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到北城华灯亮起，夜幕深沉，温宁也没再收到他的回复。

    隔着手机屏幕也有个坏处，那就是她无法确定他是忙于开会，没空回她消息，还是看到了她消息，但并不想回。

    温宁和喻佳坐在客厅看综艺时，就也总无法专心，时不时要看一眼手机。

    等到接近九点，喻佳先看不下去了。

    温宁这种甜妹，要么独美，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的，要么也该是让男人追着捧着，而不是这样患得患失地去等别人的消息。

    她都有点后悔让温宁去要微信了。

    喻佳叹了口气，抽走她手里的手机：“别看了，不是还想吃龙虾和烧烤吗，我们下去找地方吃夜宵去。”

    温宁摸了摸肚子，叹气：“我也想，但我还有点撑。”

    喻佳就快进组，要保持身材，下午只在清水锅里煮了虾滑和蔬菜拌着吃，剩下的食物全是她一个人解决的。

    她暂时还吃不进别的东西。

    喻佳想了下：“那去楼上的酒吧坐坐？”

    温宁眼睛一亮，点点头：“好。”

    *

    酒吧在酒店的36层，是个不闹腾的清吧，只招待酒店内部客人，人员相对简单，而且一般也没人敢在陆家的地盘上闹事。

    不然喻佳也不敢带温宁上去。

    酒吧这会儿人少，灯光半明半昧，椭圆舞台上，有年轻帅气的男歌手抱着吉他在唱歌。

    两人到的时候，歌手刚好唱完一首。

    温宁不太能喝，喻佳就帮她要了杯度数低的鸡尾酒。

    舞台上的歌手又换了首新歌，他声音低沉中带了一点不明显的沙哑，听着很有质感。

    温宁一手扶着吸管，一手托腮听他唱歌。

    “你让他用戒指把你套上的时候，我察觉到你脸上复杂的笑容”

    ……

    “我跟着所有人向你祝贺的时候，只有你知道我多喝了几杯酒

    我不能再看你，多一眼都是痛，即使知道暗地里你又回头”

    ……

    “你紧紧拉住我衣袖，又放开让我走”

    “这又是复杂笑容，又是回头，又是拉衣袖的，新郎好惨哦。”温宁听到一半，就忍不住感慨，“这歌不该叫《曲终人散》，该改名叫《绿光》吧。”

    喻佳失笑：“笋不笋啊你。”

    男歌手唱完《绿光》，哦不是，唱完《曲终人散》，又接着换歌，不过他好像收集了一整个类似于“婚礼请前任”的歌单，从“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一直唱到“你的喜帖是我的请帖，你要我举杯我只能回敬我的崩溃”。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情伤。

    期间有两个男人过来和她们搭讪，都被喻佳发走了。

    温宁慢吞吞喝着酒，忽然听见手机响了声。

    她眼睛亮起，忙摁亮屏幕。

    “他回你了？”喻佳问。

    温宁已经看见消息内容了，撇撇嘴：“不是，我妈发来的。”

    宁女士：【我给江老爷子过电话了，他会尽量不让江冽来扰你】

    江家其他人都知道她没事，只有江冽不知道。

    江冽会至今都误以为她出事，过程其实还挺复杂。

    最初是江冽得知他们获救，她电话询问情况，那时她爸爸已经看到热搜，电话是他接的，骂了他一句“你才出事了，以后不要再这个电话”，就挂断了。

    但当时不知是哪边信号不好，江冽好像是没听到前两个字，产生了误会。

    然后当天晚上据江冽伤心不已，所以又夜宿了上次那个女明星家里，第二天再次和女明星一起荣登热搜榜一。

    她爸妈看到后就更气了，电话给江家老爷子婚约彻底作废，让江冽以后别再来扰她。

    但江家那边不知是谁的主意，居然就让这个误会这么维持了下去。

    她和两位家长得知此事，还是因为江冽一个月后又再上了热搜。

    这次换了个女明星。

    ——一个据长得有点像她，但反正她没看出哪像她的女明星。

    她也第一次在热搜里成了“去世白月光”。

    宁女士觉得不吉利，本来想电话过去江家质问。

    但她爸爸温时远是法学教授，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觉得江冽搞这种“替身文学”多半有点大病，她当时在美国留学，他们不能时刻跟在她身边，与其让江冽有可能会去美国骚扰她，不如就这么让他继续误会下去。

    一误会就是三年多。

    温宁戳开对话框，正想回复，手机却又震了震。

    宁女士：【他江凛公司就在南城，让你有事可以找他帮忙，还把江凛号码发给我了】

    宁女士：【我转发给你，要是碰上江冽了，你就他电话】

    宁女士紧跟着发个了手机号码过来

    温宁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个号码，坐她旁边的喻佳随意一瞥，就看见了后面两条消息。

