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的儿呀, 你还是先把嘴角的渣渣擦干净再来跟母后包票吧。”保养得宜的玉手轻轻点过萧静娴的嘴边，王瑜兰哭笑不得地示意她先收拾好自己再来这些空话吧。

    将吃饱喝足的乖乖女儿送走后，王瑜兰这边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纠结。

    话这侧妃肚子里可还怀着孕呢，都被皇帝借着救驾之由给破格提为贵妃了, 若是等姜玉鸢有幸生下儿子, 那陛下还不得把她升为皇贵妃, 和自己这个中宫之主平起平坐了？

    这么些年她可真是忍得够够的了, 尚在潜邸的时候她就被姜玉鸢给死死压了一头，如今她都已经母仪天下, 是这天下人的女主子了，却还要被一个贵妃的存在给噎得如鲠在喉，这叫她怎么能再隐忍下去？

    自个儿的闺女现如今病歪歪的, 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想必陛下也对这个女儿没报什么太大的期望，他不就是还指着姜玉鸢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吗？可恨自己的身子真是太过不争气，这么些年她药可是没少吃，偏偏就是没能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倒是平白叫姜玉鸢那女人得意好久了。

    王瑜兰恶意地在心中揣测着，你萧景渊不是对着姜玉鸢那个贱人情有独钟吗？我倒要看看若是这女人不能生了, 你会不会为了绵延子嗣去临幸别的女人。别的不，先前尚在王府就入府的几个女人可是眼巴巴地等着捡漏呢。

    可回想起方才憨态可掬的闺女，王瑜兰的心又开始摇摆起来, 这做了母亲的人心境马上就不一样了。一想到要出手害了姜玉鸢快要出世的孩子, 她的心就不知道怎的突然犹豫起来。

    算了算了, 看在同为母亲的份儿上，她就先放姜玉鸢一马好了，不定事情远没有那么糟, 贵妃她生的是个粉嫩嫩的丫头呢？王瑜兰努力地压下了蠢蠢欲动的手。

    这边正和忙碌完的萧景渊意温存的姜玉鸢却感觉身子有些不对，好在这些日子里她也是做了不少功课的，轻轻抓住萧景渊的手，姜玉鸢颤着声音道，“陛下，妾身怕是要生了。”

    萧景渊当即脑子就发蒙了，生了？要生了？“阿玖，快去寻太医和产婆过来，鸢娘，你不要太过紧张，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也不知到底是在安慰姜玉鸢还是安慰心慌的自己，萧景渊不断地重复着，此刻的他全然没有了平时那副游刃有余的帝王相，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担心娇妻幼子的寻常丈夫罢了。

    “陛下您就放心吧，妾身一定会和孩子都平安出来的。”将要生产的姜玉鸢抽出精力来安慰了萧景渊一番，明明要生孩子的是她，也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可紧张的。

    “因着娘娘您前些日子腹部曾经受过伤的缘故，此番生产您可能得受上一番苦了。”提前了解过姜玉鸢情况的产婆如是提醒道。

    “是，本宫知道，劳烦您了。”忍着头上擦不尽的冷汗，姜玉鸢紧咬着牙回道。

    在经历了产房一阵人仰马翻之后，已经脱力的姜玉鸢终于在门外萧景渊的翘首以盼下平安生下了孩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她生了个……”接生的婆子话还没来得及完，就被心急如焚的萧景渊给强行断了，“朕不关心贵妃她生了男孩还是女孩，朕只问你，贵妃的情况还

    好吗？太医可有诊断留下什么后患？”

    没想到这高高在上的皇帝在涉及到心尖尖的时候也会跟个寻常人家的丈夫一样啊，抱着孩子的产婆悄悄感叹道，不过这九五之尊的问题她还是要赶紧回答的，“陛下放心，娘娘身子好着呢，不过是生产时脱了力，现下娘娘她昏睡过去了。太医也来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女儿家都得经过这么一遭的。”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既然贵妃今日平安无恙，那今日在场的诸位们就都统统看赏。”得知爱妃无事的消息，此时的萧景渊也终于有了几分赏赐的心思。

    “对了，你方才贵妃生了个什么？”回过神来的萧景渊这时才顾得上问上一句姜玉鸢生的孩子是男是女，“方才老身就想恭喜陛下了，娘娘她生的是个皇子，恭喜陛下您再添麟儿。”

    萧景渊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继他和鸢娘失去一个孩子后，居然还能亲手抱到二人的血脉，这可真是老天垂怜他呀。想必老天爷也是怜他孤家寡人许久了，才赐给他这么一对儿母子的吧。

    “您要不要抱抱他？”

    这自然是要的，在动作生疏的将那个的一团儿抱在怀中时，看着那对熟悉的眉眼，萧景渊不知怎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可能这就是父子之间神奇的血脉感应吧。

