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7月1日, 《秘密》剧组继续开工。

    南城第一阶段的戏份在南城一中拍摄，这也是制作方将拍摄时间挑选在夏季的另一个原因。

    正值暑期，南城一中这个校区的学生都已经放假，整个校区都暂时被剧组租借了下来。

    钱正义想再清净地拍一段时间, 暂时没让大批群演入场, 算先把男女主及其他演员的对手戏拍了。

    但南城不比榆城那种地方, 商默粉丝又多，估计消息也瞒不了多久，指不定过两天, 学校周围就要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了。

    上午拍的是室外戏。

    南城的夏天向来酷热，温宁拿着手持风扇躲在树荫下，只觉脚下的地都是烫的，个鸡蛋上去估计立即能熟。

    不知是太热，还是仍沉浸在假期中, 她一上午都蔫蔫的。

    直到中午收工吃饭，温宁才终于又起精神。

    南城一中的食堂前些年就装了空调, 一进去就有凉风扑面而来, 温宁先拉着喻佳去了饮料柜。

    从榆城转至南城，他们剧组的冰柜非但没扔, 还又多了几个, 一排摆在一中的食堂里，各式饮料和牛奶应有尽有。

    喻佳拿了瓶苏水。

    温宁挑挑捡捡选了瓶白桃味的气泡水。

    等拿了盒饭挑好位置坐下，温宁揭开第一个饭盒时，就倏然愣住。

    她指指眼前的饭盒：“佳佳, 这排骨怎么这么像容记的？”

    榆城杀青那晚，喻佳没经得住温宁安利，也吃了一块排骨, 闻言她稍稍靠近闻了下：“是挺像。”

    温宁拿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嘴里：“味道也好像。”

    她把筷子一放：“我去问问赵姨。”

    赵姨叫赵静是剧组的生活制片，就坐在她隔壁的隔壁桌。

    温宁走过去：“赵姨，我们今天的盒饭是在哪订的啊，味道怎么这么像容记？”

    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人抬起头：“就是容记那几个师傅做的啊。”

    温宁：“？！”

    赵静继续道：“是沈总让他们留下来的，怎么，沈总没和你？”

    12点10分，温宁愣愣回到自己座位上，也顾不上这个时间点他那边已经是深夜，忍不住直接发了条微信过去：【你让容记那几个师傅留在剧组了？】

    温宁以为要等到晚上才能收到他回复，结果消息刚发出去没几秒，她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直接了个电话过来。

    温宁指指桌上的排骨：“佳佳你帮我盖上，我去接个电话。”

    快步走到食堂清净的另一侧，温宁接起电话，男人低缓的声音瞬间从手机里传过来。

    “你不是喜欢吃？”

    温宁抿抿唇，一时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像是满满胀胀的。

    她跟他了一句排骨好吃，他就把人家一个著名私房菜馆的厨师都给留了下来？

    温宁其实向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性格，她有心想像上次合同一样，直接试探下他现在到底对她是什么态度，可又觉得他肯定也还像那次一样，不会直接回答她。

    “怎么不话？”男人忽然问。

    温宁背抵着墙：“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收到她消息的时候，江凛刚进浴室算洗澡，衬衫扣子一解完，手机就响了声。

    男人靠在洗漱台边，向来穿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敞开，块状分明的腹肌下，线条漂亮的入鱼线引人遐想地没入被皮带束缚着的黑色西裤之中。

    耳旁姑娘的声音似乎莫名多了几分委屈，江凛垂着眼：“过两天回。”

    “好叭。”温宁瘪瘪嘴，“你今天怎么还没睡？”

    江凛：“刚忙完。”

    他声音压得有些低，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宁隐约感觉听着像是有些疲倦之意。

    “工作很累吗？”

    江凛撑在洗漱台面上的手指略略收紧。

    来也新奇，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问他这种问题。

    “还好。”

    温宁皱起脸。

    总裁大概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什么还好啊，都过了凌了你才刚忙完，我们剧组除了拍大夜戏，平时都不会搞这么晚的，那你早点洗澡休息吧。”

    江凛眼底浮起点笑意：“温宁。”

    温宁眨眨眼。

    怎么又忽然叫她名字。

    “怎么啦？”

    这姑娘今晚语气和声音都听着格外乖巧。

    江凛懒懒靠着台面，忽又想起她前几天还扮得像只野猫去外面逛街。

    半遮半掩的那一截细白腰身倏然浮现于脑海。

    江凛微微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黑色皮带的金属扣，单手解开，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浴室中显得分外明显。

    “你乖乖等我回去。”

