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这么一场闹剧里, 萧景渊他虽然从头到尾没有正式出面指责李姨娘她什么，可王妃王氏她既然干怎么做，想必背地里也是经过了萧景渊的首肯的，否则以王氏的性子, 她是绝不肯因着一件妾室争宠的事就惹了萧景渊的不满的。

    思及旧事, 李姨娘她难得沉默了半晌, 听着耳畔萧萧而过的风, 她眯着一双因着常年熬夜刺绣熬坏了的秀目低声劝慰道，“伺候了王爷他这么些日子, 对王爷他的性子我不摸得有十分的清楚，六七分的把握是该有了的。

    现下侧妃娘娘她长期长睡不醒，王爷他现在应该是再焦心不过的了。我又怎么能再不识趣儿的去给王爷他添堵呢？奏不奏效的暂且不, 就依着王爷那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霸道性子，若是因着这个惹了王爷他不高兴，那我们可是免不了要吃一通排头的。”

    她瞧着双兰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放柔了声音柔声劝道，因她是南方献上来的女子，话间颇有几分吴腔软语的腔调, “双兰，我知道你在这王府是受了不少委屈的，可你要知道, 头顶上有王妃娘娘这样的主子在, 依着我的资质, 出头那是很难的。”

    “这，奴婢当然也知道。”听到李姨娘推心置腹地到这里，双兰也自知理亏, 一向牙尖嘴利的她难得低下头认错。“奴婢能明白您想要明哲保身的心，可身处在这王府里头，又有哪个不争的能笑到最后呢？只怕是你不想争，也总有着各种不得已的事情逼着您主动去争呀娘娘。

    ”

    兰到最后还是不甘心，她不死心地最后出言提醒着，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儿一股脑地都抛出来后，然后对着李姨娘一个福身，干脆跑了出去，不走她怕是忍不住要再劝姨娘去争，毕竟身处王府这个富贵的大染缸，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一直初心不变呢？

    眼看着双兰一路跑而去，李姨娘从绣盒中取出一个年岁有些久了的荷包出来。这荷包虽然通体瞧着并未用上多好的材质，可上面的花纹却是颇为精巧。荷包中心一株秀美的玉兰花默默地盛开。这还是当年她离家参加选秀的时候娘亲追出来送给她的荷包。

    家里条件不好，她记得这块荷包的料子还是娘亲她从压箱底儿的嫁妆里翻出来的，临别在即，多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强撑着追出来，一把将这荷包塞到女儿怀里。

    木讷的她也只来得及交待女儿一句照顾好自己，莫要为了家里的前程委屈自己，就被匆匆赶来的父亲给生拉硬拽地带回府里去了。

    看着满眼算计的父亲粗鲁地带着母亲离去，李玉琦心中不是不恨的，她多想随着母亲离去，届时在娘亲满腔的柔声祝福中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她不强求自己的夫君要多出色，只要能同意她不时地回府看望娘亲就好。

    左右他不要像父亲一样宠妾灭妻，贪花好色就好。可残忍地现实真的会允许她的愿望达成吗？

    当年她要是真随母亲回府，母女两个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前几年因着父亲的宠妾马氏为其诞下幼子，父亲他行事就更加地荒诞，她深知在马氏的手底下，生性柔弱的娘亲是护不住自己母女二人的。

    起初被赏赐到王府里时，她心底是踌躇满志，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可南边辗转传来的消息提醒她，娘亲已经没了，因着多年郁结于心，一场普通的风寒就要了母亲的命。

    她选择参加选秀的初衷原也不过是想为自己母女二人挣的一个出路，母亲这突然一走，李玉琦她自觉着自己的心气儿也断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王府里头争宠还有个什么意思。

    所以在起初刚入府时掀起一阵浪花儿后，李玉琦自此就消沉了下去，变成了王府里头人人印象里头那个沉默寡言的李姨娘。

    原本她已经习惯了给这王府里头的宠妾们作配，左右这江山代有才人出，不管底下人怎么争，王爷萧景渊他总是稳坐钓鱼台地位不变的，只要他还是王爷，那冲着他而去的狂蜂浪蝶们就不会少。毕竟谁没做过一个宠妃梦呢？

    瞧瞧那前些阵子荣宠不断的侧妃娘娘，她瞧着那是一个多么姿色过人的美人儿，现下昏迷多日，可还有人记得她的风光？叫她这花无百日红，女子们不管怎样努力，那总会有颜色凋零一日，想必色衰而爱驰的日子就不远了。

