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但我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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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没吃几口我就饱了,心不在焉地看着盘里的菜,郁盛与在座各位学弟学妹侃侃而谈,熟络的样子让我有些反感。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我收拾完残局催孩子们回图书馆,想着晚上加个班,没准能把他们的开题逼出来。郁盛不识时务地把我拉到一旁:“既然碰见了,我们出去走一走吧?”

    眼睛尖的学妹见状,赶忙与我撇清干系:“学姐你快去,我们学我们的,明天你放心检查我们作业!”

    我心里确实想去,但觉得当着大家的面轻易答应他不是很妥当,反而更容易让他们怀疑我和郁盛之间的关系,刚刚在饭桌,那一个个机灵的眼神已经把我们猜了个遍了。我轻轻抽回胳膊:“走去哪儿?”

    “随便走走,散个步,我很久没回来,你就当陪陪我。”

    他的话语不失亲昵,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一众怂恿之下,我只好跟着郁盛走。

    这段时间,我与郁盛之间偶遇频发,有了前几次铺垫,我再与他一并走在F大湖边的林荫道上,心理上已不再那么生疏。我踏在辅路的石板上,他走在主路,比我低一阶,我们的头顶灰白的路灯和暗黑的柳树。秋天的风比较凉了,我穿一衬衫外套,感到有冷气入侵了我的骨缝。

    我们一步步向前缓慢移动。

    他就在我身侧,挨着我,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他。可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他以前的模样,或是跟在数学老师后面意气风发的样子,或是拎着水桶在我家院子四处碰壁的样子,年轻的他给了我更深刻的记忆,记忆里我对他仍有感情。现在他在我身边,我却不出我对他还有什么感情。

    我想找机会发泄倒是真的,委屈攒了多久了呢。

    “你中午电话我干嘛的?”我问。

    “看到你了,在图书馆门口。”

    “是吗,看到我进去了所以给我?”

    “后来想想你应该不能接电话,就取消了。”他语气很轻快,仿佛在提什么不足挂齿的事。

    他的两只手半插在西装裤兜,脚步闲适,表情极其享受当下:“你看他们,年轻真好。”

    我顺着他眼光的方向望去,不远处那对情侣旁若无人地嬉笑闹、搂搂抱抱:“稀奇啥,现在放假,不放假的时候夜会的情侣更多。你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最后一句是嘲讽他。

    “那你有吗?”他笑着问我。

    “有啊。”我咬着牙,不迟疑作答。

    “嗯,很羡慕。”

    他是这么,鬼知道他心里到底想什么,也许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是瞎的。我就不信在国外那么些年,他没有跟女孩在学校约过会!

    “我们要散哪儿去?”我了个冷颤,把衬衫外套裹紧,“湖边太冷了,换个地方。”

    “换哪儿?树林?”

    我白他一眼:“哪来的树林!”

    “前面就有。”他用下巴指了指湖东头的凉亭,那边竹子生得密集:“去坐会儿吧。”

    我心头梗着好几个石子,没有心思陪他去吹没有意义的凉风:“你找我散步,有什么话要,就请直。”

    “去我车里吧。”

    不知什么时候,郁盛换了辆7座的路虎,我坐上他的新车,他将车窗开出一道缝,带我开到隐蔽处。我见他车内一片光洁的黑色,没有任何装饰,也闻不出什么香水味。不像有女朋友。

    “你闻什么?”

    “闻闻有没有甲醛。”

    “这车我买了一年了。”

    “是吗。”

    “而且甲醛无色无味。”

    我点点头:“你要什么?”

    他看着我放置于膝盖的左手:“你没有结婚?”

    “笑话,我要是结婚了,我能大半夜坐在其他男人的车里孤男寡女留人话柄?”

    “奥,这样。”郁盛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然后握住我的左手。

    我感知到他手心的热度传达到我的手背,左边手臂一下子起了无数鸡皮疙瘩。我下意识想缩回去,他却用力扣住。

    “你干什么?知道我没有结婚就想轻/薄我?”

    “我要是想轻/薄你,根本不管你结不结婚。”他理所当然地将我的手拉过去,放在手心揉着,心怀坦荡道,“有点怀念,叙叙旧情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正色道。

    “为什么?你有男朋友?还是向谁签了卖/身契?”

    “你有没有限度!”

