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入虎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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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祁杉站在祁家正房门前,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许是因为在祁家待过几天的缘故,梦里的一切都尤其的真实细致,不像从前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那样模糊。

    从南塘镇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祁杉再也没有做过那些怪梦。祁栩没有食言,放他和贾骞跟着其他同学一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本来他以为那些和南塘镇相关的一切就能这样离他远去,但现在这个梦又让他有点不确定了。

    梦里,祁杉转身,看着身后的人快步跟上来。虽然只正面见过一次,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青玉。

    青天白日里,这只鬼站在阳光下对着他笑。不同于那天看到的有些狼狈的青玉,眼前的人虽然衣着有些随意,只是一身样式普通的月白色衣袍,但也让祁杉不得不承认,别是在一千四百年前,就算是现在,这只鬼也有让万千女人追捧的资本。

    “病才刚好,又去账房了?” 青玉接过祁杉手里的账册,抬脚往房门里走。

    祁杉跟在他身后,“嗯”了一声。到这里祁杉也发现了,他的身体又不归自己管了。自我调节了半天,他还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做不了主,最后只能权当自己是个看戏的。既然是看戏,祁杉受累稍微动了一下脑子,想了想戏的主角是谁。

    会被青玉喊哥哥的,应该是那个叫祁童然的人。

    “听北方边境已经开战,趁着这边还算安定,外边的生意得赶紧收回来,否则到时树大招风,连个安生日子都没了。”祁杉听见自己这样。他走进耳房,支使着青玉把账册放到书桌上,“方才去哪了?”

    “去见一位朋友。”青玉摆弄着账册回他。

    祁童然在书桌前坐下,随手开一本账册,“见谁了?” 这话一出,祁杉自己都听出了一股酸味。

    青玉听出他的语气,笑了笑转过书桌,硬是和祁童然挤在同一张椅子上,故意逗他,“你猜。”

    祁童然瞥了他一眼,“宋辽。”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青玉一本正经地点头,“聪明。”

    “你近来总见他做什么?” 青玉的夸奖在祁童然这里并不受用,祁童然话的语气都已经有些不满。

    “做生意而已,你气什么?” 青玉有些好笑地,“难不成我和他还能有别的?” 着,从袖里拿出个配饰来,放到祁童然眼前,“路过玉器行瞧见的,觉着你会喜欢。”

    祁童然伸手接过,原本不满的神情淡了许多,甚至还能看出几分欣喜。手中的琥珀手串颗颗圆润透亮,每颗里边各封着一只虫,翅膀腿脚的细纹都清晰可见,单一颗就已经难得,这么多颗串起来,可见其价值不菲。

    祁童然手里摆弄着手串,一颗颗地看着里边的虫,忽然听见青玉喊自己:“童然。”

    “嗯?” 祁童然抬头,正好迎上青玉吻过来的唇。

    和上次感受过的相似,青玉的吻凉凉的,比人的体温低一些。祁杉被自己嘴巴上柔软的触感惊得炸了毛,但祁童然不排斥,他也没办法,只能糟心地等着这俩人亲够了再。

    亲着亲着,青玉的手悄悄摸进祁童然的衣襟里,祁杉的头皮瞬间一阵发麻,想哭的心都有了。

    大白天里,啧啧的水声害得祁杉老脸一红。在他都想要直接去死一死的时候,那俩光天化日就开始发!情的终于消停了。

    “童然。”青玉又喊了一声。

    祁童然歪在他身上,懒洋洋地应着。

    “你会平安一生的。”祁杉终于如愿醒过来之前,听见青玉这样低声着。

    莫名其妙的梦!祁杉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最后下了个结论。

    今天是和高中几个哥们聚会的日子。刚从南塘镇回来那会儿已经聚过一次,但过几天有开学早的同学差不多该出发去学校了,临走之前,就算再聚一次。

    饭后几个人去了KTV,算嚎一嗓子歌颂一下正在逝去的青春。贾骞生来唱歌跑调,偏偏是个麦霸,话筒到了他手里基本就没有逃生的可能了。

    昏暗的灯光里,唱得正嗨的贾骞留神看了祁杉一眼,歌声随即一顿。“李子,你来!”嚎完一首歌,贾骞破天荒地把话筒递给了另一个男生,在后者惊叹的眼神里奔着祁杉去了。

    “弟啊,你又怎么了?跟这儿像掉了魂似的。”贾骞喝了口果汁润嗓,在一片嘈杂里大声问道。

    祁杉托着腮帮子,一脸愁绪万千的,看得贾骞都觉得牙疼。“我又梦见那鬼了。”

    “啊?” 贾骞一愣,“不是都一个月没动静了吗,怎么又梦见了?” 完挤吧挤吧在祁杉身边坐下,“那你梦见什么了?还是那啥?”

    那啥,祁杉看贾骞那一脸猥!琐样就知道他的那啥是啥了,抬手照着贾骞的脑袋就是一顿削。

    “行了行了,就开个玩笑!你这一趟出去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了?” 贾骞边躲边数落,祁杉也觉得有点没趣,停了手靠回去坐着。

    贾骞整好被祁杉削乱的头发,见祁杉不话,又伸着脖子凑过去,“想什么呢?”

    “我总有种感觉。”祁杉。

    “啥感觉?”

