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桑愿,帮我。”……
按照桑愿对场地的要求, 戚宁安把他带回了摇光峰。
“要安静,场地大,又没人扰的。”
戚宁安觉得, 没有比摇光峰更合适的地方。
桑愿:好吧,除了冷了点。
好在对飞天翎的热度驱散了这点寒冷,滴血认主后,桑愿也算有了第一件意义上的飞行法器。
作为飞行法器,飞天翎平日可作为一条发带, 还是气息微弱掩人耳目的那种。一旦被激活,发带会迅速扩大,化成一张巨大的“毯子”, 不管飞得多高,桑愿坐在上面都感受不到高度的那种。
很适合他这种怕高的。
而自带的防御阵法也很强大,他再一次感叹宗门奖励的丰厚,可惜掌门这段时间不知在忙什么, 不然他当面道谢更好。至于对外界攻击的反制能力,他倒是没有试。
剩下的时日里,桑愿主要在如何利用发带作为攻击法器的时间中渡过。
而他用来练手的对象, 就是戚宁安。
原因无他, 因为摇光峰内只有两人, 与桑愿相熟的同修为弟子也没有,他只能找他喂招。
好在戚宁安虽然最近有点奇怪, 但在战斗上仍是剑君原先抬手间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使他刻意把修为压制在金丹期与桑愿过招,桑愿仍是以输为主。
至于赢,基本也是戚宁安见他累了放水的结果。
不过桑愿对此并不在意,反正他只是想要熟练使用而已。倒是戚宁安本人, 在面对他毫无章法的攻击招式之后,沉默地不知从何处找来几本适合他的攻击功法。
能入剑君眼的功法自然不是凡品,这就苦了桑愿。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如此发奋图强过。
幸而与易柔长老约定的日子就在明日,他只需要熬过今日就行,他苦不堪言地想。
“集中注意力,出招。”戚宁安冷声提醒他,自己则以随手捡起的树枝为剑,朝桑愿攻来。
衣袂飘飞,银发随风而动,即使他手着树枝,剑气仍如雨后竹笋般破土而出。
戚宁安在修为上从不肯懈怠,因此在第一次跟桑愿交手时,第一反应就是被他的废材震惊了。
一个金丹期修士,竟然如此没有攻击力。
他依稀记得,他自己是在越级灭杀邪魔时进阶的。
桑愿收回思绪,苦哈哈地接招,飞天翎在他手中还是软绵绵的,像是在自己只是一个飞行法器而已。
可他明明记得,前几日戚宁安用飞天翎作为示范时,一招下去大片的树木倒了一片,到现在还光秃秃地在那呢。
戚宁安的面部表情很冷硬,特别是发现他不认真的时候。
“对敌时最忌心有旁骛,即使失误一息,也可让生死转换。”戚宁安语气格外认真严肃,树枝往前一伸,低喝一声,“再来。”
他浑身气质凌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前是什么生死敌人呢。
桑愿早就认识到他在修炼一事上有多么认真,此时也不敢反驳,只能苦哈哈地接招。
再一次失败时,他握着飞天翎耍赖般地坐在地上,完全不顾积雪湿了衣裳,喘着气道:“剑君,我不行了,太难了,以后再学吧。”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好似被风雪摧残一般。
“你先起来。”戚宁安低头喊他。
桑愿摇摇头,低头不去看他,委屈道:“不,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戚宁安原本的辞在唇齿间转了一圈又咬了下去,认真思考了一般后,终于放弃了让他如自己一般几天学成功法的算。
脚步声逐渐朝桑愿靠近,他好像听见有人轻轻地叹口气。
“回去休息吧。”戚宁安,随后伸出手,把桑愿拉了起来。
终于解脱了,桑愿生怕他转眼变了注意,就着他的手迅速起来,然后当着他的面把头发散开,把飞天翎作为发带系上。
他的动作非常快,连碧色发带掉落在地都没注意。等风一吹,原先的发带早就不知吹到哪里去了。
“那我先走了,这段时间辛苦剑君了。”桑愿不介意点好话,他生怕戚宁安反悔了一般,连忙,“既如此,剑君也早点休息吧。”
然后,就飞快地跑走了,仿佛走得晚点,戚宁安又要拉他来对招。
戚宁安看着他越跑越远,直到跑到房里,房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扔掉了手中树枝,下意识地去摸了下垂落在胸前的银发,深灰的眼眸泛着异样的情绪,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他行走间在雪地上留下一排不断延伸的脚印,等折返时,手上赫然握着一根碧色的发带。
正是桑愿先前掉落又被风吹走的那条。
戚宁安抬起头,拾阶而上,却在离紧闭房门的几步远时停下,触碰到发带的手指动了动,突然转身回了正殿。
......
