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凛知道她喜欢他。

    这姑娘年纪, 心思藏不住，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和那双灵动漂亮的眼睛里，脑筋倒是转得快，扯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 就是一撒谎不是脸红就是红了耳朵。

    胆子是比一般人大一点, 但也大不到哪去, 都不敢盯着他多看两眼。

    江凛没想到她会直接跟他表白。

    他自己没做过类似的事，可想也知道，一个姑娘要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把这番话出口需要多大的勇气。

    可能是勇气鼓太足了, 语气还显得有些凶巴巴的，偏偏声音又软。

    温宁也不知道刚刚那股勇气是他今晚两次公主抱给的还是梁静茹给的，反正一跟她完这句话，现在也基本已经全耗尽了。

    此刻见他神色难辨地盯着自己看，温宁火速松开手, 红着脸，语速飞快连断句也没有地道：“那什么你也不用着急答复我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就先回剧组了拜拜。”

    完她就算溜之大吉。

    只是还刚一转身, 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腕上传来一股灼热的触感, 温宁脚步一顿。

    “跑什么。”男人语气低沉，“医生不是了一周内不能剧烈运动吗。”

    温宁转过身, 见他神色也不像平时那么平静, 显得有些严肃。

    不知道是不是不太高兴听见她那番话。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着鼓，声道：“那不跑等着你拒绝我吗。”

    男人淡淡看着她。

    温宁对上那双深邃的眼，半分也猜不出他心思，心跳于是快得有些发慌。

    她垂在一侧的手心冒出点细汗, 不自觉蜷缩了下。

    然后她听见他开口：“你跑了我就不能拒绝你了？”

    温宁：“……？”

    所以果然是想拒绝她吧。

    她心往下沉了沉，语气也低落下来，蔫巴巴道：“那反正总比被当面拒绝好啊。”

    温宁手腕还被他拉着, 这会儿想跑也跑不了，也感受不到什么被他拉手的喜悦兴奋，只有等着被宣判的煎熬。

    偏偏面前的男人还迟迟不开口。

    宾利停在池塘边的路上，离满是工作人员的民房前坪只有寥寥数米远，那边的声音按理是能传过来的，温宁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垂在一侧的手无意识也收紧。

    一秒。

    两秒。

    他还是没开口。

    三秒……

    对面的男人依旧没开口，只是极浅地笑了下。

    温宁：“？”

    他笑什么？

    江凛松开手：“那你走吧。”

    温宁茫然地看着他：“？？”

    “慢点走。”江凛看着她，“不准跑。”

    *

    民房前坪，《秘密》剧组刚拍好一场戏，坐在一堆机器后面的钱正义最先看到温宁回来。

    他往她身后看了眼：“你一个人回来的？沈总呢？”

    温宁闷闷道：“他还有事，先走了。”

    剧组其他人也往她这边看过来，温宁也没心思像昨天那样解释。

    反正就今晚这情况来看，好像也解释不清的。

    温宁在人群中找到正在补妆的喻佳，朝那边走了过去。

    喻佳正想给她发微信，见她过来就把手机又放下，担忧地看了眼她的脚：“脚怎么样了，扭得严重不？”

    温宁：“不严重，医生一周内不剧烈运动就行。”

    “那就好。”

    喻佳在戏里演高三女学生，她底子本来就好，几乎是半素颜出镜，也不需要怎么化妆，很快就补好了。

    等化妆师一离开，温宁就把喻佳拉到了没什么人的池塘边，三言两语地把晚上的事跟她了遍。

    “你他到底什么意思啊？”温宁忍不住问。

    喻佳因为今天的绯闻对这位沈总已经没什么好印象，听她复述完今晚的事，倒是又重新拉回点印象分。

    “他要真一点都不喜欢你估计就直接拒绝了吧，而且他大老远过来一趟，也只跟你解释了下早上的绯闻，剧组其他人一个没见，我看你挺有戏的。”

    温宁还有是有点忐忑：“万一他是给我留面子，算电话或微信拒绝我呢。”

    喻佳：“你回来到现在也有几分钟了吧，足够他微信发一条拒绝消息了，你看看手机。”

    温宁为了等他消息，手机一直捏在手里。

    但怕软件抽风不推送，她还是乖乖开看了眼。

    “没收到。”

    喻佳又道：“而且就算他真拒绝你了，你难道就放弃了？”

