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头晕 “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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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姜玖琢握着剑,依旧很生气。

    但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又让她觉得好了保护陆析钰,今日不去有些不妥。

    正当她握着剑犹犹豫豫地走到将军府门口时,一阵尘土扬起,老将军正翻身上马。

    姜闻远习惯了姜玖琢跟她同去校场,看她手里拿着剑,便问道:“怎么不牵马?”

    姜玖琢一愣,背过门口的守卫,不自然地声扯了个谎:“最近纪烟总找我,先不去校场了。”

    姜闻远不疑有他,稳住马上挂着的箱子,也没多问。

    倒是姜玖琢奇怪:“祖父,这是什么?”

    “哦,我先去趟亲王府,安亲王这次来掖都自当拜访,顺便感谢世子前两次为我们解围之事,”姜闻远拍了一下箱子,“总不能空手去。”

    姜玖琢头皮一麻,没想到祖父是真要去亲王府上门拜访,忽然间满脑子都是前日祖父和她闲聊的场景,那些话和她也便罢了,若是和陆析钰起来——就他那个风流样子,谁知道会和祖父乱出什么话。

    不成,这会儿不能犹豫了!

    时迟那时快,在姜闻远策马要走时,她及时地拉住马,一把抱住了箱子。

    “祖父,安亲王病重不便见人。至于感谢的事,您事忙,我去。”

    ***

    著风楼里最里那间雅间,姜玖琢正不情不愿地坐在陆析钰的对面。

    桌子中央放着个红木箱子,两个人轮番观摩一遍这个箱子,一个都不话,仿佛这箱子不是姜玖琢带来的,是从这桌子上凭空长出来的。

    最后,还是陆析钰先开了口:“这是带给我的谢礼?”

    姜玖琢神情有些怪异地点头。

    陆析钰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用扇子指着那箱子:“但是你把它锁了,却没带钥匙,这让我不多想都没办法啊……”

    “……”姜玖琢嘴角微微颤了颤。

    日月可鉴,她只是走得太急,忘记问祖父拿钥匙了,万万没有故意拿这东西针对他的意思。

    但坐了又坐,如坐针毡。

    对上陆析钰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她隐忍地拔出剑来。

    陆析钰眼神顺着站起的人上移,立刻身子后仰:“阿琢,古人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还是以理服人的好……”

    他没完的话被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尽数断,姜玖琢面色不变地收回了剑,把被砍断的锁卸了下来。

    她睨他一眼,将红木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陆析钰顿时闭上了嘴,将那大不大不的盒子拿起来掂了掂。

    侧耳听了半刻后,又张开了他那张仿佛不话便会难受的嘴:“阿琢,你可别怪我不解风情,你昨天把我只影孤形丢在路边,今天就给我带了个谢礼,若是不告诉我这是什么,我还真有点不敢开。”

    姜玖琢提着剑没有立刻回答他,从身上掏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条,然后在陆析钰好奇的目光中展开一折,上面写道:不知道。

    陆析钰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出:“这不是你买的吗?”

    姜玖琢像是早有准备,展开第二折:不是,祖父给你的。

    陆析钰现在觉得自己离哑巴也不远了,他是真没想到她这么犟,更没想到她生起气来还能这样,本来就不话了,现在连手语都不了。

    “你这意思是今天除了这些话就不算和我其他的了?”不知怎么,这话的时候陆析钰颇觉心气不平。

    相比之下,姜玖琢很是平静地展开最后一折,就一个字:是。

    “……”半晌,不可一世的陆世子败下阵来,吐出一口气道,“对冰岚的身份并非全是猜测。”

    听见陆析钰的解释,姜玖琢折起纸的手攸地一顿,灵动的眼里有了点波澜。

    正当她空出手问问是什么意思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一条缝。姜玖琢警惕地看去,好容易有了想与陆析钰话的欲望,又很快收了回去。

    陆析钰压制住心头冒出的火,侧头对外面道:“顾易,已经连着两天了,你怎么每日进来都偷偷摸摸的?”

    顾易确认了里面的人之后,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我怎么偷偷摸摸了,我就看看你们都到了没。”

    姜玖琢无声地瞥了顾易一眼,悄悄笑了。

    陆析钰今天头回见她好脸,挑眉问道:“你笑什么?”

    姜玖琢立刻把弯起的嘴角放下来,一脸正色地抬起手:他不是想看我们来了没。随后又将手握成了两个空心拳——面无表情地在两只眼睛边上比了个哭鼻子的手势。

    这个让旁人比来大概会觉得刻意又做作的动作,被姜玖琢这么冷着脸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倒添了点涉世未深的可爱。

    陆析钰一个恍神,随着她的动作勾起了唇。

    做到一半,姜玖琢才发现这个手势的不对劲,飞快地放下手,脸因为窘迫烧了起来。

    一屋子三个人,就剩下顾易完全在状况外。

    “不是,你们一个个都笑什么?”他看向陆析钰,抬起一只手在眼睛边上模仿了一下,“这什么意思?你看明白了?”