“师尊,我们明日何时出发?”长青把东西都点好,便来易柔的住所询问。
她的住所到处都是盛开的娇艳鲜花,馥郁的花香充满着整片空间。
易柔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见长青过来了才坐起身来,没有骨头般地靠着,闻言掀了掀眼皮,答道:“日出之时。”
“好。”长青对此并无意见,问之后就准备退下。
易柔却喊住了他,笑道:“你很着急去?”
长青错愕了一瞬,才开口:“嗯,有点,徒儿还没去过秘境呢。”
“是咯。”易柔也不过是随口一问,随即不在意地挥挥手,“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去秘境可不是闹着玩的。”
长青松了口气,确定没有需要确定的琐事后才退走。
见他走了,易柔慵懒的样子没变,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发尾,换了个姿态继续靠着,眼眸低垂,缓慢开口:“既然来了,就出来吧,乘风长老。”
她话音一落,乘风从她身后的柱子走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易柔,你要跟你新收的徒儿去哪呢?”
他得漫不经心,可易柔的眉稍却挂着冷意:“我过,不要仗着修为比我高,就不经过我的同意来我的住所。”
“生气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乘风站在她身后,双手刚好放在她的两侧,倾身过来时好似在怀抱着她,他侧头的眸子里带着迷恋,“我不过是关心你,易柔,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可易柔并不买账,她站起身来,开口毫不留情:“我不需要。”
乘风似乎习以为常,也并不生气,站直后脸上仍是温和的笑容:“那你需要什么?你知道的,只要你需要的,我都会替你寻来。”
“别笑了。”易柔不喜欢两人独处时乘风时不时的侵略目光,她太明白了,这代表着一个男人对她的占有欲,可她总是觉得乘风笑得太假,因此两人以往的关系总是淡淡的,后来也不过是因为他帮了自己一回才好些。
可这并不代表她容许他干涉自己的生活。
乘风眼底酝酿着风暴,表面却平静如初,开口:“连道基毁掉的弟子你都要,难道就是因为他长得跟那个人像吗?”
他的声音变得很冷,像是在提醒她:“易柔,他早就死了,你亲眼看见的,不是吗?”
易柔嘴角的笑意彻底褪了,一张俏脸上布满寒霜:“他死了,我也不会喜欢你,别用你的龌蹉心思来想我跟长青。”
“你跟长青?”乘风眼里闪过厌恶,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她,“他不过是一个道基尽毁,无法寸进的废物罢了。这种人,除了一张脸,哪里能引起你的半点注意。”
若是他先前知道长青的长相,是断断不会同意大长老们带他回来的。
“这不关你的事。”易柔对他们的算并不感兴趣,好在长青已经成了他们的弃子,她挺喜欢这个孩子,诚然有长相在,但更多的是他在七星阁的表现。道基尽毁又如何,这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机缘。即使没有,以他的性子也不会怨天尤人。
不过,这些她没跟乘风,也没必要。自从知道乘风对她的心思后,那点帮忙之情早就磨灭了。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易柔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冷着一张俏脸,道:“没什么事情你就走吧,下次再这样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见她面露抗拒,乘风只好走了,在出了易柔的住所,看到整个住所的防御阵法被瞬间开后直接满脸阴云密布。
“明早么?”他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跟着你,不就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了么。”
住所内的易柔地揉了揉眉心,随后想起什么,重新给戚宁安传讯。
接到传讯的戚宁安并未多问,只敲响了桑愿的房门,等他收拾好东西后便御剑而出。
此时,桑愿站在玄天门外时还是一脸懵,同样的还有跟着易柔匆匆而来的长青。
现在正是天黑之际,微凉的山风吹起众人的衣摆。他们站着的位置离玄天门的正门有点距离,又因为天黑,并没人朝这边看来。
“待会再。”易柔掏出飞行法器,激活后像只飘在空中的舟。
无星无月的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色,舟在黑空中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会便离开了玄天门的范围。
易柔这才从舟舱外走来,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因为事情出了点变故,所以临时决定出发,希望没耽误到你们别的事情。”