    温宁平时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得过且过很是咸鱼，但真喜欢什么东西，还是会愿意努力一下的。

    她想也没想就道：“暂时应该还不会吧，除非他真有女朋友了。”

    “那不就结了。”喻佳拍拍她肩膀，“加油啊姐妹。”

    温宁听她这么一，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轻松感。

    是啊，反正她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能厉害到一跟他告白就成功的。

    怕什么啊。

    他没直接立刻拒绝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好信号了。

    温宁换了话题：“晚上的戏拍得顺利吗？”

    “还行，这次三次就过了，被商默带的。”喻佳一脸羡慕，“双料影帝就是双料影帝，真的厉害。”

    温宁错过了这位双料影帝第一场戏，倒也不遗憾。

    而且在她眼里，自然是喻佳更好。

    “那他毕竟比你早入行五六年啊，不定他第一次拍戏的时候，就也和你现在差不多呢。”

    刚走到附近来吹风的商默：“……”

    ……很好。

    他完全没了想吹风的心情，转身折返。

    没多久，李副导拿着喇叭招呼大家开始拍下一场戏，温宁和喻佳也回了前坪。

    温宁拿了张椅子坐在钱正义后面。

    这场还是男女主对手戏。

    女主向棠棠吃完晚饭在老家前坪乘凉，忽然听见有道清朗又熟悉的男声叫她名字，她转过头，看见喜欢的人居然就站在自己身后。

    温宁目光看着场中，脑中却莫名又浮现起晚上被他公主抱时的场景。

    拿在手里的手机还是格外安静。

    温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想了想，干脆算来一招先发制人。

    *

    江凛正在电话。

    回到车上后，他先接了通工作电话，挂断后，沈明川的电话刚好又了进来。

    宾利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江凛抬手解了颗衬衫扣子，目光看着窗外，听见沈明川在电话里问：“听你去剧组了？要不要我帮你发个声明解释一下啊？”

    江凛：“声明不用发。”

    沈明川惊讶问：“哟，你大老远跑一趟难道不是去跟那姑娘解释的？真不用发我就不发了啊，汤辰如跟我们家老太太卖惨呢，老太太让我别太下她面子。”

    江凛想起刚才那姑娘眼眶微红的委屈模样：“你先让原二今晚组个局。”

    “原二？没事让他组什么局。”沈明川没明白。

    江凛：“让原二叫上汤辰如一起，他不是喜欢汤辰如吗。”

    “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明川轻轻“啧”了声，“狠还是你狠，难怪汤辰如看见你就像老鼠见了猫，要不是昨天我只有那时候离她稍微近一点，她拍不到别的可用的照片，估计也不敢把你也带进去。”

    江凛听见手机响了好几声，原本完就想挂电话，手指忽又顿了顿，他沉默片刻：“你明天让剧组给她再加点菜，顺便每天再多送点牛奶过去。”

    那姑娘轻得像是没什么重量。

    沈明川乐道：“你这是养老婆还是养女儿呢。”

    江凛：“……没事就挂了。”

    没等沈明川继续啰嗦，江凛挂了电话。

    手机刚刚响的那几声像是微信提示音。

    一件事不在一条消息上完，喜欢这么一条接一条给他发消息的，也就她一个。

    江凛开微信。

    瓷猫：【那你既然没拒绝，我就当你是在考虑我了】

    瓷猫：【我会好好努力的】

    瓷猫：【猫猫比心.jpg】

    这三条是先发的。

    估计是没等到他回复，她后面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瓷猫：【图片.jpg】

    瓷猫：【悄咪咪给你康康现在的片场，免得你今天过来一趟，什么也没看到】

    瓷猫：【对了】

    瓷猫：【我是不是还没问过你多大了】

    瓷猫：【网上都查不到你的准确年龄QAQ】

    江凛盯着这一排消息看了几秒。

    片刻，他才不紧不慢地回了条消息过去：【27】

    *

    温宁次日又是被五个闹钟吵醒的。

    她行尸走肉般敲开喻佳房门时，都感觉自己灵魂还逗留在隔壁柔软的大床上。

    温宁进了屋，立刻往喻佳床上一倒：“今天有咖啡吗佳佳。”

    “咖啡还没泡。”喻佳冲她一笑，“不过你可以开微博看一下热搜，看完你估计就不困了。”

    温宁含糊地“唔”了声，睡眼朦胧地开微博，随即在热搜榜上又看见了汤辰如的名字。

    只不过今天这个名字后面跟着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

    “汤辰如原振”

