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玉蓄势待发。云霄大声了声“不”,正要阻止，却被一股妖风捆住。

    敖玉偏着头看了一眼云霄，露出清澈的笑容,对云霄：“我走啦,云霄。”

    恍惚间云霄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的西海岸边,那天早上,他看到一个少年在四十四勇士的雕塑下睡觉,他把少年叫醒,那双漂亮又干净的眼睛睁开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我想和他交朋友，最要好的那种朋友——这是那一刻云霄心里的想法。

    敖玉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撞向那团白光,他的目标是光团里的靳飞雪。

    “敖玉！”云霄挣脱妖风，跟了上去。

    敖玉成功撞入了光团内,可云霄在抓住敖玉的衣角后,就被光团的力量弹开了，摔在地上。云霄看了一眼手中那片敖玉的衣角，咬牙再次撞向光团，被弹开，再来，还是一样。

    云霄伤痕累累，他绝望地自言自语：“为什么……”

    “你跟他们不是同源，所以进不去他们的能量场。”祁渊来到了云霄身边，“所谓同源,指的是敖玉和靳飞雪都是被水弥尔污染的生灵，具有相同的妖魔气。”

    “敖玉要和靳飞雪同归于尽,战神祁渊，你有没有办法救他。”云霄急切地问祁渊。

    祁渊闭上眼，摇了摇头。

    云霄跪在地上，他垂着头，双手撑在地面上，五指用力地在地上抓出了坑。

    光团内，敖玉只能够看到靳飞雪的一个轮廓。敖玉倾尽所能与靳飞雪对抗，两股同源的力量在互相噬咬、消耗。

    敖玉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像是被丢在了火炉里，血液滚烫而沸腾。

    他觉得自己快被烧死了，他痛苦到极致，连意识都模糊了。不过他知道对面看不清人影的靳飞雪也处于相同的处境中。当两股力量的对抗达到顶峰的时候，就是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

    那本书没骗我，果然可以同归于尽。敖玉迷迷糊糊地想。

    “靳飞雪！”敖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大声道，“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你信不信我。但我想对你，你是我从到大最崇拜的人。靳家四十四勇士击杀水弥尔的故事，我一遍又一遍地听，我从不同的书籍中拼命寻找关于你的记载。我对英雄的理解，大多是从你身上得来的。”

    敖玉没有听到靳飞雪的回应，便自顾自地继续道：“关于天君的决定，我知道对于你、你的家人们来是一种背叛和欺骗，我不会劝你大度，换成谁是你，都不可能大度。我能理解你的不甘、愤怒与痛苦，我道行浅，也不敢对天君的决定做太多议论。我今天选择与你玉石俱焚，并非是站在天君一边，而是因为，谁没有过舍生取义的英雄梦呢？起来，这种英雄梦还是萌芽于我时候听靳家四十四勇士的故事时，我当时想象着，你们签下敢死令的那一刻，是多么帅啊……”

    敖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乱七八糟地这么一堆，难道在接近死亡的时候话会变多？

    靳飞雪沉默了许久，忽然缓缓地道：“你若因为阻止我而跟我同归于尽了，在我手上是不是又多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也不算。”敖玉耸耸肩，“我魔化了，按理来是应该去死的。”

    “可如果不是我设计让你戴上那个玉坠，你未必会魔化。也许在你父王找来的镇魔珠的作用下，你能够一直平平稳稳地生活也不定。”靳飞雪，“文炬、敖青、玉琨、玉之珏、云雀，这么一数，我杀的无辜之人已然不少了。”靳飞雪自嘲地笑了两声，“我都变得都不像我了……”

    这时，光团越来越大，发出的光越来越刺眼，光团中两个被水弥尔魔力污染的人之间的对抗达到了顶峰。周围地动山摇，太阳被遮掩，白昼变成黑夜，一声晴天霹雳巨响，惊天的力量从光团之中发出来，直直冲上天际。