    “江凛？”喻佳随口问，“江冽他哥？”

    温宁点点头：“嗯。”

    喻佳：“江家这位大少爷不是挺厉害？江冽把柳筱硬塞进剧组的事，你要不正好跟他一下？”

    温宁刚扶着吸管喝了口酒。

    江家这位大少爷确实挺厉害。

    和江冽那种纨绔子弟不同，江凛据从被江爷爷当继承人培养，也从就是典型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只是从沃顿商学院毕业后，不知为何，回国却没回江家继承家业，反而自己创立了CM资本。

    CM资本主做VC领域，更偏向于TMT行业，江凛投资眼光独到，创建没几年，在业内就已经声名鹊起，近几年名气最大、势头最好的几家新互联网公司背后都江凛的身影。

    不过江凛远比他弟弟低调，至今没在媒体前露面。

    这些都是温宁在围观自己的“八卦”时，顺带看到的。

    温宁咽下口中的酒，摇摇头：“算了吧，婚约解除了，我们两家就没什么关系了，我不想麻烦他们，这样搞得反而像是牵扯不断似的，而且——”

    她话音稍顿。

    “而且什么？”喻佳问。

    温宁：“而且我宁可让江冽把他那些女朋友都塞到我面前，也不可能去找江凛的。”

    台上歌手仍在唱歌，两人又聊得正投入，都没注意到身后的卡座已经有人入座。

    沈明川和江凛落座时，正好听见温宁这句话。

    他眉梢一挑，瞥了眼神情冷淡的江凛，又抬手止住正要开口的服务员。

    服务员会意点头，暂时先离开。

    喻佳和温宁对此毫无所觉。

    闻言，喻佳还愣了下：“江凛怎么你啦？”

    “我没和你过吗。”温宁眨眨眼，“好久以前的事了，可能是忘了了，就我五岁那年，不是和我爷爷去江家住过一阵子吗，我当时好像还挺喜欢他的，走前还给他送了一只瓷猫，他收下了，结果转头就把那只猫砸了。”

    喻佳又是一愣：“不心还是故意的？”

    “故意的啊，不然我气什么。”温宁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件事了，一想起来还是好气，“他那会儿都有十一岁了，不可能是不心。”

    喻佳：“那是挺过分，他要不喜欢可以不收啊。”

    “是吧，好像当时我就只买到了那一只瓷猫。”温宁越越气，“我自己都没舍得留下，送给他了，结果他居然砸了，我妈我时候特别可爱，大家都特别喜欢我，估计是从没有人对我这么过分，所以我至今都还记得他砸猫的场景。”

    温宁气呼呼总结道：“所以江冽最多就是个渣男，他那个哥哥就真的无情无义，狼心狗肺，我和他中间隔着一条猫命，不共戴天，我是不可能去找他——”

    话没完，温宁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

    温宁下意识回过头，目光瞬间撞进了一双深潭似的眼中。

    男人靠坐在深棕色座椅上，直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白衬衫领口扣子解了两粒，冷白锁骨半隐半现，袖口稍稍挽起，臂肌肉线条流畅。

    相比下午在机场时疏冷矜贵的模样，好像又多了一点点斯文败类的意味。

    但脸确实还是那张脸。

    温宁：“？！”

    温宁倏然又把脑袋转回去。

    喻佳看她转过头，又猛地转回来，随即还把头低低埋在了桌面上，不由一头雾水。

    她跟着回头看了眼，目光滑过后面卡座上两个男人，又落回到温宁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她压低声音：“怎么了？”

    温宁略略偏头，脸还埋在手臂上，只对她露出一双眼睛，声音的：“我超贵。”

    他怎么会来这儿？

    来多久了？

    不管来多久，她刚刚那最后骂人的那句话他肯定是听到了，她温柔体贴的仙女人设还没立稳，就这么火速崩塌了。

    QAQ。

    喻佳：“？！”

    喻佳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哪个，后面那俩看着都挺贵。”

    喻宁继续声道：“更帅的那个。”

    “左边？”喻佳问。

    温宁：“？”

    “右边啊。”

    喻佳：“……？”

    喻佳刚想再回头看一眼，忽然想起件事：“等等，他跑来酒吧喝酒，都不回你消息？”

    “靠！”喻佳想着温宁刚刚隔几分钟看一次手机的模样，也没忍住骂了句，“他要真没那意思，就别给你联系方式啊，我找他去。”