    陆析钰拍拍顾易的肩,装模作样地拉长语气:“她你不是想看我们都到了没,而是想看看纪家那位爱哭的大姐在不在,我们顾公子——害怕呢。”

    顾易被揭穿了,没好气地甩开陆析钰的手:“谁害怕了!”

    这么一句十分单薄,顾易觉得应该再找个理由。

    可是咬牙切齿半天,他也没出话来,最后索性放弃了,直接往桌上丢了张纸。

    瞟了眼纸上内容,陆析钰便不再开玩笑了,拿起纸:“你也太慢了。”

    顾易也严肃了点:“那根手指的指甲太脏,验起来要费点功夫,而且你也知道,之所以之前大理寺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是因为那种西域毒及其罕见,时间久了会变质,更加难验。”

    陆析钰很快看到最后:“所以结果和我想得不错。”

    姜玖琢盯着那张纸背面透出的墨迹,不知道他们两个在什么,却在听到“结果”两个字的时候一个激灵,转而又去盯顾易。

    有结果了。

    只见顾易点头:“除开任慈以外的三人,中得都是这种西域毒,而任慈的管家手指上的毒,正是同一种。也就是——那三个人,很有可能是任慈杀的。”

    姜玖琢瞪大眼,忍住了呼出声的冲动。

    前三个人是任慈杀的?怎么可能!

    陆析钰并不惊讶,从怀里拿出一张卖身契递给姜玖琢:“看看。”

    姜玖琢领悟力比常人好,看到冰岚的卖身契上写着的西域二字后,突然就明白了陆析钰先前的话。

    对于冰岚的身份并非全为猜测,是再合理不过的推测。

    “哦对了,”顾易想起什么,从外面招呼人搬了一堆东西进来,“这些给你。”

    看到案卷的封皮,姜玖琢大为震惊,上前难以置信地翻了两下,手上动作极快地问道:哪来的?

    便是她没有官衔,也知道参案者也分职级,案卷不能随意带出给无权之人看,若是被发现了,免不了被责问。

    顾易虽看不懂,但也误误撞答道了点子上:“陆定之昨晚吃错药连夜请旨调出来的,给顾公子我整理了一晚上。”

    罢,他拍拍手上的根本没有的灰尘,留下一句“东西带到了”,便吊儿郎当地走了出去。

    姜玖琢回身,看向陆析钰。

    陆析钰不甚在意,摇着扇子道:“赔礼,今日起,将始末都告诉你。”

    ***

    等看完案卷从著风楼走出时,夜色已深。

    “肤白,高鼻,眼睛深邃而漂亮,西域人的长相确实出色,饶是冰岚在中原那么久早已跟着风土无知无觉地变了样,可面皮能变,气质却是变不了的。”陆析钰从花水楼边走过,淡笑着道。

    那流连忘返的模样若不听后半段,很容易就会被人误会成一个风流浪荡的贵家公子。

    姜玖琢听着他熟稔的评价,自顾自摇了摇头。

    不对,什么误会,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吧。

    “阿琢,”陆析钰突然唤道,“你觉得冰岚只是那贩毒的人还是那个和任慈一起下手的人?”

    姜玖琢思绪被拉回,停顿了一下,最后也没答上来。

    陆析钰见她不答,又问:“那你觉得任慈为何要杀他们?”

    姜玖琢依旧不知道,茫然地看着两岸灯火通明,怎么也没法将任慈这个看上去无比仁善的人和凶杀案联系在一起。

    走了两步,她比划着问道:你觉得呢?

    陆析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们以前做了坏事,所以遭报应了。”

    姜玖琢恍恍惚惚地转过头,善恶终有报?他信这个吗?

    “我可不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陆析钰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

    随后,他用最温柔的表情轻声细语道,“我信的是人性本恶。”

    青石路凹凸不平,两人弯弯绕绕地将灯火抛在身后,明灭之间,姜玖琢怔怔地向陆析钰投去深浅不明的目光。

    “怎么,你不信?”陆析钰对上她的眼,口无遮拦地道,“不定我也是个恶人,再走两步就有人来取我性命了。”

    话落,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前身后传来,破了这平静的夜。

    姜玖琢瞪了陆析钰的一眼,那幽怨的眼神里饱含情感地诉着一句话:您可真是个乌鸦嘴。

    在两人还未来得及挪步之时,一群训练有素的蒙面黑衣客从四方而出,拔出腰间长剑,以最快的速度把姜玖琢和陆析钰围在了中间。

    方才还风流倜傥的陆世子突然发了虚,头晕眼花地往姜玖琢身边靠去:“阿琢,你怕不怕?

    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分明是姜玖琢最讨厌的,可身边人凑过来时,她想的却都是他进宫请完旨后风尘仆仆赶往刑部调取卷宗。

    她像只磨亮爪的幼兽般倏地握紧剑,破天荒地没有躲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