对他的信息素感到排斥？

    这代表了，周思衍再也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能依赖于他的信息素。

    他们的信息素不再契合，他们不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羁绊了。

    信息素消失后，唐落才缓缓走过去，长隔七年未见，唐落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什么好。

    那时候的亲密无间就像是握不住的沙，随着这七年的的时间悄然从手缝中流逝。

    他们的抵死缠绵就像梦一样，明明是真实发生的事却又隔的那么远。

    唐落喉咙干涩，鼻子有些发酸，再次轻唤了一声：“衍衍，为什么清洗标记？”

    这七年来他备受相思之苦，等的就是有一天自己能够足够强大，能够保护他的omega。

    可是他的omega却清洗了标记，对他产生了排斥，这无疑是最讽刺的事。

    在这一瞬间，唐落觉得这七年真的太长了，他们像是分开了两个世纪那么长，长到本以为不会改变的事也改变了。

    没有人会像电视剧里一样等你几年，时间这个东西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包括至死不渝的爱情。

    周思衍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明明每日每夜迫切的思念唐落，却在见面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感。

    他知道omega被清洗标记后会排斥标记过自己的alpha，那时候，他想，如果唐落愿意，他还是可以忍痛让唐落再标记自己一次。

    可是他要怎么回答唐落刚才那个问题？

    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哥哥带去清洗了标记？然后现在求唐落再标记自己一次？

    可他不能确定唐落还愿不愿意标记自己，这个世界，没有人真的爱他。

    所有爱他的人都是因为他叫“周思衍”。

    周思衍因为这件事自闭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走廊上的灯是声控的，他不敢发出声音，可他又有夜盲症，只能摸黑在走廊试探找出口。

    结果无意间撞到安全通道的门，灯亮了，他也听到了周思辰和江悦暧昧的声音，为了不被抓住，他只能急匆匆地跑了。

    他一直不懂为什么周思辰和江悦明明互相喜欢还要互相折磨，后来他发现有的时候，两个相爱的人好像真的会因为一些外界因素无法在一起。

    这是不可抗拒的。

    刚和唐落分开的时候，周思衍几乎是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唐落，然后半夜起来坐在阳台上抱着唐落的衣服哭。

    要问相思的痛苦什么时候最猛烈呢？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他恨自己这张脸，怎么就跟“周思衍”长得一模一样，导致他的人生变得如此坎坷，他宁愿当一个孤儿孤独长大，也不愿意老天给他一颗糖果后让他偿还更多的糖果。

    他那时候不知道，命运所馈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代价太大了，大到他要用一生去偿还。

    周思衍吞咽了一下唾沫，倚着墙缓缓站起来，吉他拨片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

    他想要开口把清洗标记的事告诉唐落，却见门外进来一个十分漂亮的男性omega。

    那omega看见他们时先是一愣，然后两步走到唐落面前，踮起脚靠近唐落不知道了些什么，唐落皱了皱眉，“知道了，你先去外面等我。”

    许若点点头，量了一下周思衍，心里不禁感慨周思衍本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难怪自家总裁要为他做那么多事。

    他突然有点能理解古代周幽王为什么要烽火戏诸侯了。

    周思衍与许若对视了一眼然后挪开眼帘，等许若走后才借着酒劲肆无忌惮的：“为什么？难不成我还要为你守一辈子贞洁？”

    周思衍不想在唐落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他以前就是太过于依赖唐落，才会导致在唐落离开后差点活不下去。

    可是这么多年，看起来坚强的他，在见到唐落的一瞬间，就瓦解了。

    他还是爱唐落，爱，很爱，非常爱，那又能怎么样！

    唐落差点被这句话把肺气炸，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抓周思衍的手，却被周思衍躲过了。

    周思衍抬头问唐落，“你不会又把我当成时候的周思衍了吧？”

    这句话把唐落的思绪拉回到了七年前，他那时候对周思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唐落愕然的看着周思衍，他觉得眼前的周思衍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话还是那么欠收拾。

    “衍衍，我们刚见面，一定要这些话让对方难堪吗？”唐落上前一步，把无法出口的爱意化作眼神传递给周思衍。

    “也是，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好的。”

    庄周有梦中蝶，他也有命中劫，他命中一劫就是和唐落的那段长达半年的恋爱。

    是恩赐也是劫。

    周思衍看着唐落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知道刚才红酒的酒劲上来了，再这样下去，他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不想在唐落面前丢脸了。

    “我先回饭局了，大家还在等我呢。”周思衍着，就要伸手去推开挡着路的唐落。

    可唐落却伺机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