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偏执狂的情诗·第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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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脑的意识与身体的意识被一层朦胧黑布隔离, 他隐约听到人的声音,身体却死去一般僵硬。

    “莱斯汀尔阁下需要一双新腿,上面只给一个月时间, 按照莱斯汀尔那种特殊的排斥体质, 别人造腿, 就是指甲盖也造不出来。”

    “所以, 你们抓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他的异能很有意思,可以变成另一个人。”

    黑暗中, 只听到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突然,另一个人开口。

    “奎恩特,你真是个天才。”

    厚重的门启动,他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手臂, 渐渐地,黑布越来越薄,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被束缚住了,手、脚、关节、脖颈,被勒在冰冷坚硬的平板上。

    那人的手在他手臂上游走,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迫使他变成莱斯汀尔阁下, 然后取走双腿?”

    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噩梦吗?他在哪里?这些都是什么人?

    “咦?家伙似乎醒了。”那只手离开了他的皮肤,手的主人继续道:“倒是值得一试,可惜,这种解决方案只是一次性的。”

    试什么!?

    身下的平板开始移动, 他在上升, 像是一种有意识的祭品,被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咚——’

    强光在脸上, 胳膊上绷出一条条经络,眼皮却像长在了一起无法撕开一点缝隙。

    “我看看,检验报告上,他的异能需要目标物的基因,除了自己主动吸收外,也可以通过强行注入的形式将基因提取液进他的体内。诺奇,将莱斯汀尔阁下的提取液拿给我。”

    “不……要……”

    他的微弱呼唤没有引起一丁点怜悯。

    针头扎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注入进来,他挣扎起来,终于撕开了眼皮,强烈的探照光中,一张张带着白口罩的面容塞满视野。

    “啊,白色的眼睛?真有意思。”

    “求求你们——住手——”

    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恐怖有所预感,隔着一层泪水,身外世界那么不真实,他多希望这一切是真的不真实。

    “啊!!!!!!”

    尖利刺痛破幻想,数不清的针扎入肉中,他掉进了蛇堆,毒蛇嗜咬他,在他身体里注入毒液。那些液体摩擦他的每一根神经,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被迫调动,异能从四肢百骸涌出抵抗外来的侵蚀。

    “喔噢——诺奇,快看,他开始变形了!”

    痛——

    好痛啊——

    冰冷的刀子划破血肉。

    “切片拿去检测。”

    血一点一点流出。

    “太神奇了!这完全就是莱斯汀尔阁下的身体,没有一点儿排斥反应!强行催动异能持续不了太久,趁他还保持着莱斯汀尔的样子,赶快将两条腿解离出来。”

    他疯狂地不要命地挣扎扭动,奋力嘶喊,惊声尖叫穿透所有人耳膜,企图唤醒哪怕一丝半点良知。

    “吵死了,奎恩特,将他的声带摘除。”

    研究室里的人声消失了。

    只剩下细微挣扎带动合金镣铐磕撞平台的声音,还有手术刀切割时那种黏腻、湿滑、又绵软的声音。

    从淹没在灭顶的疼痛中,再到在疼痛中溺亡,他躺在平台上,像一条死鱼,任由活人切走身体的一部分。

    他在消失,活生生的消失。

    “呼——完成了,这下可以交差了。那些人以为我们机构是无所不能的吗,什么烂摊子都往我们这里扔。”

    “白蔷薇生命研究所,人类的希望,带你远离死亡,与强辐射一起长命百岁。哈哈哈,这是我们光辉的职责与使命!”

    研究室里洋溢一片笑声。

    “但这世上哪有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心想事成呢?”有人看向满是鲜血的平台,那上面躺着一个失去双腿的‘莱斯汀尔’,正大口大口拼命呼吸,用力的呼吸,拖着残躯渴望活下去。

    “只是将代价转移到别人身上而已。”

    催能剂的效果消失,强行运转的异能耗尽,身体遵循本能,恢复至他原本的形态。他张开嘴,发出久违的声音:“求求你们……放了我……好痛……好痛啊……”

    “吵死了……嗯!?等等。”

    视线中又挤满了人头,那些人看着他,眼中放出饕餮一般的凶光。

    “奎恩特,你看!他的腿在生长!不仅是腿,明明切掉了声带——”一只手撑开他的嘴。

    “声带也长出来了!”