    祁杉却又不话了,贾骞被他急得不行,“怎么话这么费劲?你上个月是不是真把魂丢在外边了!”

    祁杉斜眼瞥了他一下,“我有时候会觉得,我在梦里看见的不一定只是梦。”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那些都太真实了,就像真的曾经发生过一样。”

    “就算真的发生过又怎么样?” 贾骞不以为意地喝着啤酒,“既然出了南塘镇,那里的一切就跟你没关系了。除非你真的想和那只鬼再续前缘,不然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对你来又有什么意义?”

    贾骞话的时候,祁杉就一直看着他。直到贾骞完了,转头看见祁杉的眼神,有点不解又嘚瑟地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崇拜哥?”

    祁杉神色端正,正经无比地开口,“贾骞。”

    “哎。”后者下意识应了一声。

    “我认识你快二十年了,也就今天你的话听起来最像人话。”

    “……卧槽!”贾骞怒了,“老子怎么也是为你赴汤蹈火过的人了,你丫损我二十年,还越来越有瘾了你!”

    正闹着,祁杉的手机响了。看了眼屏幕,祁杉朝还在闹腾的贾骞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我爸。”贾骞瞬间不闹了。

    祁杉过招呼,起身去了包间外面接听,“爸。”

    “现在回家吗?去哪?”

    “老家地震了?我们老家在哪?怎么没听您起过?”

    “哦,那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祁杉回头往包间里走。刚转身就差点和贾骞撞上,吓了一跳,“神出鬼没的弄什么幺蛾子!”

    贾骞抱歉地笑了笑,转头就问:“姨夫跟你什么了?”

    祁杉扒拉开他继续往里走,“让我现在回家,跟他回老家去。”

    贾骞跟在祁杉屁股后面接口问:“你们还有老家?哪呢?怎么没听过?”

    “别你了,我都不知道我老家在哪呢。”祁杉跟另外几个哥们了声招呼,“哥几个,我们家太上皇急着召见,就不陪你们玩了,先走了。”

    几个男生对祁杉家的太上皇心有敬畏,没敢再留他,一摆手恩准了。

    路上又被老爸连两通电话催促,祁杉认命地加快了速度往回赶。一下了出租车,就奔命一样的往区里冲。

    刚进了家门,祁杉鞋都没来得及换,就看见自家老爸一手一个行李箱拉着走到自个儿跟前,伸手把右手的箱子拉杆递给自己,金口一开,“东西都收拾好了,出发吧。”

    “不是,您好歹让我自个儿收拾收拾吧。”祁杉抗议道。

    祁爸哪管他这么多,搭着儿子的肩膀就出了门,“能生活就行,收拾什么?再给你一个时你也只会收一些没用的玩意儿,全是累赘。”

    祁杉不服,但还是被扭送出门。

    祁爸这次出门似乎很着急,带着儿子连夜赶飞机航班,一口气都不歇。

    “爸,咱这趟回老家到底是干嘛的?电话里你老家地震了,难道有亲戚受伤了?什么亲戚,我知道吗?” 飞机飞到半途了,祁杉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祁爸从接到消息开始就着急忙慌一直赶路,直到现在才能歇口气。喝了点果汁解渴,他才开始回答祁杉的问题,“老家那边我也有十好几年没回去过了,以前也没跟你提过。今天刚得的消息,那边山里发生了地震,震级不大不,把一座古墓给震塌了。院里紧急通知出差,去那边现场看看。几个同事早一个时前就出发了,我本来要跟他们一起走的,后来一想你没去过老家,就等等你把你带上。”

    “嗨!”祁杉苦巴巴地,“您带上我干嘛呀?我去又不能帮什么忙?”

    “你三堂伯跟我,你都这么大了,不能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叫我带上你。”

    “三堂伯怎么这样?” 祁杉的怨念上来了,“在学校里管着我们爷俩还不够,这都放假了他还管那么多!”

    “臭子!”祁爸伸手照着祁杉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怎么话呢?”

    祁杉瞬间又蔫了。

    夜深了,扛不住困,祁杉倚着靠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迷迷糊糊被人叫醒,老爸告诉他该起了。

    一路着哈欠出了机场,头脑混沌间,听到老爸三堂伯早就到了,待会儿在北广场等他们。

    机场北广场有个汽车站,车来车往的,据有直达他们老家的大巴。祁杉困得眯着眼,凭本能紧跟在老爸身后。等车的时候,祁杉忍不住了个哈欠,半高不低地扬起头,灯光充足的广场上,他正好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大巴司机的脸。

    一个哈欠卡在了半途,后半个祁杉怕是没有心情再了。

    大巴在眼前停下,三堂伯伸手招呼着爷俩上车,祁杉却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骗人的吧!祁杉忙不迭伸手进口袋里翻找,找了半天迷糊的脑袋才想起来,祁爸为了赶时间买的是电子票。

    他像卡了带一样慢悠悠地转身,抬头看向斜上方。机场头顶上“青阳市”三个大字瞬间扎进祁杉的心,后悔得他只想吐血。

    为什么没弄明白要去哪他就傻了吧唧跟着他爸上飞机了?登机前为什么光顾着玩手机,连目的地是哪都没听见?

    看着跟自己招手的三堂伯,祁杉猛然间想起,这货姓祁!

    亮如白昼的广场上,祁杉眼前却一阵发黑。这回,怕是又被算计了。

    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他就是头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