长青偷偷地看了桑愿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不满之色,这才松了口气。碍于剑君在这,他这一眼看得十分微妙,根本无人察觉。
“你去休息。”剑君没有对此多言什么,而是看向身侧的桑愿,道,“以飞舟的速度,明日便能到死城,届时我们穿过此地才能前往秘境。”
易柔并不意外他如何得知秘境如今的为止,而是点头赞同道:“剑君的没错,虽妖门早先被赶到天际缝隙,但死城曾经是他们的大本营。因为常年烟雾缭绕,上方并不能飞行,我们只能徒步穿过。”
“师尊,我们不能从远处绕开走吗?”长青天真地问。
“你不知道,瀚海秘境的位置和开启时间并不是固定的,它藏在苍蓝界的时空里,只有偶尔才能探寻到踪迹,我也是在这几天才得到它的具体位置和大约开启时间,若是绕开,一来怕它的位置有所变动,二来怕因为耽误时间错过开启。”
易柔此时有点庆幸他们提前一晚出发,这也算乘风无意间做的好事吧。
长青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此时脸皮有点涨红,声音低低的:“师尊,我明白了。”
易柔对此宽容一笑:“无事,你很多事情都需要慢慢学。”
“这个给你。”桑愿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他突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本书,封面上写着“苍蓝杂事”,“里面有很多关于修真界的趣闻杂事,我已经看完了,这本给你也不算浪费。”
天可怜见的,这是他为了在学习苍蓝界常识时特意找掌门寻来的,好不容易看完了,现在给长青也算二次利用吧。
他的手掌纤薄细嫩,这厚重的书压在上面时给人一种容易把他手掌压折的错觉。
“别客气,拿着吧。”桑愿抬抬下颌,努嘴道。
易柔温柔地看着两人,并没有插嘴。
长青此时顾不得其他,赶紧起身把他手上的书拿下。厚重的书本一入手就是沉甸甸的重量,他下意识地朝桑愿看去,就看见他脸上是清亮和煦的笑容。
像是在,他为如今的长青高兴。
长青决定今晚不睡,通宵苦读。
只是,剑君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好。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剑君一向都是冷漠脸的。
能帮到忙,桑愿心情也好,现在夜已经很浓了,困觉也随着夜色的推进加深,他礼貌地询问:“易柔长老,我可以去哪里休息?”
易柔看了眼他眉眼间的疲倦,笑道:“你跟剑君的房间在最里面。”
“我跟剑君的?”桑愿困顿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像是有点不明白。
易柔娇笑道:“是呀,你们是道侣,所以只给你们准备了一间,有什么问题吗?”
桑愿立马警觉了起来,刚才的困意消失了一大半,立马道:“没问题,刚才我没听清。”
“哦。”易柔喊了声发愣的徒儿,“长青,你的房间在我的对面,去休息吧。”
长青把书捧在怀里,抱得很近,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有点勉强:“好的,师尊。”
当着易柔的面,桑愿并不想把他跟剑君其实从未睡过一间房的事情暴露。于是,他似熟门熟路地来到最后一间房,开房门,动作一气呵成,连戚宁安跟了进来都没发现。
等到他猛然停住脚步,背上被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舟舱内,长青跟在易柔后面,很努力才忍住回头看的念头。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独自一人的安静环境里才颓然地坐下来,沉默了半响后,像是认清了事实一般,随后开《苍蓝杂事》看了起来。
另一边,舟舱里的最后那间房里是长久的静默。
一到房间,桑愿的困意本能地席卷而来。他疲惫地了个哈欠,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可看着面前的唯一床榻犯了难。
好想睡觉。
他本体空间内携带的被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拿出来了,碍于戚宁安在场,只能生生忍住。
特别是,他竟然感受到属于戚宁安的愿力球有了动静,虽然很细微,但足够引起他的重视。
困意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难道临近瀚海秘境,他某些记忆被触动,有了想要的东西?
可惜愿力球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他并不能就此感受到戚宁安的心愿。
桑愿仍旧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偏过头,定定地看着戚宁安许久,破了沉默:“剑君,我能问你个事吗?”
