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刃给白谦熠电话的时候，白谦熠正在公司开会，听到白谦熠刻意压低的声音，李刃知道自己似乎扰到他了。

    “熠哥，对不起啊，我是不是扰到你了？要不我等会儿再给你吧。”

    “没关系，”白谦熠低声道，“你等我一下。”

    接着白谦熠用法语了些什么，李刃听不懂，但是白谦熠话的语气比平日要干练、沉稳很多，像是在处理什么公务，李刃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呼吸都跟着慢了下来，他甚至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生怕会扰乱白谦熠的思路，隔了一会儿，就听白谦熠道：“吧，我在听。”

    李刃拿着手机，在窗口下来回走了两步，医院里开了空调，但是走廊里并没有多暖和，窗户还是开的，夜晚微微的凉风从窗口里吹进来，至少空气很好，不像病房里那样，一股让人觉得透不过气的暖。

    “熠哥，”李刃缓缓开口道，“陆奇出了车祸，跟季峰两个人一起出的车祸。”

    李刃以为白谦熠会开口询问陆奇的情况，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可等了会儿，白谦熠并没有问，只是见他半晌不出声，“嗯”了一声道，“继续。”

    李刃舔了舔唇，“我现在在医院，刚从峰哥那出来，他前段日子，奇哥拿了一笔钱给他解燃眉之急，他让我问问你，奇哥那钱是不是从你这借的？”

    “是。”白谦熠没有隐瞒，回答的很直接，那边隐约还能听见别人的话声，李刃再笨，也大概猜出来了，白谦熠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挂断自己的电话，两头顾着。

    李刃暗道还是赶紧完话挂电话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峰哥，这笔钱就当他跟你借的，五年内，连同利息他会一起还给你的，让你尽管放心。”

    隔了好一会儿，白谦熠才回道：“没关系，我很放心，到时候我会找陆奇要这笔钱。”

    李刃被白谦熠的话逗笑了，感觉刚刚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那什么，那我就不扰你了，你在忙吧？”

    白谦熠低声道：“抱歉，有个会议是我主持的，所以暂时不能离开，你有什么话就好，我在听，只是可能回复的慢些。”

    果然，是在开会，李刃这下连声音都压下来了，“那你忙吧，我挂电话了，其实也没什么事，不好意思，熠哥，扰你工作了。”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隐约能听见他们那边法语交谈着什么，李刃等了几分钟，难免有些心焦，放在平日他早把电话挂断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有点下不去手。

    又等了会儿，就听白谦熠道：“陆奇伤的怎么样？”

    “啊？”李刃等了半天，冷不丁白谦熠开口了，他这会儿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哦，我没见到人，好像是被保护起....網.ｘitXt..来了，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嗯，回头我电话帮你们问问。”

    “好，谢谢。”应下之后，李刃才有些后知后觉，奇怪，什么叫“帮你们问问”啊？他一点也不关心陆奇的死活好吗？还什么谢谢不谢谢的，不过一想到季峰应该挺担心的，这声“谢谢”就当为了季峰吧。

    白谦熠那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还有桌椅被挪动的声音，李刃想了想，顺口问了一句：“你那边开完会了吗？”

    “嗯。”白谦熠特意加快进程，提前结束了会议，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告诉李刃，“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李刃道，“放学就过来了，跟季峰聊了会儿，还没来得及吃。”

    “现在快去吧。”

    “嗯。”白谦熠突然这么干脆，李刃倒是有些意外了，难道之前这人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吗？

    “怎么？”白谦熠估计见他嗯了一声也不挂电话，就又多问了一句，“有事？”

    “也不是……”李刃忽然想起“陆太太”的事，口风一转，“是还有点事，但我不太确定，我今天在医院看到了一个人，好像……是陆奇他妈。”

    “兰姨？你确定吗？”

    “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医生叫她陆太太，长得非常漂亮，眼睛跟陆奇很像。”

    “是兰姨。”白谦熠这次语气十分肯定了。

    “真的啊？那她是不是知道我……跟你的事啊？”

    嗯？嗯是什么意思？就是知道了？而且还知道他就是李刃？所以才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现在知道了，李刃回想起来，就觉得那笑容实在有点瘆人，忍不住了个寒颤。

    “放心，兰姨不会做什么。”

    白谦熠柔声安抚的话，让李刃的心底升起丝丝暖意，不过还是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那她……她会不会对我有意见啊？毕竟我是个男的……”

    “我想有陆奇那样的儿子，就算我跟人妖在一起，她应该也不会意外。”白谦熠这是为了让李刃放心，不惜出卖陆奇的人品呢，虽然陆奇本来就没什么人品就是了，但白少这么做，总归有点不道德了。

