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今日(7)
从到大,宋岩都不是个健谈的人,善于挑起话题,活跃气氛,以此赢得亲朋好友的好感。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一缺点,一直尽量扬长避短,以倾听代替述,倒也作为一个不被讨厌的人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么些年月。
而今天她却不得不扮演她不擅长成为的人,因为一个她和陈非池都得罪不起的女人——有钱有势的邱安衍的妻子宋苑。
所幸,在她脸快笑僵,的口干舌燥近乎词穷时,宋苑终于放过她,看了眼窗外的太阳,讶异地了句“呀,都快到中午了”,然后对她笑了下:“走吧。”
宋岩暗暗松了口气,离开椅子起身。与此同时,宋苑掀开被子,脚移到床边。宋岩愣了两秒,赶紧扶着宋苑挪到床边。宋岩瞅了瞅边柜旁放着的鞋,将其拾起来,俯身递到她脚下。
很自然地,宋苑翘起了脚尖。
显然,她对被人伺候习以为常。
宋岩抿抿唇,半蹲下来,为她穿鞋,刚套到一半,整个人便愣在那里。
宋苑的脚腕上有一道似被线勒过的红痕,她的肌肤保养的细腻又白皙,故而那些痕迹看起来比较明显。
察觉到宋岩的视线,宋苑立时收回脚,还扯过一个薄毯盖在膝上,盖住腿脚,扯着嗓子喊:“邱安衍!”
没几秒,病房门被开,邱安衍匆忙走进来,“来了来了。”
邱安衍一走到宋苑身边,宋苑便将脚朝他翘的高高的,气呼呼的:“我要穿鞋。”
宋岩放下鞋,麻木地起身,为邱安衍让开位置。蹲的时间有些长,宋岩头昏眼花,往后退了几步,便撞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陈非池揽住她,皱眉道:“心点儿。”
宋岩瞅了瞅陈非池,发觉他额上蒙了一层细汗,她以为他为自己过分担心所以紧张到出汗了,不由得心疼,伸手为他擦拭,却把手心的汗抹到了他脸上。
她忙收回手,擦了擦衣角,声宽慰陈非池:“邱太太挺健谈的,我没事儿。”
陈非池看了眼神态自若地被邱安衍伺候着,还不满地抱怨他来的太慢的宋苑,不动声色地问:“邱太太,您身体没有大碍吧?”
宋苑穿好鞋,被邱安衍扶着站起来,“我没事,刚才就是不心被树枝拌了下,受到了惊吓,不关你们的事。”
到这儿,她带着歉意地笑了下:“也怪我没和安衍清楚,让他自作主张地把你们留下来,实在是对不起了。”
邱安衍听见宋苑这么,忙不迭道:“实在抱歉,是我冲动了。”
宋岩笑着:“没关系的,也是关心则乱,我们可以理解。 ”
陈非池牵住宋岩的手,“您既然没有大碍,那我们就回去了。”
邱安衍却阻止道:“这样,现在也快到午饭时间了,你们就留下吃个便饭,当做我向你们赔礼道歉了,再走不迟。”
宋岩瞬时黯了脸色。
她可不想在这儿久留,在这儿待的越久,惹上的麻烦越多。
陈非池礼貌一笑:“那就……”
宋苑断他,笑着:“我看还是不留你们吃饭了,改天有机会再吧。”
宋岩忙道:“也行。”
邱安衍却问:“为什么?”
宋苑看向邱安衍:“今天你的叔叔婶婶要过来,现在差不多快到了,我们得招待他们,你忘啦?”
邱安衍有点儿莫名:“你不想见就不用见,没关系的……”
宋苑横他一眼:“那是你叔叔婶婶,怎么就不用见没关系了?你那些长辈背地里不知怎么编排我不知礼数呢?”
邱安衍面露心虚,低头声:“没有吧。”
宋苑手指戳了下邱安衍的脑袋,气鼓鼓:“你不要形象我还要形象呢,我就要见。”
邱安衍轻抚宋苑的背:“别气别气,我们见他们就是了……”
宋苑朝宋岩点点头,由邱安衍扶着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医院门口,邱安衍示意刘叔:“刘叔,您送宋姐和陈先生走。”
刘叔恭敬称是,引着陈非池和宋岩上了一辆迈巴赫。
刚关上车门,宋苑就敲响车窗。
宋岩心快跳到嗓子眼。
车窗升下,宋苑对宋岩笑道:“正好,我和安衍要去机场接安衍的叔叔婶婶,和你们一起吧。”
宋岩机械地点点头,陈非池倾身,拉开宋岩那边的车门,两人往陈非池那头挪了挪,空出位置来。
宋苑上车,邱安衍伸手挡住她。
宋苑冷下脸:“让开。”
邱安衍温柔地笑笑:“苑苑,都挤在一个车里不宽敞,我们的车跟在他们后头不就行了。”
宋苑瞪他:“岛内路线这么复杂,车又没有牌照,都长的一样,这司机又是新来的,万一他们迷路了怎么办?那不耽误时间瞎折腾?”