    “也许这不是变形异能,我们都错了,这怎么可能是低端的变形,这是重塑啊!以基因为模板的重新生长,完全的重生!”

    有人抚摸他的脸颊,指尖冰冷,被触摸的肌肤仿佛要坏死掉。

    “灾变后,辐射激发出一部分人的异能,从第一种异能诞生至今,人类中已经有无数神奇的存在。但是,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你这种能力,他们不过是异变,你不同,你是奇迹!”

    一张嘴贴在他耳边,笑道:“孩子,你简直是我们的造化。”

    那一声藏着最后希望的呼救,将他彻底入炼狱。

    之后,是漫长的囚禁生活。

    被注入陌生人的基因,入催能剂强行催发异能,变成其他人,被推进研究室,被取走身体的某一部分,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脚,再到后来,从躯体蔓延至器官,他的一部分被挖出来,送到另一个人身体里。

    为了节省时间,有时候连麻醉药都来不及。

    一刀,两刀,一次,两次。

    从惊惶恐惧、痛苦嘶吼,再到无知无觉,他甚至以旁观者的心态,目送装在特殊容器里的,原本属于自己的内脏、肢体远去。

    只要不是致命到来不及重塑的伤口,比如心脏、大脑,他都死不掉。

    再到后来,他们已不局限于切割。他的身体里渐渐多了不属于人类的基因,一些合成基因,一些人造基因,也被进了体内。

    “动物的基因也可以呀,真是强悍的能力,老实,我都有点害怕他了。”

    “只要能合成出基因,哪怕是想象的物种都能变成现实,确实有点可怕。不过,这也太了不起了,他可以同时满足我们的多项研究,这已经不是一次性解决方案了,这是万能的解决方案。”

    身体里的基因乱成一团,相互揪扯,以至于他渐渐忘却了,那个原本属于他自己,只属于他自己的形态。

    他变不回去了。

    维持着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另一个陌生人的样子。有时候从试管壁的反光中瞧见自己的模样,心中却清楚,这不是自己,这是仇人,是夺走他身体中某一部分的人。

    “自创造出与真人契合度高达百分百的人造器官、人造躯体后,白蔷薇研究所再创奇迹,研制出能够令普通人暂时觉醒异能的强化药剂。这种药剂的出现也许可以缓和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阶级矛盾,在军事方面也大有可为。研究所称,本药剂已进行过人体实验,确认安全无副作用。”

    “市面上的人造器官、人造躯体目前契合度最高只能达到50%,白蔷薇研究所所长柯西纳·奎恩特称,契合度100%的人造产品造价昂贵且失败率高,无法面向所有人类,暂时只能为有特别需求的少数人提供帮助。在未来,希望攻克这一难题,为全人类谋取福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人类的福利……”新闻的只言片语漏进他耳朵里,他禁不住冲动,放声大笑起来,引来看守者一通呵斥。

    一直靠营养液过活的胃泛起恶心感,他不管看守者的呵斥,只觉好笑与恶心。

    恶心的人类。

    恶心。

    恶心又残忍。

    想吐。

    他双手撑在试管壁上,看着看守人那张标准的人类面孔,干呕起来,胃里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却又无法停止。

    如果我不是人类就好了。

    我不是人类。

    拥有四肢让他恶心,人类的面孔让他恶心,他不愿再看试管壁上的倒影。

    如果不是人就好了,他宁愿做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也不要当人类了 。

    不断幻想着,忽然有一天,他发现,这个想法成真了。

    他的左手五指变成了黑色的雾,雾凝成指头的形状,却又没有固定的边缘。

    “我们都错了,他的能力不是变形。”

    一个荒诞却又真实的想法划过脑海,宛若绝望深海中一块漂浮的木头。

    有没有可能,我的能力甚至不仅仅是重塑?我可以变成任何形态,那么,我是否可以没有形态!

