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
夜幕来临,池扬做好了年夜饭的最后一道菜,把它端上桌。
“可以吃饭了。”
外面已经开始一阵阵放烟花,时不时吵得连话话都听不见。奶奶把电视频道调到cctv1,电视里正在播春晚后台演员们现在在做什么,主持人眼睛都快笑没了。
“你还记得你二伯家的拾吗?”奶奶。
池扬刚给江绚夹了一筷子菜,“他怎么了?”二伯是时候就被带到别人家的孩子,拾是他的儿子。除了过年过节平时都不怎么来往。
奶奶兴致勃勃,“下午你二伯母和我呀,他们家把他送出国去读书了。”
听到“出国”两个字,不知怎么的,池扬原本稳稳夹好的一块肉“啪”地一声落在了桌子上。
奶奶注意力顿时被这块肉吸引走:“哎呀,你心一点。”
江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你下午抱了一箱烟花回来吗?”
“嗯。”池扬,“晚上带你去放。”
这个话题就被这么掀过了。
年夜饭吃到最后,奶奶盛了一碗汤,举起来,“我就用汤代替酒,来‘敬’一下你们……”
她话还没完,江绚就站起来了。
池扬哭笑不得地跟着他站了起来,两个人一起站着,比坐着的奶奶高出一大截,像是来架的。
奶奶倍感压力,“诶,你们坐下坐下,自己家里那么客气干嘛啊。”她了好几遍,江绚才终于坐下。
“先敬扬,抽空回来看奶奶,今天还做了两顿饭,奶奶要谢谢你。”她着,用自己的碗在池扬的碗沿上碰了一下。
池扬无奈道,“奶奶你和我还什么谢谢不谢谢的。”
奶奶笑眯眯,“一码归一码嘛。来,我再敬江。”
江绚顿时有些局促地端起他的碗,又把池扬看笑了。
“江今天也很辛苦,明明是该我好好招待你的,最后反而让你忙进忙出的。”奶奶。
江绚摇头。
她继续,“这么多年我一直看着扬长大,从到大他就没和我过他有什么朋友,更别带到家里来了。江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我很高兴。本来扬到了s市我很担心他,现在看见你……”
池扬都被她得有些不好意思,“奶奶,你这些做什么。”
奶奶瞪他一眼,转回来看着江绚,“总之,你们要一直这样下去,这样我就放心了。”
江绚:“会的。”
奶奶又拿碗在他的碗上碰了一下。
碗壁清脆一声。
-
洗完碗,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池扬抱着装烟花的箱子,带江绚出去放烟花。江绚本来还在问“区里让放吗”,结果一下楼就看见一个女孩拿着一把仙女棒从眼前晃了过去。
“你喜欢那个吗?我也买了的。”
江绚皱眉,“谁我喜欢那个。”
他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池扬先把比较大的烟花拿出来放好,他指挥江绚给他着手电筒。
江绚有些不放心,“有危险吗?”
“有。”池扬把找到烟花的引线,“所以我倒数三声,我们就跑。”
“啊?”
池扬已经开始倒数,“三。”
“你真的?”
“二。”
江绚低头看着他手里的火机,火焰正一点点攀上引线。
“一!”
池扬立刻站起来拉住江绚的手,两人往外跑了出去。身后的烟花“咻”地一声飞上了天,在天上绽放出绚丽的花。
这一片天空骤然被点亮。
他们仰起头。
看了一会儿,池扬突然想起那场在医院天台上的烟花。
“你那天为什么在天台上跳舞?”他突然问。
江绚愣了一下,继而平静地:“因为场景适合。舞蹈本来就不局限于环境,只要在适合表达美的地方都可以表达和传递。”
池扬莞尔,“那传递美的使者在传递美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有人在看他?”
这个问题让江绚沉默了很久,久到池扬以为他都不会回答,直到第二组烟花升空,他才听见江绚,
“当然。”
“那你还跳得那么专心?”
“有人看的话,当然要更专心。”
池扬笑了,“我以前不是很能欣赏舞蹈,直到那天晚上看你跳了。”才发现原来那么好看。“特别是,那个动作。”
“哪个?”江绚顺着他的话问。
只见池扬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江绚下意识退开了一步,“你做什么?”
“就是这个动作啊。”池扬尝试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像江绚之前一样——当然这不可能做到,他趁着烟花与烟花之间黑暗的空隙从地上爬起来,像没站稳一样往江绚身上摔了过去。
江绚没看清他这一系列动作,以为他真的强行起来结果没站稳,马上伸手扶住他,“你别乱做这些动作,免得伤到。”
他看了一眼脚下,慢慢跪了下去,“是这个动作吗?”他在黑暗中问了一句。
下一秒烟花照亮天空,他身子轻轻向后一仰,轻盈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池扬用力鼓掌,“江老师太厉害了,不枉我对江老师一见钟情。”
江绚面色如常地照盘全收,“嗯。”
烟花的光在他脸上流光溢彩,变幻无穷。
-
烟花放完后他们把周围收拾了一下,然后回了屋子。
春晚已经开始了,正好播到品,奶奶在沙发上看得咯咯笑,见他们回来了忙叫他们过来一起看,“我一个人看怪冷清的。”
他们便坐在沙发上陪她一起看。
池扬以前从没细看过这东西,实在没什么好看。今晚上坐在这里他才突然顿悟了一个道理:其实全国看春晚的人有几个是认真为了看春晚而看呢,都是看个氛围,只要能和自己想的人一起看,哪怕是听午夜凶铃的广播也没有关系。
看到九点过,奶奶有些熬不住,一个劲地哈欠。
“奶奶您快去睡了吧。”池扬劝她。
奶奶答应一声,站了起来走到一边,从她自己的包里摸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红包,“要把这个给你们两个才能去睡呀。”
她把红包拿到他们眼前晃了一圈,“要什么?”
