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医院已经熄灯了。
只有一楼大厅还孤零零地开着一盏灯,一个护士坐在那里值班。
池扬和江绚冷不丁地出现在玻璃门外,把她吓得够呛。她警惕地盯着池扬他们,也不走过来,远远地朝他们喊:“你们是干嘛的?”
“住院部的。”
护士表情稍微松了松,不过还是没完全相信他的话,又问了他们是几楼的,然后开始电话,大概过了五分钟才走过来给他们开门边开边责怪他们道:“你们干什么去了?医院是有规定的门禁时间的,如果每个病人都像你们这样不按时间进出,那还像话吗?”
池扬“嗯”了一声,没有多。
“我给四楼的护士了电话,马上她就过来带你们上去。”
池扬站在那里,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本来是不怎么畏冷的,可能是刚刚在雪天里跑步聚起了热气,现在又站在这里不动弹导致热气散了的缘故。
来也巧,他脑海里才刚涌现出“有些冷”的意识,自己的外套立刻就被人递到了眼下。
江绚修长苍白的手和他黑色的大衣混杂在一起,明暗交界。他不由得一愣,然后才赶紧把衣服接过来。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总觉得衣上有江绚指尖的余温。
四楼的护士下来得很快,她跟一楼的值班护士做了一个简单的登记交接就把池扬江绚领上去了。
因为夜晚医院每层楼之间都是落了锁的,自然也没有开灯。江绚始终像之前他们一同行走在出租屋的楼道中一样,和池扬并肩行走。在每个拐角处他会不动声色地加快步伐来保持一致。
尽管他走得看上去很从容,但池扬仍然在觉得好笑。
还是怕黑吧。
护士一路把他俩送回了病房,又把他们晚上没吃的药给他们拿过来让他们吃了。
江绚独自去洗漱。
外公把池扬的外套抖开来搭在床尾,池扬本来只是无意掠过一眼,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重新把那件衣服扯过来仔细一看,果然,中间少了一颗扣子。
外公也凑过来瞧,惊奇道:“中间这颗扣子怎么没了?”
“是啊,吃晚饭的时候都还在。”池扬之所以这么清楚地记得,是因为这并不是那种容易被人忽略的扣型,而是一颗羊角扣。如果一旦不见就非常明显。
“之前好像就有点松,可能掉哪儿了吧,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外公笑着:“掉那边屋子里了也不定,大不了让你外婆明天给你重新缝一颗。”
“没事不用。”池扬着,手轻轻摸过那颗扣子原本的位置,总感觉那里还有江绚的温度。
外公把床头的台灯按灭,顿时屋子里只有江绚那边的灯还亮着。
过了一会儿,江绚洗漱完出来,也飞快把台灯按灭了。那边的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归于寂静。
-
药物反应有些时候和情绪一样,并不完全按照规则走。
早上起来,池扬吃过早饭吃了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药物副作用突然再次缠上了他的喉咙。那种细而麻、反胃的感觉使池扬下意识闭上眼,尝试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最后还是失败了,他站起来快步走进卫生间,随手一推门,然后想试着吐出来。
……结果又吐不出来了。
他反复刺激自己的会厌,逼得生理性的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淌,还是没什么用。
叹口气,他用水洗了洗手,准备走出去。
门没关严实,他一拉开门就被靠在门口的人吓了一大跳,“路鹏你干嘛!”
路鹏看上去有些沉闷,没什么反应,“怎么?你胃不舒服?”
“有点。”池扬不想多,转而问:“你怎么了?一脸不爽的样子。”
路鹏却什么都没,转身走了。
池扬一头雾水,走出卫生间想上床再稍微躺一会儿缓解一下不适,还没等他躺下,薛木又偷偷摸摸无声无息摸进来了,又把池扬吓了一跳。
“……我,你和路鹏今天中邪了?”
薛木坐下来,“他刚刚来找你了?给你什么没有?”
池扬这才仔细量了一下薛木脸色,笑了笑,“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薛木叹口气,“不是,他才没和我吵呢。这不刚才护士来通知我,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嘛,他一听就不理我了。”
池扬顿时了然,想起之前路鹏对自己的话,薛木每天和他焦不离孟,这一走对他击肯定不,“他肯定很介意这个的。”
“我知道。可我也没有办法。”薛木也很无奈,“我听,今晚七点市里组织了烟火大会,放烟花的地点就在我们医院旁边,到时候我们一起看吧,就算是……宽慰一下他?不然我明天一早就走了,这事儿就永远没法解决了。”
池扬笑了,“在哪儿看?从病房的破窗子往外看?”