    “你又这句话。之前我答不上来,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有限度。”

    “屁,你干的不是有限度的事。你明明……”

    他低头吻我手背时,我的话窒在了声腔里。

    “我明明?怎么不下去?”他微微抬身,噙着一抹少见的坏笑,“哦,你想我行为轻浮不懂得负责。”

    “不是吗?”我冷静地看他怎么继续。

    “是这样没错,不过是曾经,而不是现在。你,希望我怎么对你负责?”

    他双眼在黑夜中露出幽暗的光,一半玩笑一半虔诚,我分不清他是否认真。

    ——我的心理状态又回到了20岁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反反复复,玩/弄我的心情。

    “放在半个世纪前,你在睡我的时候就应该跟我结婚。”我拿出最后的傲气道。

    我的假设是基于不可能的事,自然也没指望他能实现后半句,我只是在提醒他,他满不在乎的背后,我有着别样的期盼,并且持续了这么多年。

    “嗯,结啊。”他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我们都是自由人,有什么不能结的。”

    “你……”我狠狠拽回自己的手,按摩痛处,“你还你有限度。”

    “我怎么没有?我不是提出对你负责的建议了么。”他收起之前的散漫,“莫非过了几年,你就改变了主意?你成了一个不需要别人负责的成熟女人。”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言下的嘲讽,“你也知道已经过了几年,你觉得现在来弥补还有用吗?我问你要一个名分的时候你口口声声给不了我要的,现在你给我就得受着?我凭什么绕着你转啊,我是你的卫星吗?你找到我就要和我吃饭,就要和我散步,就要带我上车,怎么什么都是你了算?”

    “你不愿意么?”

    “呵……”我冷笑一声,“行,都是我自愿的,我自作自受。”

    我别过脸去,各种情绪交织之下,我已经有些哽咽,但我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显得我很可怜似的。哪怕这一辈子我真的只能孤独终老,我也不会到他面前来博取同情。

    “你的脾气还是跟读书的时候一样大。”

    “你以为你变了多少?”我迅速呛回去。

    郁盛将他那边车窗开了一半,外面微凉的气息卷进来,我又将衣衫扣紧。他朝着外面淡淡道:“前几年,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别‘扔’,我不是物品,更不是你的物品。”

    “你一定要在我煽情的时候这么横吗?”

    我语塞,我斜斜地看着他,你这叫煽情?

    “艾,既然话已经到这里,我没什么好反驳的,之前是我的错。在矛盾很深之前我们和解吧,实在不行,以后还能做个朋友。”

    “我不缺朋友。”

    “艾——”

    我想他内心一定非常无语。但我的想法已经正面侧面了这么多次,他还不能懂吗?我根本不想和他做朋友。从一开始就不想。

    哪怕退一步来,也不想。我曾经想了那么多次,哪怕退一步做朋友也好,到事情摆到我面前,我又觉得自己曾经的想法多么幼稚可笑。

    爱过的人,要怎么做朋友。

    “和解……你知道因为你我错过了多少吗?”我永远不可能跟他提起易升,不可能和他提起易升和我分手的原因,那是隐藏在完好皮肤下的深层创伤,归根结底都是他郁盛带给我的!我讲不出这件事,就无法正面讨伐他,我的胸口憋得透不过气,怒火一上来就压不下去。

    “那该怎么办呢,和解你不愿意,结婚你不愿意,干什么你都不愿意。”他宛若百般无奈。

    “结婚是上街买菜那么容易的事么!”

    我的音量将他震住,他茫然地看着我:“有那么难么?”

    “你在笑话吧。”我失望地摇摇头。

    他从容地从车内收纳盒里取出钱包里的身份证:“你看到了吗?只要是工作日,只要你愿意。”

    那张身份证只是在我面前虚晃了一眼,划过“上海”两个字。我把他的手推过去,避轻就重:“郁盛,你喜欢我吗?”

    “你觉得呢?”

    “我不要你反问我,你直接回答我,不过去,就现在,你喜欢我吗?”

    我原以为他又要找别的茬儿弯弯绕,他却闭了闭眼:“喜欢,不可以吗?”

    这是我意料之外的答案,我退后贴在座椅上,不停地摇头:“不,我相信你不喜欢我。”

    你甚至没有与我手牵手肩并肩,没有温暖地对我有有笑过,但你对别的女人却是那样。我要怎么服自己,你就像你的那样喜欢我?

    “别跟我赌气,也别跟自己赌气。”他这么。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成一个没脑子不理智的人。”我拉开车门下去,关门时我冲着他:“你这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