    是了,变成怪物吧,变成怪物,从这里逃出去,从人类中逃出去。

    松开手,任最后一丝人性泯灭,他尝试抓住那一丝玄妙的本能,一点一点摸索自己的力量。想象着作为怪物获得新生,慢慢地,身体雾化的部分越来越多。

    心翼翼瞒着所有人,偷偷练习当一个怪物。

    终于有一天,试管壁倒映的不再是一个人形,而是一个漆黑的,由黑雾凝成的人形,血红的眼睛从黑雾中露出,瞳孔里又有数不清的角膜,那些角膜他都熟悉,属于那些他曾化形过的人。他们拿走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又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雾气轻松渗透镣铐,他喜不自胜,又强行忍耐。

    逃出生天的希望让他以怪物的姿态重新‘活’了过来。那些枯燥的切割、切片实验都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耐,他数着日子,等着机会,告诉自己,沉住气,不要急,机会只有一次,不要再企求别人的救助了,那些呼救只会将自己入更深的炼狱。

    又一次切片实验中,他悄悄化出一点黑雾,吞掉了一枚的薄薄的刀片。再度被扔进试管壁,壁门合上的刹那,一缕不起眼的黑雾在壁门夹缝间落下一枚刀片,看似合拢的门留出一线生机。

    借着这一线生机,他终于脱身了。

    研究所外刚下完雨,空气带着一股草腥。他爱透了这种草腥,贪婪的呼吸,过度的呼吸甚至造成缺氧。

    然而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

    “快搜!他不可能跑远,就在这一带!”

    一刻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向前跑,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绝对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被抓回去。可恨他没有化作雾态行动过,现在就像刚化出双腿的人鱼,越是驱动黑雾状的双腿奔跑,越是频繁地摔倒。

    身后的声音近了。

    附近是一片垃圾堆,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这里不是市中心,不是白蔷薇研究所明面上的研究基地,看来那个狡猾的研究所将秘密试验基地藏在了其他地方。

    他环视四周,目光触及的人大多衣衫褴褛双目死沉。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所有建筑物都像一团漆黑破败的影子,空气里弥漫腐臭味,人体所能散发的臭气混杂在一起。

    “喂,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四岁左右,白色眼睛的孩子,不,他现在可能不是这个样子,该死的。告诉搜索队,封锁出口,将这里的人全都抓起来。”

    完了。

    希望总是遥不可期,拼尽全力触及一点新鲜的阳光,又要被拖入永远的绝望。

    如果这次被抓回去……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声音越来越近,夹杂其他人的哭闹求饶。

    终于,他还是懦弱地伸出了‘手’,他的‘手’拼命前伸,呢喃道:“谁都好,求求你们,救救我。”

    所有与他目光接触的人全都惊惶避让,他周围瞬间空荡荡。

    于是,那个人的身影凸显出来。

    抱着腿坐在垃圾堆下的黑发少年,漆黑的眼睛与他血红色的瞳孔对视,没有避让。

    黑色怪物不抱希望地伸出‘手’,再度向他所厌恶的人类求救。

    “救救我,求你。”

    “快!快!都行动起来,不能让他逃出去!”

    “救我……”

    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不甘心坠入绝望中。

    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等等,这个脚步声未免太单薄了。

    他抬起头,血色瞳孔里,黑色少年向他奔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那少年黑色的眼睛里是一个的黑色怪物,睁着满是错愕与不敢置信的红眼睛。

    少年收紧手,一用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跟我来!”

    少年拉着他躲进一处低矮废墟,那些人的脚步在他们身后咫尺之距出现。他埋头少年胸前,听到‘砰砰砰’地剧烈而快速的心跳声。

    这个人在害怕,他的心脏因恐惧而骤缩。

    可为何,握住他的手又是如此坚定不移,掌心温度慰烫了黑色的雾气,怪物身上沾染了人类的体温。

    “这一带没有人吗?可恶,到底跑哪儿去了。”

    那些人远去了。少年一刻不停,拉着他左弯右绕,遁入一方狭窄的通道。

    “这是我捡东西时偶然发现的通道,我在那边找到能吃的食物后,会从这里溜走,一般不会被人追上。不过……以后可能用不了了。”

    逃窜中,少年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破斗篷,盖在他身上。

    “你的样子太引人注意了。”

    斗篷里的黑雾瑟缩了一下,四处飘逸的雾气‘咻’地一声躲回斗篷里。

    少年笑了,道:“嗯,好多了。”

    从少年口中,他得知这里的确不是市区,甚至不是法律存在的地方。这里叫垃圾场,有钱人的戏剧院,穷人的归宿,这里的孩子都是弃子,这里的成年人,都是在法治社会待不下去的人,有你想象不到的任何存在。