    温宁乍一见到他，光顾着惊讶去了，都忘了他还没回她消息。

    被喻佳这么一提醒，心稍稍沉了沉。

    就怔愣了这么一瞬，喻佳已经起身气势汹汹去了后面的卡座。

    温宁忙端起桌上的两杯酒，也跟着过去。

    沈明川和江凛坐的是四人卡座。

    喻佳过来后，直接在两人对面坐下，可目光刚隔着镜片对上男人的眼神，她气势不自觉就矮掉了一大截。

    宁宁果然没错。

    这位霸总气场确实很足。

    但喻佳自己受欺负，还能勉强忍一下，欺负温宁，她就真忍不了，正想硬着头皮开口，温宁就端着两杯酒追过来了。

    温宁把酒杯放下，亡羊补牢似的补问了句：“我们能坐这儿吗？”

    “能。”沈明川勾唇笑了下，“当然能。”

    他晚上过来酒店看江凛，顺便随口约他喝酒。

    没想到这一过来，居然还能正好听见有姑娘在骂他。

    沈明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温宁就也在椅子上坐下。

    落座时，她目光不经意又和对面的男人撞了下。

    她心跳不争气又快了一拍。

    温宁立刻撇开视线，脑袋也垂下。

    他有空来喝酒，也不回她消息，不失望难过，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温宁也没真觉得自己是什么能让他一见倾心的仙女，对这个情况也早有心理准备。

    但这么快再见他，还和他面对面坐在一起，温宁就毫无心理准备了，她现在主要是紧张。

    温宁一紧张，就下意识想找到东西来转移注意。

    面前只有一杯酒。

    温宁把酒杯往面前挪了挪，咬住吸管，也没能喝出什么味道。

    还是喻佳先察觉出不对，忙道：“宁宁，你喝的是我那杯。”

    可还是迟了。

    温宁已经一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酒都喝完了。

    喻佳：“！”

    “你还好吧？”

    温宁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出酒的味道不对，她眨了眨眼，缓了片刻：“……好像还好？”

    在男歌手唱他的“婚礼请前任”歌单时，温宁就已经喝掉了两杯酒，喻佳这杯度数又不低，她完这句话，就感觉那股后劲儿就上来了。

    还不至于太难受，但稍微有点点不太能控制自己。

    就好像他不回她信息那点委屈忽然一下被放大了，胆子也大了点。

    温宁重新转向对面的男人，眼巴巴望着他：“……你怎么不回我微信，你到底叫什么啊？”

    男人坐在她对面，酒吧光线暗淡，他眸光又全掩在镜片下，表情分外平静，一丝情绪都辨不出来。

    他没开口。

    温宁就觉得更委屈了，她皱了皱鼻子，脑袋像是也有点晕，忍不住趴在桌面上，眼睛垂下去没再看他，只声自言自语道：“又不理我了。”

    因为醉酒，声音听着又软又可怜巴巴的。

    江凛微垂着眼，握在酒杯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指尖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声音沉沉：“沈明川。”

    沈明川：“？”

    忽然叫他做什么？

    温宁却倏然又抬起头：“你叫沈明川？”

    她眼睛也跟着亮起来，熠熠生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江凛：“嗯。”

    沈明川：“？？”

    他嗯什么？？

    温宁头比刚才更晕，她又趴到手臂上，眼睛还亮着：“名字真好听。”

    江凛：“……”

    喻佳没忍住插了句话：“沈明川？”

    听见她叫这个名字，沈明川习惯性都想应上一句，好悬忍住了。

    喻佳继续道：“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最近空降鼎盛娱乐那位沈氏集团太子爷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吧。”

    鼎盛娱乐就是《秘密》最大的金主爸爸。

    这么巧吗？

    沈明川终于稍稍回神，他瞥了眼表情始终没变的江凛，忽然又笑了下：“是啊，就是那个沈明川。”

    喻佳：“？”

    真这么巧？

    她不由又看了眼斜对面的男人。

    实话，就他周身这股迫人的气场，他们圈里不是戏骨级别，甚至都演不出来，如果是沈家那位不怎么爱在媒体面前露面的太子爷，倒是得通了。

    而且自刚才他们坐过来，这位沈总目光几乎就一直都只落在温宁身上。

    喻佳总算看他又顺眼了点：“那沈总跟我我们家宁宁还有挺缘的。”

    江凛略略抬眸看了她一眼。

    沈明川也笑着又插了句话：“怎么？”

    “你们鼎盛最近有个马上要开拍的电影叫《秘密》，钱正义导演的那部，你知道吗？”喻佳目光也转向他，“宁宁要跟组当编剧。”

    “知道。”沈明川满含深意地又瞥了江凛一眼，“不止知道，我——”

    他顿了顿，改口道：“我们沈总还约好了后天要跟《秘密》主创一起开个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