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云念金丝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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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山脚下,摩尼镇。

    摩尼镇中多了四个外来人,一位是书生,一位是商贾,一位是算命先生,还有一位是不知为何独身一人的娘子。这四个外来人是在不同时间来到摩尼镇的,似乎并不相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去一念茶楼一边喝茶一边听书,一来二去的,四人也就熟识了。

    这日,一念茶楼的书人开讲了,书生、商贾、算命先生都到了,可那位娘子却迟迟未到。

    书生问:“今日叶娘子到哪里去了?”

    原来那位娘子姓叶。

    商贾和算命先生面面相觑,道:“这可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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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山顶,巫王庙。

    阮木槐偷偷摸摸地从巫王庙中溜出来,见没人跟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害怕阮木槐在黎山上遇到危险,敖玉不允许阮木槐擅自离开巫王庙,可阮木槐怎么可能呆得住,他还要找谢寒一!

    阮木槐离开巫王庙后就一路逛奔,他要找到当初进入回寰谷的地点。

    至于为什么阮木槐执意认为谢寒一在回寰谷等他,是因为在阮木槐混混沌沌的大脑中清晰地记得他和谢寒一在回寰谷相处的那段安谧时日,虽然只有短短几日,可这段记忆却是阮木槐心中除不掉的肉疙瘩。

    “我当时和寒一遭到九冥的追杀,我背着寒一一直逃,逃到一个柏树林里,看到一条开着七彩野花的路,我踏上路,就到了回寰谷……”阮木槐口中喃喃自语。

    阮木槐找到了当初的柏树林,可他在林子里转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开着七彩野花的路。

    “在哪里?它在哪里?”阮木槐急道。

    就在这时,阮木槐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亮着金光,阮木槐朝金光走去,在金光的光源处居然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开着七彩野花的路。

    “回寰谷!”阮木槐激动地踏上了路。

    在路的尽头,阮木槐终于再一次看到了记忆中的回寰谷——山谷中开满了花,鸟语花香,风景极美。

    “寒一!寒一!”阮木槐大声呼唤。

    一声声埙曲从似远似近的地方传来,在这回寰谷中开出了空谷幽兰。

    “这首埙曲!”阮木槐瞪大了眼睛。他听出来这埙曲是当时他和谢寒一一起滞留回寰谷时他吹给谢寒一听的。

    阮木槐疯了似的寻找声音来源,终于,他看到一个身量不高、长相精致却死气沉沉、像极了佛龛里的瓷娃娃的少年,正是谢寒一。

    阮木槐喜极而泣,大声道:“寒一!”

    谢寒一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埙往阮木槐面前一递,:“诺,这是你的东西。”

    阮木槐从谢寒一手中接过埙,发现果然是自己的那个。他问谢寒一:“怎么在你这里?”

    “你上次在回寰谷的时候就落在这里了,我捡到的而已。”

    谢寒一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对阮木槐:“对了,我在西边山谷发现了一种很好吃的野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采?”

    “好啊好啊!”阮木槐像鸡啄米一样点头。

    同时,一丝疑惑从阮木槐脑中一闪而过:寒一不吃野果的吧,就算吃,他也肯定是指使我去采,怎么会自己动手呢?

    “那就跟上。”谢寒一的声音断了阮木槐这一闪而过的疑惑。

    阮木槐跟在谢寒一身后走,山路不好走,阮木槐差点摔了一跤,谢寒一回头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地朝他伸出手,温柔道:“这路不好走,你抓住我的手,我牵着你。”

    阮木槐受宠若惊,呆呆傻傻地把手递给了谢寒一。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手牵着手走在开着野花的山谷中。微风吹过,一切静谧而美好。

    这样子真好,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阮木槐心想。

    可是阮木槐看着前面谢寒一的背影,心里的怀疑又冒了出来:依寒一的性子,不可能这么温柔。

    阮木槐和谢寒一就这样在回寰谷中度过了几日,两人一起吹埙曲、一起闲聊,谢寒一对阮木槐始终很好很温柔。回寰谷里这岁月静好的日子仿佛就要这么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阮木槐觉得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可有时他也会感到不安,他怀疑这个谢寒一不是真正的谢寒一,他怀疑现在的生活是假的。

    这天,阮木槐和谢寒一一起去捡了蘑菇,煮了蘑菇汤,谢寒一帮阮木槐盛了一碗,递给他时还嘱咐了一句:“心烫。”

    阮木槐接过碗的手抖了一下。

    寒一不会这么跟我话。阮木槐心想。

    阮木槐盯着面前谢寒一精致的脸,问自己:他是寒一吗?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谢寒一发现阮木槐在盯着自己看,便问他。

    “寒一,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哦?”

    “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

    “我以前怎么对你?”