舟舱房间里镶嵌着夜明珠,发散着温亮不刺眼的光芒。桑愿站在光下,本就水光的眸子像是隔着一层云雾。
因为忍着哈欠,他的眼角甚至被逼出了一点点红。
戚宁安刚才在外面时心头产生的那点郁闷竟然因此消散,他的嗓音淡淡的,让人摸不着情绪:“可。”
得到同意,桑愿立马来了劲,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怕他不明白,他特意解释:“就我们刚才在舟舱里,然后来房间内的这一路,你在想什么?”
戚宁安的呼吸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点急促,幸而桑愿只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并无发现这点变化。
他在想什么?
戚宁安也在问自己。
从先前桑愿对长青的关心,再到两人同处一室,尤其是他跟易柔他跟自己睡在同一间房里。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他不自禁地产生了妒忌、渴望这两种情绪。
戚宁安看了他一眼,随后坐在椅子上,又定定看着桑愿。直到把对方看得心里发毛才阖上眼,可心里却明白这就是他产生这两种情绪的根源。
见他默不作声,桑愿顿时有点急了,连忙走到他前面,弯腰问:“剑君?”
戚宁安猛地睁开眼,俊美无俦的一张脸显露在夜明珠的光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看他,嗓音低沉:“我有了心魔。”
这个心魔,关于眼前的桑愿。他知道自己该动手除去,可这个心魔却像是从内心深处最隐蔽的地方钻出,与他的血肉生长在一起,不吞噬他的修为和道心,唯独把他困在孤岛挣扎克制。
“心魔?”桑愿这下是真惊了,他还以为能借此完成反派的心愿,可戚宁安却告诉他有了心魔。
心魔这种东西,是修士对求不得的执念,修士的执念越大,心魔的养料就越多,直到修士勘破魔障,才能有所清醒。
戚宁安的表情很是平静,他的目光落在桑愿焦急的神态上,那点妒忌似乎也消失了。
可桑愿却不知道,他离得更近些。墨发有几缕垂了下来,飘飘荡荡的,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捉。
“那该怎么办?你刚才在想什么,能跟我吗?我们一起想办法。”桑愿着急了,哪里还顾得上他身上的冷气。
戚宁安的表情却很平静,平静得桑愿以为他已经处于黑化爆发的边缘。
这可不行!
桑愿靠近他,一双瞳孔里全是他的倒影,声音放得特别柔:“戚宁安,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满足。”
愿力开始流转,本体空间里,代表着戚宁安的愿力球转动起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许愿树的天赋技能:诱导。
诱导许愿之人内心的渴望,让他出自己的心愿,以此完成愿力回相。
“真的吗?”戚宁安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可眼底却还藏着一丝清明。
他好像,知道了青龙池底是谁搞的鬼了。
见他这么配合,桑愿眼瞳四周染上一层碧色,桃花眼尾开始泛红,昳丽的面容如仙似妖。
“真的。”他直视着戚宁安的眼睛,忍住被里面漩涡吸住落荒而逃的感觉,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告诉我你想要的,我都帮你得到。”
戚宁安瞬时就后悔了,他本来是想知道桑愿在搞什么鬼,可他一靠近,自己心里的那点渴望迅速变浓,犹如刚长出的嫩芽在获得养分后疯狂滋长。等自己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已经落在他的腰上。
两人本来就离得很近,他这个动作一出,桑愿被吓了一跳,浑身力气吓得泄了大半,一下子就坐在他的腿上。
“嗯。”戚宁安喉咙里挤出一声奇怪而旖旎的气音。
桑愿却以为是心魔起了作用,顾不得纠正两人的姿势,气息喷在他的耳廓,声音微微发颤:“戚宁安,你告诉我,好不好?”
戚宁安的手如铁一般地握着他的腰,桑愿忍住不适只能稍微动了动。
可对方就是不话,只死死地不让他起来,双耳控制不住地红得发烫。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久得桑愿都要放弃了,戚宁安才终于开了口。
他的嗓子像是久未喝水,带着令人耳热的沙哑难耐,他眼睛阖上又睁开,深灰色的瞳孔变成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桑愿的另一只手被他捉住,平日里冰冷的手心在此刻带着炙热的温度而来。
很快,柔嫩白皙的手心差点被炙热烫伤。
与此同时,戚宁安极为艰难地开口:“桑愿,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