    这侧妃姜氏她若是能长睡不醒，她觉着对着姜氏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这样她就可以一直活在王爷爱她的美梦中了。

    这女人选择把心放到男人身上，那是最危险不过的选择了，陋室寒门的门户的也就罢了，他们想要贪花好色也没有那个资本，这样贫贱夫妻之间反而能举案齐眉一些。

    她冷眼瞧着像姜氏这样将一颗女儿家的真心全都放在王爷身上，这是最蠢的选择。这姜氏在她眼里就是一株选择燃烧自己，将满腔的爱意都献到王爷眼前的娇花儿，现下王爷还没有腻烦，她的风光还在继续。

    可若是有朝一日新人进府，她那宠妾的待遇不知道还能再持续多久。毕竟这世间的美人儿虽然不多，可在这权贵面前选择飞蛾扑火的人那还是不少的。

    虽然面对长睡不醒的姜氏，王爷他选择了常去栖鸾阁陪她，这样的结果是她没想到的。看来就算是长着一颗铁石心肠的王爷，在面对着将满腔爱恋献上的痴情美人儿也会心软的呀。这样看来，侧妃姜氏的付出也不是全然不值的。

    趁着四下无人，李姨娘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腹，双兰那丫头虽然性子不坏，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她的大事儿可不能叫那丫头给搅和了。

    若是有机会往上爬，难道她会不想拼命爬吗？往常不过是没有寻着好机会罢了。毕竟若是能有机会过得更好，她为什么不去努力争取呢？谁会因为日子过得太过舒坦而不开心呢？

    可是现下府里头的情形可万万容不得一个孩子的存在的。她可不会像阮氏那样傻傻地跳出来炫耀自己有孕的事儿。这自古以来有句老话儿的好，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在府里头的形势好起来前，这个孩子的存在她是不会公之于众的。没看见近来王爷他因着侧妃混睡不醒的事情心情不好，府里头的气氛十分紧张的吗？

    阮氏她因着怀了孩子得瑟不已，王妃那里即使是孕期再身子不适，阮氏怀孕的消息一传过去，她可是立马就下令把她给禁足了。

    虽然表面上给了个理由什么王府里头的孩子太少，阮氏能够怀上孩子不容易，府里头人多嘴杂，怕惊了阮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叫阮氏她在院子里精心养胎为好。可归根结底，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王妃那心里头肯定是不大得劲儿的。

    不过这想想也是，府里头各位主子们怀不上孩子是怀不上，连宫里头的陛下听闻了这件事儿后都专门派了太医前来看诊了，可这送子娘娘一发力，那好似洪水一放闸，刹都刹不住呀。

    送子娘娘一送就送了三个，这下就得看谁更得上天的垂怜了，好比那大王爷府里的柳王妃，任你是圣上亲封的王妃之位，尊贵无比又怎样，生不出孩子来，叫人家一个妾室爬到头上你也是没个法子可言。

    大王爷在任氏还未生下庶子之前，对着柳氏那可真算的上是百般疼宠了，这柳氏出身名门，身世尊贵，柳家一连出了三任宰相，再是这京城里清贵不过的门第了，她做姑娘时，因着家世显贵，出门做客在外，别人家的姑娘那都是捧着柳氏走的。

    可任凭她嫁人前再怎么风光不过，婚后她还是栽在了生子这到坎儿上。看来在他们这个男尊女卑的世上，女人这辈子家庭出身那是要看投胎技术的一方面，可嫁人生子那也是要看你是否能得上天恩宠，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这在府里头的地位那才真正能够稳固下来。

    与柳氏一比，这府里的王妃那可是幸福多了，毕竟自家王爷那是个再重规矩不过的人，即使心里头再满意方氏不过，他也给了王氏身为一个正妻该有的体面。再这方氏倒也懂得分寸，再怎么得宠也没有挑衅王氏的威严。

    李姨娘现在就只盼着自己能够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好叫自己往后能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她私心里还是想生个女儿的，就她旁观了这么久王氏的处事风格，在涉及王府的继承人方面，王氏她绝不会是一个好话的人。

    李姨娘也知道依着自己的性子是绝对斗不过王氏的，既然如此，那自己还不如躺平任嘲，做一条咸鱼在王府里苟到最后。她的处事原则就是，旁人羡慕的一时风光那绝不是自己想要的，能够笑到最后的，那才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