    “你以前对我很凶、很不耐烦,话一点都不温柔;你总是指使我做这个,干那个,自己却啥都不干。你告诉我,你是真的寒一吗?”

    谢寒一古怪地笑了一下,对阮木槐道:“是真是假,很重要吗?你不就是想要和谢寒一呆在一起吗?只要能呆在一起,真假又何必在意呢?”

    “不,不。”阮木槐猛地站了起来,盛着蘑菇汤的碗倒在地上,“真的还是假的,这不一样!”他大声道。

    谢寒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镇定自若地站了起来,与阮木槐对峙着。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阮木槐质问他。

    “我就是你这段时间心里所想,你是真还是假?”

    “心里所想?”

    “没错。若我是个真的,估计连你自己都不信;但若我是个假的,那么你这段时间一直执着着的就是一个假的、不存在的、不可能发生的事物。”

    阮木槐愣愣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若你是个真的,连我自己的不信;但若你是个假的,原来我这段时间一直执着着的是一个假的、不存在的、不可能发生的事物。”

    阮木槐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拿出机关剑,指着眼前的假谢寒一,“你不是寒一,你是假的,周围的一切也都是假的。告诉我,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假谢寒一勾了勾嘴角,:“用你的机关剑刺穿我的心口。”

    闻言,阮木槐大脑“嗡”了一声,他的身体在发抖。

    假谢寒一哈哈大笑,挑衅道:“怎么?不敢了?”

    阮木槐闭上眼睛,不停地默念:“他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谢寒一走近阮木槐,机关剑已经顶着他的心口。

    阮木槐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握着剑的手剧烈地抖动。他盯着假谢寒一那张瓷娃娃般的脸看了许久,终于大叫一声将手中的机关剑往前一送。机关剑刺穿假谢寒一的心口,突然间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阮木槐被一阵白气包裹,待白气散去,阮木槐发现自己还在柏树林中。

    “咳,咳……”

    阮木槐听到几声咳嗽声,好像有人受伤了。这声音阮木槐相当熟悉——是他的母亲,阮青叶。

    “母亲!”阮木槐看见阮青叶作普通妇人扮,正站在不远处,她虚弱地一手撑着一棵柏树,另一手捂着心口,看样子是受伤了。

    阮木槐急忙跑到阮青叶身边,关切地问:“母亲,您怎么样了?”

    阮青叶嘴唇发白,轻声道:“无碍。”

    阮木槐扶着阮青叶坐了下来,问她:“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离家出走,我猜测你是来黎山找谢寒一了。正好因为新黎山王的出现,四大世家的家主乔装来到黎山附近探查情况。”

    “除了您,其他世家的家主也来了是吗?云家的云璧家主,玉家的玉琨家主,文家的……”

    “文家临时选了文勉做代理家主。”阮青叶,“我们在摩尼镇上落脚,除了探查新黎山王的情况外,我还在搜寻你的踪迹。我查到你就在黎山上,今天便上来找你。”

    “那刚才……”阮木槐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才难道是我的幻觉吗?”

    “那些不是你的幻觉。”阮青叶着,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金丝香炉,香炉里没有焚香,而是布满了精细的齿轮,原来是个机关。

    “母亲,这是什么?”阮木槐从未见过这种机关,用好奇的目光量着它。

    “它叫云念金丝炉,能根据人心中的执念给人制造出幻境。”

    “这……阮家机关道,居然能做到这般么?”阮木槐惊讶道。

    “这是机关道融合逍遥道法的产物,是你母亲我年轻时候制造出来的。”

    “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从未见过母亲拿出来?”

    阮青叶看着手里的云念金丝炉,有些出神,“因为……一是看见它母亲会想起年轻时候的故人,心里难受;二是因为使用它时消耗极大,甚至会被伤到。”

    阮木槐看到阮青叶发白的嘴唇,忙问:“母亲现在这样就是被它伤到了吗?”

    阮青叶点点头。

    “母亲以受伤为代价为我制造出幻境,是想告诉我什么?”

    阮青叶淡淡地一笑,:“我的木槐这么聪明,其实已经想到了不是么。木槐,所谓的执念啊、念想啊,其实都是假的,是你自己在记忆的基础上进行了扭曲的想象而形成的。木槐,一切都过去了,回到现实吧。”

    阮木槐双拳紧握,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过了许久,他的拳头松开了,“我知道了母亲。”他对阮青叶。

    阮青叶握住了阮木槐的手。阮青叶的双手是温暖有力的,跟她的人一样。阮木槐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对了母亲,你们乔装来到这里是来探查新黎山王的情况的吗?”

    “是。云璧乔装成一位书生,玉琨乔装成一位商贾,文勉乔装成一位算命先生,我乔装成叶娘子,来了有几日了。这位新黎山王很是低调,关于他的信息很少。”

    阮木槐叹了声气,:“新黎山王,其实就是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