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有长？

    足让孩童长大成顶梁柱, 足让少年褪去青涩与稚嫩沦为沧桑的中年，更能让本壮年的青年变成年迈的老者。

    齐泠西试着挪动脚步，陌生的身体并没有太的不适感, 他早在另一个世界成为过，来到这里并不陌生，甚至是熟悉和习惯的。

    “您……”齐泠西声音哽咽，无数话涌到了嘴边却没办法出一句完整的。

    他半跪在轮椅前, 胳膊轻颤着抬起，手指像触碰瓷器般心翼翼地落在了齐奕的手背上。

    深色的宽松毛衣下是满是褶皱的肌肤，曾经那么有力的修长手指经不住岁月的磋磨，变得干枯苍老，像被吸干了水分的枯叶, 不复生机。

    只是碰了一下, 齐泠西的手如被烫到一般缩了缩。

    朝思夜想的触碰没给他带去丝毫喜悦, 有的只有绞痛五脏六腑的恐惧，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齐泠西像前那般, 侧头挨在他的膝盖上，动极轻，轻到像是怕压痛他。

    齐奕笑了一下：“失望吗？”

    齐泠西猛地抬头，早褪去了少年的清俊五官全是毫不遮掩的焦急：“不……不会。”

    齐奕碰了下他柔顺的黑发，哪怕无时无刻不看着他, 也还是怎样看不够：“别哭, 没什么的。”

    他温柔哄着他的话反倒让齐泠西紧绷的情绪崩溃, 巨大的悲哀擭住了心脏，绝望蔓延至每根血管，连喉咙紧缩到每个字像在用刀割：“……没有您的世界, 我不。”

    他来到了梦寐求的现实，这个现实却吞噬了齐奕。

    那他来这里的意是什么？

    他成为的目的是什么？

    齐奕中闪过无奈，轻抚着他黑发的手指也在轻颤着：“西西，这才是现实。”那无数个“梦”终究是梦，在那里他可陪他任性、纵容他胡闹、任他随心所欲，但现实却不行。

    在那里齐泠西是神，现实中他们是。

    成为的代价是接受现实。

    齐泠西急了，他抬头看他：“那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

    齐奕却断了他的话：“想不想知道这四十年发生了什么？”

    齐泠西手指微缩，沉默地垂下睫。

    他不想知道，但其实他知道了。

    没告诉他，找回所有记忆的他想得明白。

    齐奕这只是在告诉他，他们回不去了。

    因为现实世界变回了《现实世界》，十三亿玩家醒来了。

    齐奕度唤醒了齐泠西，将他变成了。

    同时齐奕也是终结这场类浩劫的英雄。

    真实的世界里，并没有那遍布全世界的嚣张宣言，失去了自我意识的齐泠西哪怕渴望齐奕，也没办法告诉全世界：他在《现实世界》等他。

    解决这一切的只有齐奕自己。

    四十年前，十三亿玩家被困游戏，震动全球。

    游戏公司被各国政府掌控，醒来的齐奕对的是来自全类的恶。

    他是《现实世界》的创始，他是这款游戏的最高工程师，然而新资料片的上线并非他授意。

    谁会在乎这个？

    疯狂的们只想让他血债血偿，齐泠西在另一个世界模拟出的那只是冰山一角，齐奕所经历的才是真正的间炼狱。

    对这一切，痛失齐泠西的齐奕精神一度崩溃，那近三年的精神治疗远不如卓青林最的那一句话：“老齐，灵犀还在啊，你能唤醒他一次，不能唤醒他第二次吗！”

    一语惊醒梦中。

    齐奕从浑浑噩噩中苏醒过来。

    卓青林身为游戏的开发员，也被关押折磨了近三年，他早瘦脱了形，明明才三十五的年纪却像足足老了二十岁。

    齐奕的振给了他希望，卓青林接厉：“灵犀牺牲自己保护了十三亿类，你不能让他背负这样的骂名啊。”