    包容万象,极恶盛宴。

    少年的名字是纪楚戎,已经在这里生活两年了。

    他不信,纪楚戎一点也不像生活在垃圾场的人,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也不像。

    未成年者在这里难有一席之地,他们得像乞丐一样过活,却又比乞丐更悲惨。这里没有同情心,当你从别人牙缝里讨东西时,极有可能会被那个人塞进嘴里嚼了。

    没有法律的地方,杀人算得了什么。待得久了,他见过有人为了威慑别人,在肩膀上挂了一串人头项链,齐根断的脖子底部还淌着血。

    那条隐秘的,让他们二人脱身的通道,曾是纪楚戎的秘密法宝。他捡到东西后,从那里悄悄溜走,沿途不会遇上来犯者,跑回自己的秘密基地,就能悄悄‘美餐’一顿。

    一个人的生活尚且不易,更别提带一个拖油瓶。

    第一次吃发硬的臭面包,他躺在地上直冒冷汗。一直吸收营养液的胃突然吃到新食物,引发强烈的不适应,整个胃部翻江倒海,他恨不得将手插进肚子里,将碍事的胃拽出来踩爆。

    连过期面包都吃不了,他一定嫌弃我拖累了。即使纪楚戎趁他疼得死去活来时偷偷走掉,他也不会怨恨他,至少这个人类救了他。

    但纪楚戎没有走掉,他握住他的‘手’,陪着一团扭曲的黑雾度过难熬的一夜。

    那之后,纪楚戎没再给他吃过硬面包。

    他将食物中最好的、最柔软的那一部分撕下来,捧到他面前。黑雾犹豫片刻,蔓延到纪楚戎掌心,再退回去时,掌心的食物已经不见了。

    “哎,不管看几次,都很有趣呢,你的嘴巴在哪里呀?”

    雾中只有一双眼睛,其余器官都不明显。他嚼着细软的面包,不吭声。

    尽管好奇,他却没有问过纪楚戎,为什么会救他。生怕纪楚戎只是一时脑子不清楚,被他的问题惊醒后,转身丢下他。

    可纪楚戎没有,最艰难的日子都没有。

    他缩在斗篷里,跟着纪楚戎辗转垃圾场各处。纪楚戎好奇过关于他的事情,他奇怪的雾状形态,问过一两次他都没有出声,纪楚戎索性也不问了。

    黑色的怪物跟在他身后,成为一条黑色的尾巴。

    “你有人类的样子吗?”纪楚戎问道。

    没有,我是怪物,不是人类。他无声地在心中回答。

    他们相伴过了漫长的岁月,垃圾场到处都是绝望、腐臭、死亡,但那个地方却成为他记忆中最温暖的一部分。

    后来,他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没有给纪楚戎看过他原本的样子。

    纪楚戎失去那双他爱极了的,无限珍视的,永远流淌温柔之色的黑色眼睛后,这种后悔像魔咒一般,伴随他终身。

    失去眼睛后,纪楚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痛哭,不是意志消沉地躺在床上。他用极短的时间适应了失明的日子,牵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哄着他。

    “不要怕。”

    我怕什么呀,又不是我瞎了,又不是我的眼睛被剜掉了。他想着,对呀,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是他呢。

    他还是不肯话,却总是哭。

    看到蒙着眼带的纪楚戎,眼泪就止不住。这种痛苦,这种人类才拥有的痛苦,灼烧着怪物。

    后来,纪楚戎为了安慰他,送了他一份礼物。

    “你看,黑,萤火虫。我的感知力越来越熟练了,即使不用眼睛,我也能捉到,所以,真的不用担心我。”

    垃圾场的夏天,连天空都灰蒙蒙的,如果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也就是萤火虫了。

    纪楚戎开铁罐,让里面的东西一只一只奔进黑夜。他笑了,道:“好看吗?”

    人类特有的悲伤与欢喜将他淹没,那颗僵冷的怪物的心脏浸泡进温水里,一点一点复苏。

    好痛苦,比被切割的痛更无法逃避。

    但是好欢喜。

    沉浸在淹没口鼻的痛苦与欢喜中,大口大口喘息。他睁大眼睛,要将面前蒙着眼带的少年整个儿锁进自己的内心。

    久久得不到回应,少年似乎有了些不确定,他挠挠脸颊,面上闪过讪讪之色:“不好看吗?”

    他擦干眼泪,看着面前到处乱飞,没有一点萤火虫美感的瓢虫们,第一次发出了人类的声音:“好看!”

    这还不够,这远远不够。他奔跑起来,向那少年跑去。黑雾渐渐散去了,夜风吹散雾气,露出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睛,白色的睫毛,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白少年不顾一切地奔进纪楚戎怀里,大声道:“好看!”