    珺哥儿出生的时候，他尚未来得及好好抱过他，眼前这个臭子认真算起来，应该是他抱过的第一个孩子了。

    在心地抱着孩子端详一番后，萧景渊就赶忙吩咐人把皇子给姜玉鸢抱了进去，想必贵妃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想看到的自然是自己的亲骨肉了。

    萧景渊想的不错，姜玉鸢恢复了几分力气后，就连忙差人将她历经千辛万苦才生出来的孩子给抱了过来。

    直到真正经历一番死去活来，抱着怀中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存在，姜玉鸢这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在这个朝代扎下了根，往后她就是这大衍朝的贵妃了，再不是先前那个世界的工人了，这世界可真是奇妙。当初的她哪里会想得到自己会有这一段因缘际会呢？

    她满脸缱绻的量着怀中的婴儿，这孩子的眉眼可真是像极了她。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生命的延续呀。

    握住孩子软乎乎的手，姜玉鸢对着眼前的孩子默默道，娘已经回不去了，在这个世界你就是娘唯一的亲人了。往后我们娘儿俩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得一起并肩作战了啊。

    不过虽这宫里头的人都讲究什么母凭子贵，但现在你还，还是让母妃先来保护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吧。

    “对了，本宫还未来得及问，这孩子是男是女？”不愧是和萧景渊相处了这么久的人，姜玉鸢和萧景渊二人均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先确认孩子的性别。

    “回娘娘的话，您此番诞下的是皇子，陛下方才在外头可是抱了殿下好久的呢。”

    “是吗？我儿子这么可爱，陛下他当然稀罕了。”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招人喜欢，姜玉鸢也忍不住母爱光环附体，瞧着眼前的孩子只觉得越看越爱。

    噗！被她无比稀罕的皇子此时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响。

    “这是怎么了？”姜玉鸢这个新手妈妈很是疑惑。

    “娘娘，殿下这是拉了，太医了，殿下的身子比起大皇子来可是康健的多了呢。”碧雀一脸与荣有焉的恭喜姜玉鸢。

    谢谢，如果身体康健代表的是这家伙的屁如此之臭的话，姜玉鸢表示这份幸运她不要也罢。

    坤宁宫内，一个焦急的声音破了满室的寂静。

    “皇后娘娘，贵妃那边，贵妃那边诞下了个皇子。”将关键信息传递到位，这负责听的太监就死死低下了头。

    尚且跪在佛堂前数着佛豆的王瑜兰一个手紧，才数好的佛豆就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年纪尚且年轻的新皇后眼下一片青黑，用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跪在下方的太监，似乎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谎。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又有哪个胆大的敢拿贵妃产子这么大的事儿开玩笑呢？王瑜兰在心中嗤笑一声，她也知道自己此前的想法不切实际。

    好呀，这本就如日中天，极得盛宠的贵妃此番又生下了儿子，叫她这个中宫皇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陛下也真是够狠心的，他难道当真就这么容不下她和娴姐儿母子吗？偏要给姜玉鸢那个贱人脸面。既然如此，那她这个没用的皇后还不如自请废后，给姜玉鸢她们母子腾个地方好了。

    不过萧景渊显然已经提前把这个问题给考虑到了，是夜，空荡了许久的坤宁宫终于迎来了它名义上的男主人。

    眼瞧着越发形销骨立的皇后，萧景渊心中不是不对她抱有歉疚的。可他作为一个帝王，还是想给自己的心爱之人最好的。

    “朕明白皇后你心里的顾虑，”看着想要为自己申辩，却又欲言又止的王瑜兰，萧景渊示意她先让自己把话完，“朕知道在贵妃的事情上是朕对不住你，如今朕给你两个选择。”

    到这里，萧景渊本就积威甚重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凝重，“看在你是朕发妻的份上，皇后之位和太子之位你更看重哪个？”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王瑜兰不可置信的问道，“难不成陛下才刚刚继位，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臣妾给贵妃腾地方了？”

    “朕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萧景渊认真地对着发妻解释道，“你知道的，人总是不能太过贪心。王氏你可以在这皇后之尊和太子之位选一个。若是你选皇后之位，朕可以向你保证，朕有生之年你若是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你王氏至此一生都会是朕的皇后。”

    看着眼底明显闪过意动的王瑜兰，萧景渊暂且掩下心中的失望不提，“若是你选太子之位，那朕会好生考虑培养日后你诞下的皇子，好叫他日后做这个王朝的接班人。不过你只能从这其中选上一个。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

    王瑜兰眼神凄楚地望着眼前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如今的他是天子了，自己这个本就不受宠的王妃自然是不会被他放在眼里了。

    深吸了一口冷气后，回想起性情怯懦的女儿，王瑜兰狠下心来做了个决定，自古以来这太子之位从来都是不好做的，她宁可未来的儿子不要那个虚无的至尊之位，也要闺女平平安安的长大。没能给那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本就是她这个当娘的的一块儿心病，再做一辈子的富贵闲王也没什么不好。

