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接,至少不用被鬼吓啊。”李远志挭着脖子粗声回答。

    “还不是你大晚上自己要看什么鬼片。”

    周钰了个哈欠，毫无顾忌得拿起了桌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是他们市的号码,就是不知道是谁。

    毕竟没有备注联系人,他正准备接通,旁边李远志紧张兮兮地喊了声：

    “真,真接啊？这万一…万一……”

    他万一了好几遍也没出个所以然来,周钰不耐烦得按下接通键,坏心眼得开了免提。

    里头一阵急促喘气声吓得李远志高声尖叫：“挂掉挂掉，快点挂，恐怖片里都是这样演的，等下就会有个女鬼的声音跟你……”

    他还没讲完,电话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远志吗？是你李叔我啊,你听不出我声音吗？你在什么乱七八糟的？”

    “啊？”李远志一愣，迅速收起了刚刚害怕的神色,硬声硬气地回了句：

    “是李叔啊,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老李叹了口气：“就是出了点事…”他停住了，好像是不知道怎么下去，又好像是难以启齿一般：

    “我…我想问问你们现在住在哪个村？”

    他好像怕李远志误会，急得吐字不清得解释：

    “我们不是想借住，不对，我们就是想借住…也不对，我们是想……”

    周钰掐断他的话：“你们遇到了那些疯子，现在没法住下去了，想过来投靠我们,是这个意思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李远志担忧地问：“老李叔,你没事吧？”

    老李苦笑一声：“去掉那个老字，虽然现在争辩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如果不是我察觉不对，跑得快，现在就是一具不会动的烂肉了。”

    李远志倒吸一口冷气：“那你现在在哪？”

    “在车上，xx高速，”老李长长叹了口气：“以前都觉得城里好，大家都往城里跑，我近的兄弟远的亲戚，就没听哪个在村里的，到现在想去投靠了，竟然一个名字也想不出来，这不就只能厚着脸皮电话给你们了嘛。”

    这会轮到周钰三人沉默了，那头的老李许久没等到答复，尴尬地：“如果为难的话，就当我没有过这个人电话吧。”

    “等下——”李远志喊出声，眼睛却看向了周钰，周钰清楚他的意思，没有点头也没用摇头只是：“这是你的房子。”

    李远志只犹疑了一下就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们现在确定后面没有人跟着吗？”

    老李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眼前出现了希望，他差点就落下泪来，脑子还在狂喜之中没转过来，李婶谨慎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没有，我确定现在我们后面至少几百米是没有的，你们在哪？我们再绕下路。”

    老李定了定神接上话头：“对，我再绕几圈再确认下。”

    李远志：“我们在xx高速路中，大概就是x市出接口到xx服务区的这一段，这个地方很隐蔽很难找，路边有一块大石头，足足够三个人坐下，特别得圆润，但是现在天黑成这样什么都看不见。”

    “隐蔽好，就算我们走错路，没看见顶多多绕几遍也好把后边的人绕晕。”

    老李乐呵呵地，解决了去哪的问题，他觉得现在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李婶可没这么乐观，看丈夫乐得找不着北的样子不悦地：：“好好开车，别走神。”

    “嗯嗯，”老李笑得牙都不见了，这会什么都没法破坏他的好心情，他只顾着开，李婶则一路看外头，观察有没有人跟着。

    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难找，李远志这边也并没有挂电话，而是两边实时对接情况，路况，大概又过了一个钟，李婶的声音在电话里突然响起：

    “到了到了！那块大石头是不是？”

    李远志猛然站了起来，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

    “我下去看看。”

    周钰怎么可能让他自己下去，也跟着去了，夏阳看他们俩都走了，也就跟着走了，三个人下了电梯，心里带着一种微妙的坎坷。

    电梯的速度很快，出到外头时，李远志热情高涨得走在前头，眼看这人就要直接冲出去找人，周钰急忙拉住他，一手捂着手机的喇叭口：

    “你疯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一家来的，没有带那些疯子？”

    听到疯子两个字，李远志下意识抖了抖身子：“那，那怎么办？”

    周钰：“我和夏阳绕到后头和侧面去看看先。”

    李远志点点头，虽然他同意让老李过来，但这只是仅仅因为他知道那种孤援无助的感觉，却不代表他会想把自己搭进去，不过既然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还是听聪明人的吧，他懒惰得想着，蹲在一棵老树的后面等着。