    *

    下午在教室拍室内戏。

    还没等开拍，剧组就来了个客人——上次沈助理提及的常红，鼎盛另一位金牌经纪人。

    常红长发扎成马尾，扮十分干练，有点像温宁高一的班主任。

    她和钱正义等人看着挺熟悉，略寒暄了几句，也没过去跟喻佳招呼，就只站在钱正义身后，像是等着看看这场戏是何情况。

    温宁跟站在镜头中间的喻佳对上眼神，见她抿着双唇，似乎有点紧张，就无声地跟她了句“加油”。

    下午这第一场戏，喻佳发挥得连钱正义都连连夸赞。

    一结束，常红跟钱正义了一声，然后就把喻佳叫去了隔壁教室谈话。

    不知道是因为常红长得像高一班主任，还是因为这场谈话可能关系着喻佳的未来，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温宁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时不时从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往外看。

    二十分钟后，常红和喻佳才从隔壁教室出来。

    常红没再回他们这边，径直顺着通道另一侧下了楼梯，温宁就赶紧从教室里溜出来，跑到喻佳面前。

    “怎么样？”

    喻佳神色严肃：“常红能来应该还是因为你的面子。”

    温宁一怔：“所以你又没答应？”

    “但我觉得——”喻佳顿了顿，终于笑起来，“她应该是真的自己看好我，刚刚问了我一箩筐问题，比艺考的时候还紧张。”

    “话大喘气干嘛。”温宁不满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也笑起来，“所以她决定签你了？”

    喻佳点点头：“她先回公司走流程，过两天给我带合同过来，签的会是鼎盛常规的新人合同。”

    温宁忍不住抱住她：“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前几天还嫌我肉麻兮兮的。”喻佳。

    温宁又松开她：“这么大喜事，你得请个客吧。”

    喻佳笑着瞥她眼：“沈总把容记的厨师都给你留了下来，你还要我请客啊。”

    “他是他，你是你。”温宁，“反正今晚你得我吃龙虾。”

    喻佳：“行行行。”

    到了傍晚，喻佳真给她点了个龙虾外卖。

    外卖哥被剧组的人拦在学校外面进不来，温宁着太阳伞出去接了餐盒。

    回来后，她看见穿着身一中校服的商默倚在食堂门口，一双大长腿分外明显。

    温宁冲他点点头，算作是招呼。

    正要进去，忽然听见商默叫了她一声。

    “温老师。”

    温宁停下来。

    商默垂眼看她：“我现在像你心目中的谢杭了吗？”

    食堂门口有些逆光，男人面容略有些模糊，一中校服宽松，衬得他身形修长又清瘦，一身压不住的少年气。

    在榆城穿私服时还不明显，今天开拍校园戏份后，温宁是真感觉他确确实实把意气风发的谢杭演活了。

    温宁诚实道：“挺像的。”

    “那你照着我的样子再给谢杭画张人设图吧。”商默。

    温宁：“……？”

    钱正义刚好带着夫人准备进食堂，刚到门口就听到这么句话，插嘴道：“对啊，温你有空的话给几个主角都各画一副人设图吧，回头正好当宣传用，不让你白画，要可以的话你报个价给老张，到时他给你算钱。”

    温宁还记着要给某人攒钱买礼物的事，这种宣传电影加挣钱两得的事她才不会拒绝，闻言笑眯眯一点头：“好呀。”

    商默看她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极轻地“哼”了声：“既然是我提议的，温老师就先画我吧。”

    温宁无所谓地点点头：“好叭。”

    *

    剧组主创这次住的酒店是逸星，包下了一整层楼。

    温宁上次在逸星住的体验十分不错，爸妈又还在国外旅游，她就干脆包了行李又和剧组一起住进了酒店，来回剧组也方便。

    这次接下画人设图的活，她还得回趟家再拿点工具。

    喻佳拍了一天的戏，温宁就没让她陪着一起。

    南城天气一贯捉摸不定，温宁刚到家没多久，外面就忽然下起了大雨。

    暴雨敲窗面，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见雨一时没有要停的趋势，温宁就也懒得再回酒店，给喻佳发了条消息了一声，她就躺在沙发上，给某人发微信。

    温宁：【南城下大暴雨啦】

    温宁：【还好七点多才下，不然我可能就困在半路回不了家】

    三分钟后，手机响了声。

    我超贵：【回家了？】

    温宁：【猫猫点头.gif】

    温宁：【回来拿点画画的工具】

    外面忽然响起一声炸雷，闪电撕裂天空。

    温宁拿了个抱枕塞在脑袋下面，继续给他发消息：【呜呜呜刚刚了个好大的雷】

    我超贵：【怕？】

    “呜呜呜”对温宁来就是个习惯性的卖萌语气，没想到发过去会被他理解成害怕雷。

    她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回他：【怕的，我一个人在家】

    下一秒，手机切进来电界面。

    ——他给她了个电话过来。

    温宁接通电话。

    暴雨声中，男人略显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

    “你还怕雷？”他问。

    温宁没想到她一句害怕，他居然会直接给她电话过来，声音中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对啊，超害怕。”

    “温宁。”男人叫她名字。

    温宁：“怎么？”

    江凛声音平淡：“你装也装得像一点。”

