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翻墨这个名字不好,你啊……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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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当中的两人似乎瞧不见端午一般。
端午伸手捂住了嘴, 似乎这样便能挡住不住发红的眼眶。
院子里,顾言风同林涂的身上像是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端午站在不远处看了许久,看着院内两人把酒言欢, 对弈弄乐。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缓缓动了动脚, 伸手轻轻叩响了院门。
院门被响的那一刻,四周景色骤然变换。
林涂姣好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整个身体都染上了一层淡淡光晕,
四周的风景开始退散, 焦黑的土地,枯败的花草一一出现。
端午胸前的玉片开始发烫,烫得她心口微痛。
鬼气凝成箭羽形状,剑刃横在了端午脖子前。
“鬼王大人。”端午握紧了玉片,她知道顾言风能看见自己也能听到自己的话。
“鬼王大人,我同黄路找到了与林姐姐性命相连的绿枝儿。”
那泛着寒气的鬼剑已经划开了端午脖子上的一寸皮肤, 端午脸色白了两分,她微微颤抖着,话时牙关碰撞, 带了颤音。
“鬼王大人, 林姐姐还活着,您出来见我一面吧。”
鬼剑停住了,伤口处的鲜血穿过鬼气落在地上, 渗入了土里。
端午抬手按住了脖子上的伤口,咬了咬牙, 继续道,“您分明清楚如今种种皆是幻象,为何还要沉溺其中呢?!”
“幻象。”顾言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端午四处张望着,似是想要找到他,可入目皆是虚无。
“端午,你回去吧。”顾言风缓缓从浓郁鬼气当中走出,他的长发被高高束起,红色的发带落在身后,一袭白衣,一双眼睛竟是暗红色的。
端午见到他,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鬼气阻挡,她有些害怕,却又不解,隐隐有些愤怒。
“鬼王大人,林姐姐明明还活着,您为何要变出幻想自己欺骗自己。”
顾言风眼皮微抬,后退了半步,似是有些不耐。“聒噪。”
端午还想再什么,骤然掀起的鬼气却是将她掀翻出去。
巨大的冲击力仿若将她五脏六腑撞得移了位,守在外面的黄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慌忙上来想将端午扶起来。
端午按着胸口勉强站起了身,她气尚未喘匀,隐隐泛有水光的眼睛骤然睁大。
黄路察觉到不对,回身去看。
顾言风不知何时从幽幽山谷中走了出来,手中正捧着装有槐树枝儿的花盆。
“顾言风,你做什么?!”黄路脸色煞白,慌忙转身想去抢。
可顾言风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抱着花盆消失在了原地,一同消失的还有装着人参的花盆,同守在花盆旁的玄猫。
黄路气急败坏地提剑冲向那笼着山谷的鬼气,长剑砍在鬼气上,如同砍在铁器上一般,发出铿锵声响。
几次三番下来,黄路手中的剑砍出了豁口,可那鬼气却是纹丝不动。
“这顾言风是怎么回事?先前虽也惹人烦,也不曾这样招人恨。”黄路扔开手中的剑,盘腿坐在了山谷前。
端午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只不过先前流的那些染得衣襟上鲜红一片,看着骇人。
她听到黄路的抱怨,咽了一口口水,微微低下头,“是我不好,了些激怒鬼王大人的话。”
黄路看向端午,刚想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人。
来人穿着黑衣,剑眉星目。
黄路站起身,将端午挡在了身后。
“你是什么人?”先前的剑被黄路刚刚砍得卷了刃,黄路只得赤手空拳拦住了来人。
只是来人并没有舞刀弄枪的意思,反倒弯眉笑了起来。
“做了多年邻居,直到今日才与黄公子相识,是谢某的错。”
黄路微微挑眉,语气松软了半点,“你是,那棵柳树精?”
谢存光笑了起来,“是,在下正是远春山上那棵柳树。我来寻黄公子,是想告诉你,在下有林姑娘的下落。”
黄路同端午对视一眼,两人眼底俱是疑虑翩跹。
谢存光并不急着开口,等面前的两个人再次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时,方才开口道,“在下不才,修习的术法当中有一寻人的法术,我在远春山上发觉,同林姑娘相关的那株槐树发了新枝,便一路找来了。”
黄路背在身后的手瞧瞧比了个手势。
端午见状后退了两步,几乎要贴上身后那笼罩着山谷的浓郁鬼气。
“远春山上死的死,枯的枯。”黄路看着谢存光那双不知深浅的眸子,弯了弯眉,“您是怎么逃脱的呢?”