    动荡过后，周围渐渐平静了下来，云霄睁开眼睛，发现白色光团还在眼前，但已经变得很温和。

    “敖玉还在。”站在一旁的祁渊突然道。

    “什么？”云霄猛地一抬头。

    祁渊道：“在最后一刻，靳飞雪突然刻意削弱了自己的力量，导致两人相撞的结果不是同归于尽，而是靳飞雪灰飞烟灭，敖玉肉身被毁，留下魂魄，靳飞雪用尽他最后的修为，为敖玉结了一个归原咒。靳飞雪救了敖玉。”到这里，祁渊轻轻叹了声气，“他到底还是原来那个靳飞雪。”

    “什么是归原咒？”

    “让对方回到最初的样子，没有肉身的时候。”

    “没有肉身的时候？”云霄一惊，“那不就是……死了吗？”

    “归原咒用在人的身上无异于杀人，因为人不可能脱离肉身而存活。但敖玉是条龙，他没有肉身的时候，是个蛋。”祁渊道，“敖玉被水弥尔魔力污染的部分已经随着旧的肉身毁灭，等他重新破壳，长出新肉身，他就是条正常的龙了。”

    云霄露出惊喜的表情。敖玉还活着，他还活着。

    “那，龙蛋在哪？它怎么没出来？”云霄着急地问。

    祁渊也觉得有些蹊跷，他在光团上施了仙法，以至于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仙法一施，所有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光团内部是黑色的泥潭，泥潭下面伸出无数双黑手。敖玉的魂魄呈半透明态，做蜷缩状，他的周围有一层蛋形的膜，这层膜很薄，但是在渐渐地变厚、变硬，逐渐形成蛋壳。那些黑手正伸向敖玉，企图把敖玉拉到泥潭下。

    “不好。”祁渊的表情变得凝重。

    “黑色泥潭和那些黑手是什么？”云霄问。

    “是敖玉和靳飞雪玉石俱焚后，两人的肉身毁灭落成的灰烬。由于两人的肉身具有魔气。所以凝成了一个魔气泥潭。”

    “能毁了它吗？”

    “水弥尔的魔气非同一般，一时半会毁不了，我需要点时间。”祁渊一边一边施展仙术，仙术在一点点地化解魔气泥潭，但速度缓慢。

    仙术将光团撕开了一个口子，同时，敖玉及包着他的蛋膜被黑手渐渐拉到接近泥潭表面的位置。

    云霄看这情形，急道：“不行，没有时间了，再不把敖玉救出来，他会被吞到泥潭下面去的！”

    完，云霄奋不顾身地一跳，从被撕开的口子跳进了光团中。

    云霄陷入了泥潭中，这时他可以触碰到敖玉的蛋膜，他托着蛋膜，准备把它弄出去。

    “云霄，你为什么进来，你会死的！”半透明状的敖玉惊呼。

    “我来救你。”云霄半截身子陷入了泥潭，他冲敖玉露出微笑，“敖玉，上次在落云山的悬崖边，我逃掉了。那一次的逃避使你我都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这一次，我不会再逃。”

    敖玉一边哭一边叫云霄的名字，可很快他的声音被淹没了，蛋膜渐渐变成了蛋壳，蛋壳里的敖玉再也发不出声音。那蛋刚成型的时候是巨大的，成型后逐渐变，直到被云霄托在手上。云霄在泥潭里艰难地移动着身体，最终把龙蛋送出了光团。

    黑色的大手伸向云霄，把云霄拉到泥潭下。魔气泥潭没过云霄的头顶，云霄闭上眼睛，心里想的却是：看不到敖玉破壳的样子了，真遗憾啊。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泥潭上伸下来，牢牢拉住了云霄。大手使劲用力，云霄的头探出泥潭，他看见眼前那张脸，惊讶道：“父亲？”

    云璧死死地看着云霄，手牢牢不放。

    “你怎么……”

