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温宁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 困倦地爬起来洗漱，又慢吞吞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抹护肤品。

    等到手机响，她才发现已经到了九点。

    温宁接通某人的电话。

    “起来没？”他声音低低传过来。

    “起来啦。”温宁听见他声音，不知道怎么又有点气, “你不要催我。”

    等下她怎么了。

    “你慢慢来。”男人顿了顿, “只是早餐冷了可能会没那么好吃。”

    温宁：“……”

    “五分钟就下去。”

    温宁挂断电话, 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居然是带着点笑意的。

    有什么好开心的啊。

    温宁把嘴角压下去，犹豫着要不要再化个简单的妆, 想起骑马也算运动，估计今天是要出不少汗的，她就歇了化妆的念头。

    仔细又涂了遍防晒霜，温宁慢吞吞下了楼。

    温宁一走出区大门，就看到那辆许久没见的黑色宾利静静停在区门外。

    在等她的男人斜倚在车身上, 还是一身衬衫西裤，只是今天衬衫不那么正式, 西裤也是浅灰色的休闲款, 稍稍中和了他那身冷肃的气场。

    他今天没戴眼镜，单手插在裤兜里, 眼皮低低垂着。

    车眼, 人更眼。

    附近不少人驻足，男人看他的车，女人在看他本人。

    离他不远处，更是站了几个漂亮姐姐, 你推我攘的，目光全没离开过他身上。

    有一个被推着往他那边走了几步，像是要去搭讪。

    温宁脚步一停。

    这人是来接她的, 还是来招蜂引蝶的啊，以前接她不总坐在车里不下来的吗。

    今天倒是不怕不清净了。

    她一停，微垂着头的男人却不知怎么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

    他稍稍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到她身上。

    温宁看见他直起身，大步朝她走过来。

    想过去搭讪的那位漂亮姐姐大约是看出来什么，一脸失望地退回到朋友身边。

    “怎么不走了？”男人停在她面前。

    温宁：“这不是——”

    她下意识想“这不是怕扰到你的桃花吗”，但了三个字，又倏然反应过来这句话酸得有点明显。

    “这不是什么？”江凛垂眸问她。

    温宁撇开视线：“这不是有点困嘛，停下来缓缓。”

    江凛：“……”

    一撒谎就自己先心虚。

    江凛也没拆穿她：“走吧，早餐在车上。”

    “哦。”温宁乖乖跟上。

    到了车旁，她习惯性想去拉左后门，男人却先一步开了副驾的门。

    温宁看见驾驶位是空的，她仰头看他：“徐叔没来，你今天自己开车？”

    江凛“嗯”了声，抬抬下巴：“你的早餐在座椅上。”

    温宁瞬间懒得管谁开车了，她拎起副驾驶位上的早餐，弯腰坐上去。

    男人关上副驾门，绕到另一侧上车。

    温宁有些不习惯在驾驶位看到他，不自觉往右后座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后座好像是少了点什么。

    “你后座的扶手箱呢？”

    男人正低头系安全带：“拆了。”

    温宁：“……？”

    至于吗。

    温宁低下头拆早餐，不再搭理他。

    也不知是不是刚送来没多久，早餐还很有热度，柔软的饼皮包裹着酱香浓郁的牛肉，一口咬下去唇齿生香。

    但温宁还从没看过他亲自开车，等汽车一开始行驶，她吃着早餐，目光就不由悄咪咪往旁边挪过去。

    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线条分外流畅。

    可能是车子的方向盘太好看了吧，温宁觉得这一幕似乎分外赏心悦目，她稍稍出了下神。

    “看我做什么？”他声音忽然在安静的车厢中响起。

    温宁：“！”

    “没什么。”温宁给自己找补，“就是对你开车的技术有点不放心，毕竟你前不久才出了车祸。”

    男人目视前方看路，也不知信没信她，声音平静：“那你继续看着。”

    温宁：“……”

    温宁收回视线：“你想得美。”

    温宁这次真的不准备搭理他了。

    直到早餐吃完，她也没再主动和他话，她把裹着饼皮的纸折好，收进包装袋里，放到一旁。

    刚才一心吃早餐的时候，温宁还没察觉，此刻一闲下来，就感觉出和他独处于车中的不自在了。

    周围若有若无萦绕着他的气息，余光一瞥就能看见他衬衫袖子不知何时挽了起来，露出一截力量感十足的臂。

    温宁索性闭上眼。

    但许是早上起得略有些早了，她本来只是不想看他，结果闭上眼没多久，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车子已经停在一幢建筑前。