谢存光愣了一愣,像是没想到黄路会这般反问自己一般。
不过那只是一瞬,他很快笑着遮掩了那一秒的怔楞,开口解释道,“在下碰巧月前修炼出了人形,对山下人族生活甚是感兴趣,贪一时玩乐这两日才回去。只是不曾想,远春山竟是遭了劫难……”
“唔,原来如此。”黄路缓缓点了点头,下一秒却是猛然出手朝着谢存光扔出一把东西。
谢存光下意识抬袖去躲,等那东西到了跟前儿才发觉不过是一坡土,谢存光放下半抬的手。
可是先前站在不远处的人早就跑远了。
黄路甚至还有闲情回身冲着他喊话,“你真当本大爷是傻的不成,渡了几次劫的老树精哐我刚修炼成人形?”
“就是刚成精没两日,须须都没掉的人参都能变成娃娃了。”
谢存光微微眯了眯眼,嘴角上扬起的弧度缓缓消失了。
他并没有去追跑掉的两人,反而是看向面前的山谷,谢存光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虚虚按在鬼气之上。
“既然一时半会儿得不到神识,那只有先得魔骨了。”
那鬼气附着在谢存光手上,谢存光修长的手很快变得干枯,呈现出枯败枝干的模样。
只不过谢存光并不在意,微微抖了抖袖子,整个人便矮了下去。
黑色的长袍下,一根枯败的柳枝躺在地上,了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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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外发生的事情,顾言风盖是不知。
他怀抱着那两株花盆,踏进了风清日朗的院子里。
院子当中,林涂手里正抱着一本话本子,听到声响,抬眸看向他。
“顾言风,你去哪儿了?”林涂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抬手捻起一颗酸果子。
“给你买了点两盆花,好发时间。”顾言风将花盆放在了地上,玄猫从他身后窜了出来。
林涂眼睛亮了亮,“还有一只狸奴。”
顾言风这才瞧见那只通体黑色的玄猫,“喜欢吗?”
林涂没有回答他,而是蹲在了玄猫面前,伸手逗弄着他。
顾言风一时有些恍惚,恍若回到了永安顾府时,那时他带回翻墨,林涂也是这般开心欢喜。
“阿涂,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好不好。”顾言风垂眸看着眼前的画面,开口道。
逗弄着玄猫的林涂抬起头,缓缓眨了眨眼,“叫什么呢?”
“翻墨,好吗?”
林涂抬着的手微微停了停,那双杏眼里似是露出了一丝茫然。
但那一缕茫然转瞬即逝,她乖顺地点了点头,“翻墨,好名字。”
顾言风伸手揉了揉林涂的头发,视线却是落在那颤颤巍巍的槐花绿枝儿上,“阿涂,我们永远在这儿生活着好吗?”
“那自然是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林涂抱着玄猫站直了身子,嘴角微微上扬着。“出嫁从夫呀。”
顾言风却是愣住了,他那双桃花眼里染上了一缕痛苦。
面前的一切开始渐渐消散,活灵活现万分生动的林涂也变得有些模糊。
顾言风深呼吸两口,匆匆垂眸,“我去给你买些零嘴。”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林涂并没有回答他。
顾言风知道,他的阿涂是不会出嫁从夫这样的话的。
林涂有着自己的坚持,如今那院子里的,不过是他强行变出的一个傀儡。
而那躯壳里,只留有林涂的一缕魂丝。
那日,林涂在他怀里渐渐化作荧光消失。
顾言风一瞬堕魔。
骤然膨胀的鬼气留住了林涂的一缕魂丝,顾言风便将那缕魂丝安置在了变出的林涂身上。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顾言风知道。
因为这个林涂着他的阿涂从不会的话。
因为这个林涂手中握着的话本子上,只有开头的一句,毕竟顾言风他只瞧见了那一句,旁的再也编不出来。
更是因为,清楚地明白,他强留下的那缕魂丝上,没有半点生气。
在顾言风离开院子后,院子里的一切都停了下来。
啼叫的鸟儿,觅食的虫蚁。
玄猫有些疑惑,它抖了抖身上的毛,伸出舌头去舔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林涂。
只是无论它怎么动作,面前的人依旧保持着原先的状态,一动不动,就连先前因为动作而半浮在空中的青丝都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玄猫有些焦急,它轻轻咬住了林涂的虎口,似是想用疼痛唤醒面前的人。
而那不动的指尖则是微微一颤,一道轻叹响起。
“翻墨这个名字不好,你啊,还是不要叫翻墨了。”
玄猫听见声音,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想要找到是谁在话,可惜院里还是那停滞的状态,除了它以外,仿佛没有活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