薛木:“去天台看呗,医院有天台。”
池扬见他得理直气壮,有些疑惑:“天台是所有人随时都能上去吗?”
薛木心虚了,“怎么可能!这不要你想想办法,得通过非/法途径才行。”
池扬挑眉。
-
阮风办公室。
“听护士你上午来找过我?”阮风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上午没上班。”
池扬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思虑再三他还是硬着头皮道:“那个,你有天台的钥匙吗?”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阮风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明显一僵,“你要天台钥匙?”
“你有吗?”
阮风靠着椅背,非常无奈,“我看上去像是有这么大权利的人吗?”
池扬也觉得不太可能,“没办法,我只认识你,也找不到别人。”他耸耸肩,“没有也没关系,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刚要转身,阮风叫住他,“等等。你要天台钥匙干嘛?”
池扬看过不少悬疑,知道角色一般这样问话,就明事情一定有转机。“今晚七点有烟火大会。”他回答道,“你能拿到钥匙,对吧?”
阮风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这个理由不太充分噢。”
“明天薛木就要出院了。这是我们最后一个晚上了,正好有这么一场晚会,就不想留遗憾。”
阮风定定地看了池扬几秒,最终败下阵来,“下午五点,过来拿钥匙。记得,看完烟花就立刻下来,不要被任何人发现,门要锁好。”
池扬知道阮风作出这个决定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但“风险”是一个和他们年龄并不匹配的词汇,他用力点了点头。
-
下午五点,池扬一拿到钥匙,薛木就非常激动地要上去看看。
一整天没和他话的路鹏突然在旁边阴阳怪气地:“现在天都没黑,你是准备上去把自己放了给我们看吗?”
薛木根本没去分辨路鹏话里的情绪,只对他开口和自己话这个事情感到喜不自胜,“我就想先上去看一下。”
“算了,”池扬劝他,“我们不可能在上面待两个时,总要下来吃晚饭。如果这样来来回回,万一被人发现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薛木撇嘴,“好吧,那吃了晚饭再上去。”
薛木和路鹏回他们病房拉着家里人就往食堂走,池扬也担心赶不上,于是给外公不回出租屋吃了,也在医院食堂对付一顿了事。
就这样,三个人心不在焉地扒拉了几口晚饭,然后找了个借口从家人身边脱身,踏上了天台之路。
天台的门厚重布满了陈旧的铁锈,池扬把钥匙插进去转了一圈,拉了拉门没拉动,他刚要重新尝试,路鹏就心急地把他拉开,自己上手用力一拧,再往里一扯。
大门发出一声闷响,全身重重一抖,这才慢慢被开。
薛木迫不及待地跑上天台。
黄昏为天台镀上了一层薄而脆的金,像是营造了一个模糊又精巧的梦境。一时没有人开口话,好像一旦话这些事物就会瞬间散开碎裂一样。
突然,一声尖叫破了这场宁静。
路鹏对薛木怒目而视,“你他妈鬼叫什么?!”
薛木尚处在惊吓之中,池扬和路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那边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团黑东西。
池扬走过去几步,看见一双穿了练功鞋的脚,再往上看,这团黑东西本尊眉目清朗,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池扬也有些讶异,“江绚?你怎么在这儿?”
江绚垂下眼,“怎么?我来不得?”大概因为昨天刚发了烧的缘故,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池扬心思转得很快,他联想到上午向阮风提起天台时他那不自在的神色,再结合眼前的江绚,猜测这里其实一直都是江绚的第二个练习室,不管今天他们上不上来,江绚都会在的。
听见江绚的声音,池扬不由自主地就皱了皱眉,“你怎么穿这么少?”
本来正准备和池扬在“你怎么在这里”这个问题上斗几个回合的江绚被池扬不按套路的尽头问话问得一怔。
“……不冷。”
--------------------
作者有话要:
又是不会写内容提要的一章哈哈哈
从今天开始争取每天中午十二点日更~
大家的留言我都有仔细看,没有一一回复的原因是因为感到很羞愧,想直接用更新来回馈大家。
前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情,在前面的作者评论已经过了,就不再赘述了。重新写已经写过了的章节真的好痛苦啊,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了,边哭边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祝大家秋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