    周钰和夏阳绕到了另一边的公路，沿着走了很久又转回去，因为老李一家都在石头边压根也没人往车这头看，他们就趁着黑暗看了眼车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借着车灯，这并不难，确定真的只有老李一家五口，才放心又绕回去找李远志。

    而另一边，停在石头旁边的老李一家，李婶摸了摸石头，又比划了下，确实足够三个人坐，形状又圆润。

    李奶奶和李爷爷拘谨得站在石头边上，要最紧张，还是数李叔，车子的油因为绕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件事刚刚还在兴奋头上的自己压根没注意到。

    等停车发现了，又来不及了，他没敢告诉李婶，只能在内心不断祈祷，千万要是这里，可如果真的是这里，他心里又冒嘀咕了，要交情，他和李远志三个人不过也就相识那么点时间。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对方肯收留他们，恐怕心里也未必是情愿的，不定只是因为一时心软。

    一想到这些，老李心里就直鼓，他看了眼还在摸石头的妻子，又看了眼高龄的父母，和乖巧站在老人旁边的儿子，他们每个人都很默契得没有问，到底是不是这里，到底别人会不会愿意收留他们。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接他们。

    他们只是不安得，甚至不敢四处乱看，但眼里脸上都写满了忐忑。

    老李看在眼里，酸在心里，他心里也没底，握着手机的手臂一直在抖，他不敢去问电话那头的李远志，在哪里，下来了吗？

    他生怕一句话就引起对方的不快，也恐惧电话的挂断，就在五个人踌躇不安的时候，从灌木丛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李先是一喜，而后带着警惕向前了老两步，想看看后头到底是不是他期待着的人，还是未知的危险。

    李婶拉住他，缓缓摇了摇头：“别去。”

    被好奇心冲昏的大脑瞬间清明，理智回笼，他正想着要不要叫家人先回到车上去时，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响起：

    “老李叔，老李叔你在哪？喂喂喂，我是李远志，我准备到路边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怪异得有了几分电影里特工接头的喜剧感，听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声音，老李没控制住，眼圈一红：

    “我在石头边。”

    听到他回复的声音，李远志从灌木丛里冒出头来，舒叹：“总算出来了，扎人得很。”

    他拍掉身上的碎木，高兴得朝五个人站的地方招了招手，他们的紧紧提起的心终于都落了下来。

    李远志自来熟得招呼：“快搬东西上去，快，这路口的，万一被看见就完了。”

    五个人如梦初醒，上到老人下到孩，都刻不容缓得上车搬东西，老李的车是七座车，哪怕是坐人的位置都塞满了东西。

    锅碗瓢盆都是基础，棉被衣服调味品都齐全，看得李远志咋舌，三个人也没闲着一起加入了搬东西大军，李远志带着先把东西搬到了电梯边。

    其他人都没看得出那是电梯，只以为没有上山的路必须人力搬到山上，也没多问，都憋着一口气死搬。

    就连八岁多的孩都没闲着，他看他能搬动什么就搬什么，也不喊累，大颗的汗水就顺着头发往下流，脸上通红，听话得让李远志惊讶。

    他心虚得想了想自己八岁多是什么样子，不能比，不能比，他默念着，随后立刻将自己不懂事不听话的念头扔出脑海。

    周钰瞧见这孩子的样就能猜得出老李一家的为人，心里放心了不少，私心来他并不欢迎老李一家的到来，更多的人就意味着物资的减少，可是……

    从另一个层面来，更多的人也意味着面对外人的慑威和更多的劳动力。

    作为一个从没干过太多农活，而且时候记忆有些早就模糊了的人，在种植的时候，总会有力不从心和对未知的担忧。

    但是老李就不同了，他已经三十多岁，他父母年纪只会更大，在他们这个国家绝大多数人往上数三代至少有一代是农民。

    李远志这种毕竟是少数，他很清楚老李叔的为人，再加上李婶可是个护士，这就算屋里有药，没个懂这些的人，生病了该吃什么药，他们都不清楚。

    这是好处，坏处当然也明显，首当其冲就是老李可能在撒谎，他可能带着那群疯子一起过来的，就算真的是投靠，他们也会消耗掉很多物资。

    权衡利益之下，周钰还是把这个选择的机会交给了房子的主人。

    现在来看，也许这个选择没有错。

    东西全部搬到电梯口后，老李气喘吁吁地问：“这要是没地方停车，我给它开进地里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