    云霄还想什么，云璧却断了他的话，道：“霄儿，你先别话。有些话，你听我完。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阴谋家，但要做成大事，有时候就是需要不择手段。我不后悔我为了达到目的所做的一切，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失败了，我也没有遗憾。只有一点让我很后悔，就是那天晚上我不该跟你我可以为了事业杀你那些话，当你往悬崖下纵身一跳时，我才明白，去他的事业，去他的一切，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不可能让你死，我的儿子。”

    完，云璧再次用尽全力拉云霄。可泥潭下拽着云霄的黑手跟铁箍似的，怎么都挣脱不了。云璧心一横，跳入了泥潭中，将拉着云霄的手全部扯开，然后抱着云霄的腰，把他举出泥潭。

    “父亲！”云霄带着哭腔叫道。云璧把云霄送到出口的时候，大半身子已经在泥潭下了，云霄想要挣扎回去，云璧狠狠地给了云霄一掌，掌风凌厉，将他强行送了出去。

    “父亲！”云霄眼睁睁地看着云璧完完全全没入了泥潭之中。

    祁渊的仙法用了几个时辰才彻底把魔气泥潭清除，同时白色光团也消失了。

    四大世家的人各自休整。阮青叶在混乱中受了点伤，阮木槐扶着她坐下。

    “母亲，我去清点受伤的人数。”阮木槐道。

    “好。”阮青叶点点头。

    看着阮木槐忙碌的身影，阮青叶叹道：“木槐长大了。”

    一旁的阮墨竹：“可我觉得木槐没有以前开心了。他都不怎么笑了。”

    “长大的代价之一，就是失去无忧无虑的笑容。”阮青叶对阮墨竹。

    云霄抱着敖玉化成的蛋，茫然地坐在地上。

    龙蛋的体积比一般的蛋要大，云霄抱着它，跟抱婴儿似的。

    “他要什么时候能破壳？”云霄问祁渊。

    祁渊：“不知道，但肯定不需要龙族的五十年龙蛋期。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不定。如果你能带着这个蛋到各个名山大川吸收天地灵气，或许破壳的速度会快一点。”

    云霄轻轻抚摸着龙蛋，：“那我就带他走遍名山大川。”

    再后来，因为云璧的死，仙道盟也就散了；玉夫人带着云舒离开了隐月城，回了玉家，因为她为玉家找回了失传的那部分五行道绝学，并且在灾难来临时组织玉家弟子避难有功，她很快在玉家博取了重要的位置，玉家有相当一部分人拥护她；云氏兄弟死后，云宁石暂管云家，而云霄没有回隐月城，他带着敖玉化成的蛋离开了。

    西海龙王希望敖玉化成的蛋能够回西海，但云霄坚持名川大山的灵气有助于敖玉破壳，他要带着龙蛋走遍名川大山。西海龙王想毕竟龙蛋是云霄救下来的，交给他便交给他吧。

    因为隐瞒了敖玉被水弥尔魔力污染一事，西海龙王被天君降罪，但因为敖玉舍命与靳飞雪同归于尽，免去灾祸，立了一功，所以天君免了西海龙王的死罪，罚他在龙宫禁足五百年。

    云霄带着龙蛋去了很多地方，阅遍美景。他心翼翼地照顾着龙蛋，把龙蛋收拾得水光滑亮的。第一年，龙蛋没破壳，第三年，龙蛋没破壳，第五年，龙蛋还是没破壳。但云霄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等。

    到了第六年，有次云霄心翼翼地把龙蛋从屋里搬出来晒太阳的时候，突然，他听见手中的龙蛋发出了细微的碎裂的声音，云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龙蛋，连呼吸都屏住了。

    从龙蛋的顶部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纹，裂纹渐渐变大、扩张，最后“咔”了一声。

    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破壳而出。它从蛋壳里探出一个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毛茸茸的龙角还没成型，它爪子扒着蛋壳，把自己的身体撑出来。它看见眼前的云霄，一只爪子伸到嘴里，圆眼睛盯着云霄看，仿佛在问：你是谁？

    云霄张着嘴呆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唤道：“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