    温宁还真不困了。

    她瞬间坐起来，点进热搜广场。

    话题广场上的热门第一的是昨晚半夜发的，评论1w+，点赞数10w+。

    热门第一的营销号也不像昨天一样只带着一张照片，而是配了个视频。

    视频也是在餐厅门口拍的，陌生高大的男人先是手往那位汤女神的肩膀上搭了搭，后又揉了揉她头发，动作很显亲昵，而餐厅门口还只是开始，最后男人还开着辆高调的跑车把汤女神送回家，并在她家逗留了近一时才出来。

    视频全程有编用话外音在解这位叫原振的原二公子的身份，这位编还明目张胆地拉踩了下昨天的同行，起码像他们这样才配叫爆料。

    视频最后，编还八卦地猜了下原汤两家是不是真的好事将近。

    评论区相当热闹。

    【表白po主，昨天那位故意明显就是语焉不详，让大家误会的啊，希望以后各个营销号狗仔爆料都照着这个规矩来】

    【所以昨天那位是原二少爷啊，看背影好像是有点像，那江凛和沈明川好惨啊】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沈家和江家那两位啊，汤家现在明显不行了，搭上原家还有可能，跟沈江两家早不是一个层级了的】

    【确切的，是沈明川惨，昨天那个营销号后来还在评论区明确回复了不是江凛，他的号还想要，要大家千万别牵扯到那位身上，不过这条回复还没发出几秒钟，他那条微博就不见了】

    【？营销号还回复了这么一条吗，我昨天居然吃瓜吃漏了】

    【呜呜呜太好了我老公没有联姻，他还是单身！！！】

    “沈总好手段。”喻佳这时也坐了过来，担忧地看着她，“就你这点段位，我怀疑迟早要被他吃干抹净。”

    温宁从手机上抬起头：“什么好手段？”

    喻佳：“这是重点吗，我重点明明是后一句。”

    温宁无端忽然想起那晚他单手扯领带的动作，她声道：“那我想被他吃干抹净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

    喻佳：“……”

    温宁：“吧，他怎么就好手段了。”

    喻佳指指她屏幕上的微博：“网友都喜欢吃瓜不爱看辟谣，公司出声明也没用，网友可能还觉得他们是心虚，沈总这个绯闻会一直流传下去，甚至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种版本，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昨天和汤辰如吃饭的就是这位原二少爷了，而且全网起码有一半的营销号今早突然一起下场帮忙带节奏，不是鼎盛的手笔我可不信，营销号又不是做慈善的，今天这波可比昨天出圈多了。”

    温宁虽不太常吃娱乐圈的瓜，但也知道喻佳得没错。

    她之前就看到过一位演员被编了黑料，工作室声明出过，律师函也发过，一大部分网友还是愿意相信那个根本没锤的料。

    因为这波有力的澄清，温宁今天到剧组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不像昨天还要担忧剧组的人会不会怀疑她插足破坏了那位汤女神的感情。

    就是李副导家的姐妹花比较惨。

    昨天才开始嗑cp，今天就BE了。

    温宁算这几天对她们俩能避则避。

    毕竟虽然她现在和某人还很清白，但昨晚他当着全剧组的面把她抱上了车，姐妹花估计也看见了的。

    她自己也经常在二次元搞cp，知道拆cp多大仇。

    《秘密》电影剧本杜婉姝早改完了，过来跟组主要是演员有时候现场会碰撞出新的反应，或有些更好的临场发挥，再偶尔需要修一修之前觉得不太好的地方。

    温宁这一上午也没什么事，主要都帮喻佳扮演助理了。

    到了中午，温宁就发现剧组的伙食又变好了。

    昨天就已经非常好了，她昨天有三菜一汤，今天忽然又变成了五菜一汤，不是一个饭盒里装几份菜，而是加上米饭，足足有七个饭盒。

    要不是其他主创也变成了五菜一汤，她还怀疑是不是有人给了她什么特殊待遇。

    温宁昨天先发制人后，发现他确实没有要在微信上拒绝她的意思，反而还挑了她一个问题回答。

    她今天就算再接再厉，见不了面，她现在也只能先在微信上跟他多刷刷存在感。

    温宁把桌上的饭盒拍下来，再开他的微信对话框。

    温宁：【突然出现.jpg】

    温宁：【图片.jpg】

    温宁：【你们公司的剧组伙食都这么好的吗】

    温宁：【就是菜也太多了根本吃不完感觉有点浪费呜呜呜】

    温宁：【而且今天工作人员还送了一冰箱的牛奶过来】

    温宁：【可惜我从就不爱喝牛奶_(:зゝ∠)_】

    温宁碎碎念了一大堆，一直等到下午的戏开拍，才收到他发来的回复，只有短短五个字。

    我超贵：【难怪长不高】

    温宁：“……？”