    李刃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你这么一，我就完全放心了，啧啧，陆太太也蛮可怜的，摊上这么个儿子，那行，我去吃饭了，你的话我会转达给季峰的，谢谢你啊，熠哥。”

    “嗯，有问题随时电话给我。”

    “好，熠哥再见。”

    挂断电话，李刃长长吐出一口气，总觉得一直郁结在胸口的一个结，现在也彻底解开了，心里别提多舒畅，转身脚步轻快的回了季峰那。

    门口韩伦还在等着呢，他心里有点不放心李刃，总觉得李刃刚刚的情绪似乎有点低潮，一个电话了半个多钟头，人回来了，却是满面春风。

    “韩伦？你怎么站门口呢？”李刃见韩伦手里还拿着外卖呢，难道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门外没进去吗？

    韩伦顺着李刃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外卖，解释道：“超儿好像有话跟峰哥，我不太方便进去。”

    韩伦这么一，李刃就明白了，韩伦估计是想着季超要问季峰陆奇的事，兄弟之间的对话，他进去确实有点不合适。

    “你呢？电话完了吗？”韩伦随口问道。

    “嗯，完了。”李刃笑眯眯应下，凑过去翻外卖，“给我带什么了？我都快饿死了。”

    “你爱吃的牛肉盖浇饭，快吃吧，刚好吃完了再进去，免得弄一屋子味儿。”

    韩伦把外卖递给他，李刃接过来，了声谢谢，胃口很好的大口吃了起来。

    *

    陆奇虽然当时看起来伤的挺严重的，但也没到命悬一线的地步，头破了道口子，右臂和胸壁软组织挫伤，在医院待个两三周就没事了。

    陆奇下午就醒了，看到他妈的那一刻，脸色有点难看，陆兰倒是一脸看笑话的表情，跟儿子的第一句话不是“哪里痛”、“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之类的贴心话，而是一副风凉话的姿态道：“我早跟你过了，男人太花心，早晚阴沟里翻船，现在知道不听妈妈话的后果了吧？哈哈！”

    陆奇抿了抿唇，黑着脸没话，终究是自己的儿子，陆兰当然也有点心疼的，叹了口气道：“他人没事，就是一些擦伤而已，明天就能出院了，你就麻烦了点，暂时跟二等残废没什么区别，估计得在医院住个一两周，或者请看护回家照料，随你，还有一个好消息，你爸这几天刚好不在家，我也没算当传声筒，等他回来，你再亲自解释吧。”

    “谢谢，妈。”陆奇他心里明白，陆兰怕是早清楚事情的始末，但对陆兰的没有多问，陆奇还是很感激的。

    陆兰临走的时候，又多了一句：“陆奇，虽然我跟你爸过，你成年之后我们就不会再过问你的私事，但是这次你确实有些过了，不管怎么，也不该把自己弄成这样，虽然我跟你爸年纪不大，还经得起折腾，但也不了，有些事，你看着办的同时，也得把握点分寸，这次看在那孩子也受了伤、你也还算走运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下次……你们俩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陆兰最后一句的有些阴狠，陆奇知道，这次他妈是真有些生气了，当下绷紧一张脸，不敢在开口多半句。

    陆兰走了之后，陆奇在看护的帮助下，吃了点清淡的食物，他这会儿胳膊肿着，一呼吸胸口都痛，头上也缠了一圈惹眼的白纱，这副样子，还真是有些凄惨了，难怪陆兰女士会生气。

    陆奇知道季峰跟他在同一楼层，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季峰来找他，如果季峰来了，那就明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如果这种情况了，季峰仍然没来，那么他就得换条路，从银行行长那边下手了，甚至还得动用陆家的关系，这样事情就变得复杂很多。

    即使如此，在他陆奇的人生里，就没有“放弃”两个字。

    等了好几个时，季峰都没有来，倒等来了白谦熠的电话。白谦熠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苦肉计用的不错。”

    陆奇一眯眼，“什么意思？”

    白谦熠把李刃跟他的话告诉了陆奇，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透，点到为止即可，就像李刃的，季峰完全可以通过李刃，直接找白谦熠重新借一笔钱，可季峰非但没有这么做，甚至还冲到陆奇前面帮着承担风险，这明了什么可想而知。

    陆奇听完白谦熠的话，一脸的志得意满，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人心的邪魅道：“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只要是我想要的结果，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介意。”

    白谦熠挂断了跟陆奇之间的电话，坐在椅子上低声喃喃：“也许，我应该跟陆奇好好学学……脸皮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