    这一字一句全锤在齐奕的心尖上，让麻木的他度体会到了痛苦。

    是啊，西西还在。

    西西是为了他才化支撑了十三亿玩家的保护伞。

    他不能让他一个背负这，他不能让他的少年独自一被困在永恒的无知深渊。

    他能唤醒他一次，能唤醒他第二次。

    而这一次，他会让他成为一个。

    在全球大规模动乱，们的理性逐渐占据上分，无论他们怎样厌恶痛恨辱骂齐奕，却还是需他。

    没敢强行切断服务器，没敢拿十三亿的性命开玩笑，他们能够指望的只有齐奕。

    这个类有史来最恐怖的天才。

    这四十年，齐奕做了太太。

    言语过于乏力，根本描述不出其中的千分一。

    他让全世界知道了另一个世界促成的真相，洗清了泼在齐泠西身上的脏水，让全类知道不是齐泠西囚禁了十三亿玩家，而是他舍弃自我意识保护了这十三亿玩家。

    如果没有齐泠西的牺牲，不愿醒来的十三亿玩家将彻底睡死过去。

    他们无力形成一个新世界，只会随着数据过载崩死于游戏舱中。

    齐泠西维系了他们，让他们处于“睡着”的状态。

    只是睡着了。

    但还活着。

    这给了无数希望。

    紧接着齐奕给出了解决案，想唤醒十三亿，必须先唤醒齐泠西。

    有提出质疑：齐泠西醒了，那数据的世界岂不是崩塌？

    齐奕给了答案：不会，因为世界已成。

    齐泠西促成了那个世界，但并不掌控那里。

    世界的法则不任何意志为转移，祂是恒定的，是诞生既存在的，是不会被破的。

    唤醒了齐泠西也不会改变已成的事实，不会让新世界崩落，因为那里早繁衍了足支撑世界的新生命。

    还是有不相信齐奕，但相不相信有什么用？

    齐奕是唯一给出了解决案的，除了听从还能怎样？

    死马当活马医。

    对绝望，们愿意抓住哪怕最荒谬的希望。

    如何唤醒齐泠西？

    齐奕尝试了很办法，这远比最初唤醒ai时难太了。

    齐泠西不是懵懂无知的ai，他拥有着极其复杂的性和神性，整个过程繁琐到超乎类想象的极限。

    研发出第一具“体”的那一刻，齐奕做了个梦。

    时隔二十余年，齐奕第一次梦到了齐泠西。

    与记忆中永远的少年不同，他是成年的模样，神态清冷、举止从容，微垂的睫下是成熟深邃的黑眸，他微蹙了下眉，微凉的声线中有丝撩心弦的愠怒：“别闹。”

    齐奕怔了下，他做了在《现实世界》那数千年间做了无数次的事。

    他吻了他。

    “好看？”

    “嗯。”

    “喜欢嘛。”

    “……”

    从梦中醒来，齐奕用了许久才彻底缓过神。

    梦里他和齐泠西倒转了身份，梦里齐泠西是“父亲”，而他是个任性到乖张的ai。

    在深夜怔了许久的齐奕，忽然明白了。

    向错了。

    唤醒齐泠西的向错了！

    齐奕深吸口，拨通卓青林的电话：“我去现实世界。”

    大半夜的，老卓被吓得一激灵：“你疯了！”

    唯一脱离了现实世界的回去？做什么妖呢！

    齐奕盯着茫茫夜色，压着心脏的刺痛：“他在等我。”

    他的西西在等他。

    等着他带他回家。

    齐奕重新进到现实世界，睁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身白衣的年轻学者。

    “齐泠西。”齐奕阔别二十余年终于见到了他。

    齐泠西抬眸，清俊的眉间闪过一丝不悦，声音淡淡的：“教过你很次了，叫我先生。”

    无法形容齐奕此刻的心情，他的西西变成了他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齐泠西失去了一切，却依旧保留了关于齐奕的所有数据。

    他最初的最初，是齐奕的智能生活助理。

    齐泠西知道齐奕的一切，他是从收集他的数据中醒来的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