陈非池双唇紧抿。
邱安衍恍然大悟,“这我倒是没想到。”
他扶着宋苑进车,在宋岩身旁坐下,又看了眼陈非池。
陈非池开车门下车,换到副驾驶坐下,邱安衍坐到宋苑身旁。
车门关上,引擎启动。
车沿着岛边环线行驶,开到某个海角处,邱安衍降下车窗,捏了捏宋苑的手,出声破车内的沉默:“苑苑你看外面好美。”
宋岩向窗外望去,微微瞪大了眼。
日辉铺满天空,海鸥在金色的云朵下起舞,海景壮阔,同天空一样望不到边际。
美景装不尽眼底。
宋苑看了眼外面,便收回目光,同邱安衍五指交握:“真的很美,过去了两年都还是觉得美。”
邱安衍手指穿过宋苑被风吹起的发,俯身过来,亲她的唇角:“都没你美。”
似乎仍觉得不够,他将她抱到腿上坐着,嗅她的颈:“老婆,你好香啊……”
宋苑看了眼身旁一脸不自在的宋岩,嗔怪邱安衍:“有外人在这里呢。”
邱安衍偷瞟了眼恨不能贴在车门上的宋岩,顿住手,腼腆的笑了笑,脸埋在宋苑发间,只拿一只红耳朵对着宋岩。
十分钟后,车到达机场。
邱安许的两名家仆也过来了,带着宠物狗旺旺和陈非池、宋岩装着衣服的袋子,邱安许吩咐了,让他们随着上飞机。
邱安衍道:“我的人送他们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吧。”
家仆毕恭毕敬道:“少爷,二爷吩咐了,自己非但没有招待好人家,反而还给人添了麻烦,所以让我们一定亲自把陈先生、宋姐送到亚湾岛再回来,不然我们以后都不用再跟着他了。”
邱安衍笑:“想不到安许竟这么迂腐。”
家仆诚惶诚恐地鞠躬:“还请您能通融。”
宋苑嗳一声,“行了,有什么通融不通融的?邱安许要自己派人送就让他送,还省的让我们费心费力。”
到这儿,她晃了晃邱安衍的胳膊:“别在这儿磨蹭了,赶紧让他们上飞机吧,我好饿,宝宝们也好饿,回去吃饭吧。”
邱安衍低头,在宋苑圆滚滚的肚皮上轻轻抚摸了两下,然后抬眼看陈非池,微笑道:“那我们年后见了。”
宋岩诧异地看向陈非池。
陈非池抿了下唇,点头道好,牵住宋岩的手,转身就走。
“等下。”宋苑突然道。
宋岩不得不逼迫自己顿住脚,转头对宋苑挤出笑容。宋苑低头,扯自己胸口的那枚胸针,指尖微抖:“就像安许的,过来一趟,也没有怎么招待你们。”
她闭了闭眼,轻轻取下胸针,将胸针递到宋岩面前,笑着:“就送你这个胸针当送别礼物吧。”
胸针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有着通透的光泽,宋岩迟疑道:“会不会太贵重了?”
陈非池开口:“给你就收着吧。”
邱安衍笑着应和:“是啊,一点心意而已。”
宋岩道了声谢,将胸针接过,放到包里。
她这一趟来岛十分仓促,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回礼,硬着头皮客气话,“你要是去申城,有空的话,欢迎来我家做客,一定好好招待你。”
邱安衍笑了笑,要什么,宋苑先他一步开口:“我平常难得出一次门,应该是没空,谢谢你的心意。”
宋岩暗自松了口气。她这也只是客套话,贵太太看不上他们家正好。
宋苑又道:“岩岩,代我向叔叔和……”
她顿了下,“叔叔和阿姨问好。”
宋岩点点头。
陈非池再一次牵住宋岩的手,转身离开。
这次,宋苑没有再喊住他们。一刻钟后,陈非池所乘坐的飞机在亚湾岛落地,两个家仆将他们送上了陈非池的车,目送他们远去。
车开进车水马龙的主干道,道路两旁人来人往,商店来客络绎不绝,热闹不已。
宋岩没有要吃饭,只是紧抱着旺旺不话,陈非池一直开一直开,直到进入别墅才停下。
关上别墅大门,宋岩一把抱住陈非池,“赶紧回申城,回去之后就找家里商量婚事吧。”
劫后余生,在一起不易,她不想再等了。
陈非池也没问宋岩为什么会这样,摸摸她的发:“好。”
所幸航班延误,陈非池和宋岩还是赶上了飞机。
凌的飞机上,宋岩转头看着窗外出神。
陈非池微抿双唇,凑过去:“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入神?”
宋岩:“现在一看,亚湾岛其实挺的。”
话间,无云的夜空下,某个“心形”形状的岛印入眼帘。
两人同时将视线收回。
静默无言了一会儿,陈非池突然:“离开亚湾岛也好,免得碰到他们。”
宋岩由衷道:“是啊。”
看到“心形”岛的那一瞬,她仍感到心悸。和她堂姐同名的宋苑,实在是一个喜怒不定,又恃宠而骄不能得罪的女人,若是又碰上了,她和陈非池不得又倒霉死。
陈非池笑着揽住宋岩的肩,“你也这么觉得?邱太太可送了你那么贵重的东西。”
宋岩撇唇:“我要是不收,谁知道她又会怎么为难我。”
“对人家印象这么差啊?”
“倒也不是差,就是不想接触。”到这儿,宋岩想起了一事儿,反问陈非池:“邱安衍为什么和你年后见?”
陈非池静了静,回答道:“过完年都要开始工作了,生意场上难免会碰到。”
邱安衍对他大过年的,别伤两家的和气,暂停收购,过完十五再继续动作。挑衅的话,的如闲话家常。陈非池自认不算是商场上的新手,容易被人激怒,听到那话时,却火气直冲天灵。死命的憋着,起身就走,才摁下了揍邱安衍的念头。
“这样啊……”宋苑想了想,有点儿疑惑地:“他人看起来挺老实的,还是个妻管严。这样的人,有那么厉害吗?”
陈非池肩膀往后一靠,似感慨又似自言自语,“谁知道呢?也许真人不露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