    温宁揉了揉眼睛：“到了吗？”

    旁边男人低低“嗯”了声。

    “你怎么不叫醒我呀？”温宁还有些没全醒，迷迷糊糊间一时也忘了他们之间的那些不愉快，话时下意识循着他的声音朝他看过去，瞬间撞进了男人那双黑眸中。

    那双往日总显得格外深邃的眼中满是柔和，显得专注又温柔。

    温宁心跳倏然快了一拍。

    “不着急。”他低声。

    温宁不自在地把目光瞥开：“你不急我急。”

    她是来骑马的，睡觉在家里睡不是更舒服。

    完她就解了安全带，拉开车门，下车。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江凛坐在驾驶位上，不知怎么，轻笑了声，才解开安全带，跟着下了车。

    温宁跟他一起走进那栋建筑。

    入目的是个装修得很是富丽堂皇的大厅，空间开阔，挑高很高，只是除了一个过来迎接他们的中年男人外，并不见其他服务人员或客人，想来应该是个私人马场。

    “江总来了啊，东西都给您安排好了。”中年男人态度殷勤，“翟总今天也过来了。”

    江凛点点头：“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好的，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

    穿过大堂，顺着蜿蜒的楼梯拾级而上，二楼一侧是休闲区，温宁被男人带着进入对面的走廊，这一侧有点类似酒店格局，有一排房间，可能是休息室一类。

    温宁刚跟他踏入走廊，第一间房门就被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内走出来，穿了一身黑色的马术服。

    看见他们，男人脚步一顿。

    温宁目光在他身上的衣服落了一瞬，稍稍亮起。

    好看的诶，她的衣服也是黑色的吗。

    穿着马术服的男人主动开口：“你今天怎么也过来了？”

    江凛朝旁边姑娘抬抬下巴：“带她过来玩。”

    他又指指对面的男人给温宁介绍：“我朋友，翟少寒。”

    大概就是刚才楼下中年男人口中的那位翟总了。

    温宁冲他笑着了个招呼。

    翟少寒目光移到她身上，丝毫并没有之前在酒店碰见那位赵总目光中的那轻佻，只是礼貌量一眼，又迅速离开。

    再看向江凛时，目光却多了几分与他严肃外表不同的趣之意：“女朋友？”

    温宁：“……”

    就知道会被误会。

    旁边男人隔了一两秒才开口。

    “在等她给我恢复名份。”他。

    温宁：“……？”

    他这句话虽简短，信息量却很充足。

    翟少寒倒是瞬间会意：“本来想着难得碰上，中午一起吃个饭，那还是不扰你们了。”

    江凛随口“嗯”了声：“下次，你今天一个人来的？”

    翟少寒冲门口抬抬下巴：“带我弟弟来的。”

    江凛点点头：“那我先带她进去了。”

    温宁跟在他身后继续往里走到第三间房门口，男人拿出钥匙开门，她听见那位翟总声音响起。

    “少宁，还没好吗。”

    “快啦快啦，哥你别催我，这个靴子怎么这么不好穿。”清朗的男声从屋内传出来，听着年纪不像大太的样子。

    “进去吧。”旁边男人忽然开口。

    温宁点点头，跟着他进了门。

    里面是个套间，主卧里还带了个衣帽间，男人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递过来：“试试？”

    温宁目光落在他手上马术服上：“是红色的啊。”

    “不喜欢红色？”江凛想起她刚才目光亮晶晶地盯着翟少寒的衣服，“下次再给你做套黑色的。”

    温宁：“……”

    下次她不一定再跟他过来呢。

    “红色的也行叭。”

    她伸手接过来。

    温宁抱着衣服进卫生间换装。

    南城天气向来变幻莫测，前一天还是30度，今天最高温就只有15度左右了，刚好是穿一件不会太冷，穿两件套的马术服配靴子也完全不会热的天气。

    温宁换好衣服，外面的男人也已经换好装。

    目光落到他身上的一瞬，温宁脚步倏然一顿。

    这间休息室装修得不如楼下夸张，主色调是简单的黑白灰，素白墙边，男人长身而立，正垂头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黑色皮鞭。

    他没像她和那位翟总一样穿白色马裤，由头至脚，都是一身黑。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被黑裤黑靴包裹于其中，骑士服本该是优雅的存在，却被他穿出了一身凛然的压迫感。