池扬知道推拒不过,只能笑道:“给您拜年啦。”
奶奶笑起来,把红包塞给他。
江绚乖巧地跟着了一句,奶奶眉眼流露出慈祥的笑意,把红包递给江绚,“拿着,奶奶的心意。”
江绚有些犹豫,看了池扬一眼,池扬笑笑,“收着吧。”他这才收下。
奶奶满意地:“这下我可以放心睡觉了。”她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哼着歌去卧室了。
池扬觉得这个眼神有些古怪,还没来得及等池扬细想,奶奶就转身回房间了。
他和江绚继续在沙发上看春晚。池扬嫌客厅的灯太亮,于是便灭了几盏,只留下他们头顶上的灯。
零点前最后一个节目是一个舞蹈节目。在出神入化的舞美和设计下,一个舞者吊着威亚飞上了半空。江绚突然开口,“我认识这个人。”池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舞者正好在空中一挥袖,露出一个睥睨天下的自信笑容。
江绚看得安静又认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但池扬知道他应该是难过的。
他抬手轻轻揉了一下江绚的脑袋,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你不是舞蹈是传递美的东西,并不一定要在最大的舞台上才能呈现。你现在依然可以随时随地传递它,不是吗?”
江绚偏过头,两人对视,正好外面的烟花停了,万籁俱寂,池扬甚至感觉他能听见那条穿过r市奔流而下的江水的声音。
“你很会讲道理。”江绚笑了笑,“扬。”
池扬被他这声“扬”差点整破功,“我可不是给每个人都讲道理的。”
江绚“哦”了一声,“那我,很荣幸。”
他的语气几乎让池扬以为他在阴阳怪气,不过下一秒江绚就一下子凑过来,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
然后他微微一仰,吻在池扬唇上。
外面的烟花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客厅里唯一留下的一盏灯,沉默地照亮他们。这个吻在恰到好处时发生,不像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样环境窘迫,也不像上午时那样匆忙激烈。它安静绵长,无声叙述着心事。
主持人进行零点之前最后的串词。
江绚慢慢退回来,他眼神潋滟动人,“池扬,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我都会去做。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池扬心一紧。
电视里开始倒计时,外面的烟花声吵作一团。
“要快乐。”江绚,“如果做不到百分百的时间都是快乐的话,就拿百分之五十一的时间去快乐吧。”
池扬感觉自己颤了一下,紧接着整个鼻骨连着眼眶开始泛酸。
“新年快乐!”电视里所有人齐齐道。
池扬轻声,“新年快乐。”
江绚望着他,“新年快乐。”
-
直到洗完澡的时候,池扬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屋子里一共只有两间卧室,奶奶睡了一间,那他和江绚两个人怎么分剩下一间?难道他去睡沙发?
池扬想了想那窄的沙发,躺一个人都困难,瞬间放弃了这个想法。睡地上?
池扬从浴室里出来,进卧室环顾了一圈,空间很逼仄,一张床已经把它差不多填满了。没办法,池扬只能从柜子里另外抱了一套枕头被子出来。
床被均匀地分成两边,池扬勉强在左边的一角躺下。
江绚洗完澡一进来就看见这幅场景——池扬像个木乃伊一样,直挺挺地在那儿躺着。
他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我还从来没和别人睡过一张床。”
此话一出,池扬肉眼可见地更僵硬/了,“哈哈,我也是。”
江绚唇角微微一勾,走到右侧坐下,他把手机在窗台充好电,然后把台灯按灭,翻身上了床。
年久失修的老床骤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十分不堪重负地发出“吱”的一声。
“它不会塌吧。”池扬麻了。
江绚和他一起看着天花板,“你就准备这样躺一晚上?”
池扬深吸了口气,“我试一下。”
江绚:……
大约过了半个时,池扬还是了无睡意,不知道是因为这僵硬的姿势还是因为外面持续不断的烟炮声。
“你睡着了吗?”他试探地问了一声。
“没有。”江绚声音有一丝哑。
池扬想了想,“对了,奶奶今天给你那个红包,你有看是多少钱吗?”
“谁会看那个?”江绚有点无语。
池扬笑了一会儿才:“我总觉得有点不对。”他着着坐起来,“你放哪儿了?我帮你看。”
江绚瞥他一眼,“你有病吗?”他顿了顿还是,“在我包里。”
池扬摸黑下床,走到江绚的包旁边,他大概是随手放进去的,池扬一眼就看见了大红色的红包,把它抽了出来。
江绚也坐了起来,重新把台灯给他开。
“能有什么问题?”他问。
池扬回到床上把红包拆开,然后把里面的钱拿出来数了一下,“咦”了一声,又低头数了一遍。
江绚问:“怎么了?”
“和我的数额一样。”
江绚不懂,“一样有什么问题吗?”
池扬摇摇头,“奶奶很注意这些,按理不可能给一样多的钱。倒不是她偏心,只是他们老家习俗很注意这些。我二伯家的儿子,奶奶每次给他的钱是我的一半。”
他这样江绚就能理解了,按理他这么一个外人,不可能和老人家的最亲的孙子拿一样的钱。
“可能是因为她是同时给我们的,如果有区别的话不是很好?”江绚猜道。
池扬把钱放回红包里,“可能。但……”他突然,“你她会不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江绚瞳孔一震,“啊?”
池扬:“应该也不可能,我乱的。”
他重新躺回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