    生为人类好痛苦呀,拥有人性就会拥有数不尽的难受、悲伤、与绝望。

    可是,也会有爱。

    爱,欢喜,与希望。

    我是被他爱着的,

    我是爱他的。

    我想重新变回人类,

    和他永远在一起。

    ·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一点谁都不能阻止,即使是既定结局的未来,我也会将它逆转。

    而你,亲爱的,我会建立一座世外桃源,没有战乱、没有痛苦,只有爱,只有我们,你就在那里等着我,等我旅程归来。

    穿越的第一站是个无聊的平凡世界,他落地时自动变成黑雾,不和纪楚戎在一起时,还是黑雾的形态舒服一些。

    一落地,立刻闻到血腥气。

    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手腕垂在半空,血从裂口一滴一滴渗落。

    呵,现成的身份。黑雾点了一下血迹,解析出基因物质。那些研究所的人到底看了他,连他自己都看了自己。他不单单可以拥有形态,只要他想,连记忆和异能都能一并形成。

    这自杀者的人生乏善可陈,被陷害毁掉了嗓子,没有证据又遭遇周围人的不信任,名誉尽失便想不开自杀。

    可笑的人类。

    “你……是恶魔吗?”

    那人还没死绝,睁着眼睛看他,十九岁的少年眼中暮气沉沉,渐渐弥漫死气。

    “你希望是,那就是吧。”

    “那,我能向您许愿吗?”

    “嗯?”

    “我将灵魂出卖给您,您能完成我的心愿吗?”

    听少年完他那无聊的复仇心愿,实在提不起兴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完成,哪有时间陪他玩复仇的游戏:“看我心情呦。”

    他本想速战速决,谁知,竟在这个世界看到了本该待在世外桃源的纪楚戎。

    欣喜、疑惑,痛苦纠结。

    阿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待在为他建立的桃源里,享受世间最好的一切,无忧无虑地等他回去。

    更奇怪的是,阿戎会这个世界的语言。

    他是吸收了苏零的记忆之后,才掌握这个世界的语言。那阿戎呢?

    一边享受重逢的喜悦,一边又放不下心中的疑惑,他不着痕迹地摸索试探。

    阿戎的身体里有一种存在,帮他短时间内掌握了异世界语言,在某些必要的时候充当他的眼睛。

    那么,阿戎会出现在这个世界,追查时基的下落,是否也与那个存在有关。

    那个存在的目的是时基,所以……把我的阿戎当棋子吗?

    啊,真是可恨呢。

    我一点一点建立一方世界,就是舍不得他再受伤、再吃苦,可你,不仅将他带出了世外桃源,还利用他来阻碍我?

    真是可恨……和那些人一样可恨,那些夺走阿戎眼睛的人,即使杀死一百遍、一千遍都无法熄灭我心中的憎恨。

    为了能与阿戎多相处些时日,他放慢了进程。

    不待在世外桃源也好,那里那么,阿戎也会寂寞吧。本来担心他受累,可既然来了,那就与他一起踏上旅程吧。

    完成这趟旅程,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

    心情好了,勉为其难帮苏零完成复仇,逗一逗那个严夜希。

    ·

    苏零消失了。

    许豪杰推开病房门,里面空无一人,玻璃碎了一地,她跑到窗边,楼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那天,苏零的微博更新了最后一条动态。

    苏零V:我将永久离去,你们也不必追寻。我的所有音乐均开放授权,算是我留下的一点痕迹。

    这条微博本已足够轰动,第二天又传来严夜希自首的消息。

    关于苏零嗓子的争议终于有了结果,这结果狠狠地一巴掌扇在所有人脸上。

    有人将苏零的消失归结在严夜希身上,严夜希百口莫辩,他的丑恶一经暴露,人们一拥而上,将所有罪行都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要不断声讨别人,才能隐藏自己的过错。

    而许豪杰,面对这种吵闹熙攘,她突然感到疲惫。

    放弃了拼多年的娱乐圈事业,许豪杰用存款开了个唱片店,一个总是播放着苏零歌声的唱片店。

    作者有话要:

    新世界预告:

    绝域孤岛·活人与死人共存的孤岛别墅:吟唱爱的悲歌,迎娶我的新娘,海水将一切埋葬,但无法熄灭我心中的怒焰。所有在我爱身上施加的痛苦,我必千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