    荷尔蒙扑面而来，有种不出的侵略性。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温宁再次感觉到了那种顶级Alpha该有的气场。

    比机场初见时更盛。

    温宁恍然想起，她最初想和他来骑马，就是想看他穿骑士服。

    察觉到她出来，男人黑眸轻抬，随手将手中马鞭往旁边桌上一放，走至她身边。

    温宁还愣愣移不开目光。

    “帽子怎么不戴上？”他低声问她，声音有着和气场不符的温柔。

    温宁回过神：“不太好戴，你不是也没戴吗？”

    “我不是第一次骑。”江凛目光落到她身上。

    温宁撇撇嘴：“那我也不是第一次。”

    “之前骑过？”他问。

    温宁：“……”

    “我坐在马上，被别人牵着走的那种算吗？”她顿了顿，理不直气也壮地补了一句，“反正我觉得是算的。”

    他要敢不算，她就直接回家。

    但男人没接她的话，他唇角稍稍牵起，冷肃感被冲散些许，他接过她手中的帽子，垂眸仔细帮她戴好。

    动作也温柔。

    “还挺合身的。”他这才不紧不慢接了句话。

    温宁：“……？”

    *

    去到马厩，温宁被他带着停在一个单独的隔间前，里面有一黑一白两匹马。

    白色那匹个头稍，应该就是他给她挑的那一匹。

    如果是单独看见这匹白马，温宁大概也会觉得它挺神气，但和旁边那匹高大矫健的黑马站在一处——

    白马瞬间只剩下可可爱爱这一个形容词了。

    就有点不够酷。

    “黑马是你的？”温宁仰头问旁边男人。

    江凛点头。

    温宁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了那匹毛发顺亮的黑马身上。

    “想骑黑马？”江凛问她。

    温宁：“可以吗？”

    男人目光由上往下量她一眼：“你一个人暂时骑不了它。”

    温宁：“……”

    温宁确定他是故意的了。

    什么叫一个人骑不了啊，得两个人同骑才行是吧。

    温宁才不想被他套路：“它既然是你的马，会听你的话吗？”

    “还算听。”江凛。

    温宁抬手一指黑马：“那我骑上去，你在前面给我牵马。”

    “好。”

    诶？

    就这么答应了吗？

    温宁跟他进入马厩，她踩着马镫上了马。

    男人走至马前，他从休息室出来前，往手上戴了副手套，皮质的黑手套包裹在修长手指上，有明显的力量感。

    黑手套牵住缰绳，黑马在它主人的牵引下，缓缓步出马厩。

    屋外不知何时又出了点太阳，金光透过云层撒落下来。

    温宁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高着身前的男人。

    看他高大的背影，看他包裹在长靴中的长腿，看日光在他黑发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看他缓步前行。

    看他甘愿为她牵马。

    草坪空旷悠远，温宁随着黑马慢吞吞前行，有片刻没开口话。

    直到远方有两匹马疾驰而来，距离尚有些远，温宁看不清是不是那位翟总和他弟弟，却感觉到那种速度带来的兴奋感。

    “好酷啊！”她感慨出声。

    前方的男人脚步稍停，回头看她。黑马也跟着主人一起停下，马蹄踩踩脚下的草。

    “想不想也这么酷？”他问。

    温宁：“……”

    她觉得不被他套路，好像不太可能了。

    从他答应他过来的那一刻起，或者更早，她就已经被套路了。

    温宁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能有他们那么快吗？”

    男人轻轻抬了抬下巴：“试试？”

    温宁看了看不远处飞驰的两匹骏马，犹豫片刻。

    “那你上来吧。”她停了下，又强调，“但不准做别的。”

    男人一手持着缰绳，一手轻抚了下黑马，随后才不疾不徐走至马镫旁边，翻身上马。

    温热的触感从背后传递过来，温宁瞬间被男人熟悉的气息包裹。

    她身子稍稍一僵。

    这还是他们分手后，她第一次清醒着，跟他距离这样近。

    “宁宁。”江凛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开口时像是有温热的呼吸在她发端，“放松点。”

    温宁嘴硬，屁股往前挪了挪：“我很放松啊。”

    男人没再开口。

    他们在原地停了一瞬，然后那只包裹在黑色皮质手套中的手一扯缰绳，黑马开始缓步前行。

    温宁有些猝不及防，往后撞进他怀里。

    “……？”

    难怪他刚才根本不反驳她的要求。

    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扶了下她的腰，只是克制地接触了一秒，温宁却觉得那一片像是有电流经过。