    咽下鼻尖涌起的酸意，王瑜兰叫住想要转身离去的萧景渊，“陛下，不用再考虑了，臣妾想好了，娴姐儿这孩子是我欠她的，再，妾身这辈子恐怕都生不下孩子了。不过还请陛下能够话算话。”

    “这是自然，朕一向是一言九鼎的。待娴姐儿的年纪再大些，朕会考虑给她封号的。”达成了此行的目的，萧景渊脸上露出了个笑来。他心知鸢娘的性子原本就不适合做皇后，况且自己也舍不得叫她那么疲累。

    既然皇后这么舍不得手中的权势，他干脆就成全她好了。想必贵妃也会为自己这个决定开心的。

    “啊，啊啊啊！”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因着有姜玉鸢这个得宠的母妃在，被赐名萧泽璟，名璟哥儿的家伙此时正满嘴哈喇子地盯着姜玉鸢手中拿着的布老虎。

    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就是对着五颜六色的老虎感了兴趣。在他四个月大的时候，姜玉鸢心血来潮地跟着碧雀做了只布老虎给儿子。毕竟她记得后世许多的孩子都十分喜爱颜色鲜艳的玩具。

    这下可好，也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就算姜玉鸢后来拿再多的布偶换萧泽璟手中的布老虎都没用，他硬是拿着姜玉鸢随手绣的布老虎玩了一个月，萌哒哒的老虎上全是这孩子的口水，

    家伙似乎就是认准了他老母亲的手艺，叼着那个布老虎就是不放。

    后来还是来看望儿子的萧景渊给她提了个主意，这孩子不是对老虎感兴趣吗？那你不如就再多给他绣上几个不同的布老虎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堂堂九五之尊的儿子，总不能天天叼着个破老虎玩吧，这也属实太跌份了些。

    好在这孩子总算是对着布老虎来者不拒，只要是老虎的布偶人家都爱。这不，甘露殿里就挂满了替家伙准备的老虎，各种各样的姿态都有，完全满足家伙的收藏欲。

    “这孩子近来可有再闹你？”看着生产过后依旧美貌如花，还增添了几分风韵的姜玉鸢，萧景渊不由得放软了声音，在贵妃身边，他觉着自己纵然是百尺钢，也最终会变成绕指柔。

    “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哪里会闹臣妾呢。”提起儿子，姜玉鸢的脸上满是笑意，坐足了月子的贵妃面色娇嫩得好像桃花吐蕊般娇柔妩媚。

    “鸢娘，你都因着这个臭子冷落朕好久了，今日不如？”

    话还没完，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就爬上了萧景渊的膝盖，“爹爹，爹爹，给你……”

    学话得有些迟的萧泽璟将一个黏答答的布偶塞到萧景渊的怀里。

    年纪的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爹爹的脸色突然变臭了，在他的脑袋瓜里，这个布偶他已经玩腻了，可娘亲不能浪费，所以他这个鸡贼的就想着塞给一向疼宠他的父皇带走，这样他就可以在碧雀姑姑那里换一个新的布偶了。

    “爹爹不要，璟哥儿自己拿着玩儿吧。”萧景渊努力想要拒绝来自儿子的好意，这布偶都快塞到他嘴里了，鼻尖萦绕着来自儿子淡淡的奶味儿，看着对面一脸看好戏的贵妃，他的神色不由得幽深了几分。算起来从贵妃有孕至今，为了她腹中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两人亲密的次数当真是少的可怜。

    好不容易璟哥儿这个臭子大了些，却又没个眼力见儿地破坏了自己和爱妃之间的微妙气氛。看着睁着一双大眼睛试图对着自己卖萌的儿子，萧景渊只觉着自己是也不是，不也不是。这也就是亲儿子才敢这么戏弄他老子了。

    “好了璟儿，看在你今天表现这么乖的份儿上，母妃今日特别奖励你可以去碧雀姑姑那多领一个布老虎。”

    “真的吗？”萧泽璟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可看到一旁端坐的父皇，他的脸色又犹豫起来，“可是儿臣还想把这个布偶送给爹爹呢。”

    “母妃向你保证，父皇他临走的时候一定会记得带上璟儿的心意的，好不好？”姜玉鸢耐着性子对萧泽璟保证道，不能因为孩子年纪就不征求他的意见，姜玉鸢一直以来都是把儿子放在一个和她平等的位置来看待的。

    “那儿臣就先告退啦~”荡漾的尾音洋溢着兴奋，在对着父皇母妃行完礼后，萧泽璟就乐颠颠地去领今日的布偶了，碧雀姑姑那里有个布偶他可是眼馋许久了，今日可一定得趁着这个机会拿到手才行。

    此时远离了儿子的年轻夫妻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两人一个眼神对视下，室内的气温就突然升高了起来。

    萧景渊一个用力，就将姜玉鸢给抱了起来吗“爱妃，今日难得有空，朕就来好好和你算算总账。”

    乌木鎏金的缠枝床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窗外的海棠花开得无比绚烂，而此时的室内，正是一派春意浓浓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