    不知是在他面前翻车习惯了，还是明确察觉到他对她的纵容态度，温宁被拆穿也不尴尬，唇角弧度还是止不住地往上翘，耍赖道：“我哪里装了，我真的很怕啊。”

    “怕还笑得这么开心？”他反问。

    温宁转身趴在沙发上，脸埋在抱枕里，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仗着他远在美国，她大着胆子直球：“我一害怕你就给我电话，我当然开心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安静两秒，忽然轻笑了一声。

    笑声透过电话传来，还是有种莫名的苏感。

    温宁摸摸耳朵，感觉他在犯规。

    “温宁。”江凛叫她。

    温宁：“？”

    他今晚怎么这么爱叫她名字？

    “我明天会很忙。”他。

    “忙什么啊？”温宁试探着问他，“不会是忙着见别的什么姐姐吧？”

    男人又沉默了一瞬。

    温宁不由悬起心。

    难道被她不心中了，他真要去见什么别的漂亮妹子？

    她鼓了鼓脸颊，忽然听见他开口。

    “一个你就够让我头疼了。”

    *

    当晚这场暴雨据淹了南城好几个街道，好在都不严重。

    翌日雨水退去，天气阴，气温稍降。

    上午还是拍室外戏，温宁搬了把靠椅，远远坐在人群外围。

    她最近忙着追人，有阵子没画画了，连微博都没怎么更，上午就算先随便画个线稿练练手。

    温宁答应商默先画他，可笔落在纸上的那一瞬，她脑海中却忽然浮现起另一个男人的模样。

    时常穿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银框眼镜衬得他模样清俊斯文，略略削减了那股迫人的气场。

    温宁笔尖线条一改，不由自主地就画起了他。

    男人的模样被画笔一点点还原在纸上。

    只是画了大半，温宁忽然又停了下来。

    她盯着纸上的半成品，苦恼地叹了口气。

    气场还原不出就算了，就感觉她画出来的都没他本人十分之一好看。

    她果然还是太废了。

    QAQ。

    正算放弃，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温宁抬起头，看见一身夏季校服的商默走到她面前。

    商默在她旁边的空座椅上落座。

    椅子是喻佳刚才搬来的，跟她隔得略近，不过商默坐姿并不端正，懒懒往座椅外侧倾斜，又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他垂眸看了眼她画上的内容，表情淡下来：“温老师不是先画我吗？”

    旁边的姑娘像是一点不介意被他看到在画什么。

    就像她那天在食堂目光闪闪发亮地看着那个男人，丝毫不介意被剧组所有人看出她的心思一样。

    “我还没开始给你们画人设啦。”

    温宁这话的时候，还盯着手上那副画。

    虽然画得不太好，她也舍不得撕掉，就只翻了一页，露出新的空白画纸。

    “你有什么要求吗？”温宁问他。

    商默：“你随便画。”

    温宁点点头：“行。”

    “要我坐这儿给你参考吗？”商默忽然又问。

    温宁偏头看他眼：“不用，我记得你长什么样，坐这边也能看得到你们。”

    商默唇角这才几不可察地勾了下。

    温宁没听见他开口，就没再搭腔，低头给他画谢杭人设的线稿。

    商默略往后又靠了点，屈肘搭在椅背上，略略垂眸看她。

    旁边的姑娘腕子又白又细，落在纸的笔却又快又稳。

    商默不太懂画画，也能看出来线条利落又漂亮，几乎都没修改，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视线稍稍往上一抬。

    太阳从厚重的云层里隐约冒出个头，淡淡的日光落下来，撒在姑娘扎得略显松散的丸子头上，耀出一点细碎的金光。

    漆黑卷翘的睫毛低低垂着，遮住了那双灵动又无辜的眼睛。

    温宁画得再专心，被他这样盯着看，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她笔尖一顿，偏头奇怪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商默撇开视线，“你头发找哪个发型师染的，难看。”

    温宁：“？”

    温宁这就不答应了：“商老师你这眼光不行啊。”

    商默垂着眼，看见她一截白色裙摆被风吹起。

    “我眼光是不太行。”

    *

    下午收工早，晚上没夜戏。

    温宁跟喻佳早早回了酒店，在喻佳房间里吃了顿晚饭，就回了自己房间，把谢杭的人设图画好，给商默发了过去。

    商默回得挺快，内容就一个句号。

    温宁还记得他上午她发色难看，就也没再多什么。

    她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肩膀，在床上躺下，习惯性戳开某人的对话框，下意识想跟他撒个娇诉下苦，忽又想起他今天会很忙。

    温宁叹口气，又把手机放下。

    算了，还是别扰他了。

    洗完澡，温宁蔫巴巴刷了会儿手机，难得早早关了灯睡觉。

    翌日一早，闹钟还没响，她就被屋里的酒店内线电话给吵醒了。

    温宁闭着眼，伸手摸了片刻，终于摸到电话。

    她拿起来靠在耳边，眼睛还是睁不开。

    电话里，喻佳声音响起：“宁宁，别睡了，你和商默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