    “坐稳了，宁宁。”

    黑马开始跑动，但速度仍不快。

    具体表现在温宁注意力仍无法从贴在她后面的温热触感上移开，腰上也还是有细细麻麻的电流。

    “你这也好意思叫快啊？”她语气挑衅。

    身后的男人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平静语气，丝毫不被她这点伎俩所影响：“慢慢来，你先适应一下。”

    听出他确实在为她着想，温宁轻轻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反驳他。

    他带着她慢速跑了一段距离，才开始逐渐加速。

    迎面吹在脸上的风越来越猛烈，两侧景物向后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因为提前有了适应，温宁没感觉到不舒服，只终于切身感受到了那种速度飙升带来的兴奋感。

    直到黑马再次停下。

    温宁听见男人在身后问她：“好玩吗？”

    “好——”肾上腺素的飙升让她再次暂时忘了他们间的不愉快，也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习惯性循着他声音回头看他，没完的话却因为她双唇意外贴上男人柔软唇角戛然而止。

    温宁倏然愣住。

    经过刚才一番跑动，男人呼吸尚且还算平静。

    这一刻，温宁却感觉到他呼吸明显就乱了一拍。

    他抬手落到她后颈，像是想像以往一样半强迫式地将她更近地压向他——

    只是包裹在手上的皮质手套带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触感，温宁瞬间回过神。

    她头一偏。

    再次拉开了他们间的距离。

    唇上却仍残存着刚才的触感。

    并不陌生的触感。

    他们之间有过许多次亲吻，她也曾经为他深深战栗过。

    “我想回去了。”温宁垂下头。

    江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下来：“不想再跑两圈了吗，前面有条溪，厨师准备中饭也需要一点时间。”

    温宁手指揪着马鞍，隔了几秒才开口：“那再跑两圈吧。”

    他们在溪边再次碰上了翟少寒，他弟弟不在他边上，不知跑哪去了。

    翟少寒拉着缰绳跑到他们边上：“既然碰上了就比一圈？以前你总是仗着马好赢我们，这次难得你带了个人。”

    江凛没直接答他，而是低头问怀里的姑娘：“怕不怕？”

    温宁头也没回：“我怕什么，要怕的是你 。”

    江凛勾了勾唇，看向翟少寒：“那比吧。”

    “行。”翟少寒一指前方，“谁先到起点谁赢，输了给你送瓶酒。”

    “酒就不用了。”江凛，“把你们家厨师借我一天。”

    温宁：“……？”

    翟少寒目光在温宁身上落了一秒，笑了下：“行。”

    温宁原本以为他带着她，在速度上肯定是要吃亏的，可一开始比拼，黑马就几乎一直和翟少寒身下的棕马并驾齐驱。

    临近起点时，黑马意外地再次加速，最终险胜翟少寒。

    翟少寒轻轻“啧”了声，抬头摸了摸他们身下这匹黑马：“过两天借我骑骑？”

    “行。”江凛应下，“厨师记得借我。”

    翟少寒：“什么时候要，跟我一声，不扰你们了。”

    棕马快速跑开。

    温宁也低头轻着动作摸了摸黑马：“你好厉害呀。”

    “不是我厉害？”身后的男人忽然开口。

    温宁回过头，轻飘飘瞥他一眼：“当然不是，翟总刚才不了嘛，你以前赢他们也是靠这匹马，你这个人怎么还跟马抢功劳呢。”

    江凛微微垂眸。

    身前的姑娘被正红色马术服勒得越发细瘦，因为刚刚运动过，脸上泛着健康的红色，那双向来灵动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藏不住的笑意。

    “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他轻声道。

    温宁被他一提醒，情绪又稍稍低落下来，她声音轻轻的：“你知道就好。”

    “宁宁。”江凛抬手帮她整理了下从帽子里钻出的头发，“对不起。”

    温宁眼睛垂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跟她道歉，远比上次要郑重，语气也不再是一贯的平静。

    她没接话。

    江凛手指顿了顿，指腹落在她脸上：“能原谅哥哥吗？”

    温宁心跳还快得厉害。

    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止是因为刚才的运动，和刚才那场刺激的比赛，更是因为眼前这个对她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他曾经孤独地记了她许多年。

    他对她的喜欢可能也不是作假。

    但他确实骗了她。

    温宁还没办法完全确定，也还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但她这次也没拍开他的手，她重新抬起眼，目光撞进他不再遮掩歉意的双眸中。

    “看你的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