    所以他就是嫌弃她矮叭。

    不就是牛奶吗，她喝就是了！

    温宁进了池塘边那栋民房，今天工作人员送过来的超大冰箱就放在这里面，冰箱里全是牛奶，各大品牌都有。

    她开冰箱门，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塑料瓶装的巴氏奶，顺手又帮喻佳拿了瓶脱脂鲜奶。

    温宁刚揭开自己那拿鲜奶的瓶盖，正算往外走，迎面就撞见李副导家那俩姑娘。

    这下避无可避了。

    温宁默默喝了口牛奶压压惊。

    两个姑娘一见了她忽然就牵住了手，一脸兴奋。

    温宁：“？”

    妹妹李君慧像是壮起了胆子，忽然凑过来开口问她：“温老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那个……你是和沈总在一起了吗？”

    她顿了顿，又道：“不方便也可以不的。”

    温宁虽然很希望她们的是事实，但她昨晚的告白确实也算不上成功，她摇摇头：“没有。”

    温宁完还顺便多解释了句：“所以真不是我拆你们的cp。”

    而是你们的cp根本就是个造假的谣言。

    姐姐李君慈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已经不萌汤女神和沈总了，我们现在觉得温老师你和沈总更配。”

    温宁：“？？”

    妹妹：“公主抱赛高，甜妹酷哥yyds！”

    姐姐：“而且你们还是那种最萌身高差！”

    温宁：“……”

    好了好了，她知道她矮了。

    *

    下午的戏在隔壁那栋民房拍。

    温宁随便和姐妹花聊了两句，回去隔壁时，就看见李副导正和一个容貌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聊天。

    李副导的声音也没压着，隔了几步都能听见：“你们那戏，叫什么来着，《信号》是吧，是就要开机了吗？”

    《信号》？

    那不是柳筱那部戏？

    喻佳好像是过前期拍摄地点会离他们剧组挺近。

    温宁一边在脑中闪过这几个念头，一边拎着冰冰凉凉的牛奶瓶子继续往里走。

    她对听别人话没什么兴趣，对江冽和他这位现女友就更没兴趣了。

    李副导旁边的中年男人是《信号》剧组的生活制片卫大力，和李副导早些年就认识。

    温宁对他不感兴趣，卫大力目光倒是在温宁背影上落了一瞬。

    他下意识觉得有点眼熟，但也没心思多想，随即便又转回头跟李副导：“是啊，我提前过来处理住宿的事，过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事儿，我们剧组那位新换的女主演柳筱架子大着呢，非市内最好的酒店不肯住，但悦能这不是被你们剧组全包下来了吗，我们制片人知道我和你关系不错，就就想让我过来问问，看你们能不能匀出一间房给她住。”

    李副导：“……”

    这要匀一间房给别人，倒是还有可能，匀给柳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鼎盛那边早好招呼了。

    李副导只能把原先就商量好的法出来：“抱歉啊，这事儿我也帮不了你，悦能最顶上那层鼎盛那边交待了让留着，他们沈总随时可能过来住，不希望有剧组外的人来扰，下面的就都是我们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住的了，你们那位女主演想必也不会愿意。”

    卫大力也不高兴伺候他们剧组那位女主演，就只是制片人发话了，他才顺便过来问一下：“没事，我想办法另外给她单独租个别墅好了，不过你们剧组这次怎么回事，怎么还把整个酒店都包下来了，以前也没见你们这样啊？”

    李副导默了下。

    他并不负责管食宿的事，但也知道剧组这次食宿方面预算方面分外充足是因为刚刚进去的那位温编剧，包下酒店多半也是因为她。

    只是这事儿剧组里也就极少数几个人知道，连温编剧本人都不晓得，所以哪怕卫大力是他多年老友，他也不好往外。

    “大概是因为……”

    李副导想了下，只能道：“我们这次的资金格外多吧。”

    卫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