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亲亲(捉虫)
对于祁栩的事,贾骞知道的并不很细致,但大体也了解了。这会儿他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安慰人的话,只能:“这次假期挺长的,多待几天再回来吧。”
祁杉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机票订的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祁杉带着青玉,在天上飞了俩时,到青阳市落了地。
祁杉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手领着青玉这个短腿,慢慢悠悠地走一段歇一段,用了一个半时才从下车的地方走到南塘镇。
敲了门之后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阿姨还挺眼熟,正是当初帮忙把青玉送到S市的那位。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相和善。祁杉记得阿姨姓梁,他都叫她梁姨。
大概是听见敲门声后跑过来的,梁姨额头上出了点细汗。她开门后看见是祁杉,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祁杉来了啊,可巧,你姐姐刚刚还起你了。”着,把祁杉让进了门。
祁家祖宅还是老样子,偌大个宅子里边没住着几个人,但祁家财大气粗,请人专门扫照料,愣是看不出一点冷清败落的模样。
这宅子对青玉来既熟悉又陌生,他不敢乱跑,亦步亦趋地拉着祁杉的手跟着他走。祁杉自动自发地把行李放到了上次住的房间,然后抱起青玉去看祁栩。
祁栩住的院子里有个荷塘,塘边建了座凉亭。祁杉见到祁栩的时候,她正躺在凉亭里的摇椅上,晃晃悠悠的,不出的自在惬意。
祁杉的脚步声不重,但祁栩还是听见了。她睁开眼睛,懒散地看了祁杉一眼,随即笑了起来:“还真这么早就来了?好不容易放假,怎么不先出去玩两天?”
祁杉把青玉凑到她面前,嬉笑着:“这不是急着来给你汇报阶段成果嘛。”
“长这么大了!”祁栩从摇椅上坐起来,“来,给我看看。”
青玉被放到地上,祁栩对他伸出手来。他回头看了祁杉一眼,见祁杉对他点头,才又转回去靠近祁栩。祁栩在他胳膊上捏了捏,像猪贩子收猪一样评价道:“嗯,挺肥的,养的不错。”着又在青玉脸上摸了一把,“真水灵!我下辈子要是有儿子,一定要这样的,看着就觉得生活如此美好。”
祁栩在青玉脸蛋上过手瘾的时候,祁杉向四周看了一眼,“钟菡去哪了?”
“她啊,”祁栩语气一顿,“昨天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立马就追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这段日子她偶尔也会出去,到处找,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在找谁。也许无论是谁都好,只要是她曾经熟悉的那些。她现在这样,太孤单了。”祁栩在青玉手里放了一把糖莲子,把他还给了祁杉,“特别是我死了之后,她就更孤单了。”
“死”这个字一出,场面当即陷入了沉默。
“你要学会看开。”良久,祁栩才率先开口,“人固有一死嘛,早晚的事。”
“我没你那么看得开。”祁杉沉默这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
“死亡这东西啊,”祁栩躺回摇椅上,慢慢开口,“大多数人都怕死,哪怕是一部分天天喊着活够了的人,他们其实也怕死。但死亡也不全是坏事。如果一个人的死亡能带给他比活着更好的结果,那死了也死得挺美妙的。”
她拈了颗糖莲子吃了,含糊不清地:“就比如我。”完眼看祁杉脸色要变,她赶紧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好像还不急着死,大概还有好一段日子。”
祁杉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抬眼看了看祁栩,还是二十出头姑娘的外表,只是神情有些倦怠了,带着老人家的那种暮气。
看见他在量自己,祁栩笑着跟他开玩笑:“我这是二十岁的面子,八十岁的里子。多少白头发的老太太得羡慕我?本来跟你这时候来不定能送我一程,但现在看来不行了,我觉得我还能活。可能我这里子的老太太是个长命百岁的主,还能活些日子。”
“至少能撑到冬天吧。”祁栩这样。
一旦她提起生死的事,祁杉都不爱接话,像他自己的,他没祁栩那么看得开。
两人正着话,梁姨走了过来,“祁杉中午在飞机上没吃什么东西吧,我刚做了点面,你去厨房吃吧。”
祁杉走后,梁姨给祁栩拿了条毯子来。她正给祁栩盖着毯子,忽然听见祁栩问她:“我总跟他提我要死了的事,是不是不好?”
梁姨是从照顾祁栩的人,对她的所思所想都有自己的经验,听她问这个问题,低声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跟她:“我知道你是想让他提前接受这个事实,等你真的走了的那天,他不至于太伤心。但你也得知道,有些人他就是看不开生死这回事,无论你跟他提前多少遍,等你真的没了,他还是要伤心的。既然临了都是伤心,那你又何必在这之前就叫他不痛快?”
“那我以后不跟他提了。”祁栩想了想之后点头。
“对,你其实不用操心这么多,等真到了那一天,该接受的,他会接受的。”梁姨安慰道。
梁姨做面手艺太好,加上祁杉一路上确实只吃了点零食,实在也饿了,他最后直把梁姨的半锅面都吃干净了才停筷子。
他都吃撑了,青玉还在扒拉自己碗里的面条。祁杉撑着胳膊看着青玉发起了呆。他在想,这鬼每天三顿饭的吃,却不用上厕所,那他吃的东西都去哪了?他不是活人,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就是个填充物,纯粹摆设,没有消化功能,那些食物又是怎么消失的?
祁杉觉得,哪天他细心研究研究,不定还能出本书啥的。
他正发着呆,青玉扒拉完了碗里的面,等着祁杉给他擦脸。他才一岁半,刚学会用勺子吃饭,但技术和祁杉差不多,每次都能吃一脸。
但他等了半天,也没见祁杉动作。只好顶着一张花脸喊人:“哥哥,脸。哥哥,哥哥!”
青玉一连叫了好几声,做白日梦已经做到借这本出版书走上人生巅峰的祁杉才回过神来。“啊,吃完了是吧。”他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给青玉擦脸的时候,把青玉看得一脸茫然。“哥哥……”他开口道。
“啊?怎么了?” 祁杉边擦边问。
青玉伸手指了指他的脸,“笑……”他,“难看。”
祁杉的笑容瞬间僵硬。他动作顿了顿,在青玉脸上囫囵擦了两下就把湿巾扔了,“你还挺挑,嫌我难看?那你找个好看的给你擦脸去吧!”
他这个脾气发的,青玉觉得很委屈。
正所谓相由心生,祁杉心里做白日梦似的想着自己正在升官发财,脸上的表情必定是猥琐而贪婪的,青玉他一句难看实在不算过分。
委屈的青玉低下了头,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面卤子。
祁杉完那话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好看到什么程度,顶多在好看的人群里处于个中上游。但刚才青玉他难看这句,不是他矫情,真的扎心了。
可这会儿看青玉低着头,委委屈屈的,又有点心疼了。祁杉摸了自己的脸一把,难不成他真的挺难看的?以前都是他自恋了?可他大姨从就夸他长得好来着,他大姨可从来没跟他客气过。
“青玉……”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真的觉得哥哥长得难看吗?”
青玉一听这话,顿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脸撒娇的笑容,“哥哥好看!”
孩的脸,六月的天。祁杉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那你刚才还我难看?” 他问道。
青玉又开始摇头,张嘴想解释,奈何语言表达能力不够,半天来去就那么几句,“哥哥,笑……难看,不笑,不难看,好看。”
就这么几句,祁杉居然听懂了。想起自己刚才发呆时的表情,估计确实难看。他从青玉这个屁孩这里找回了自信,想到自己居然因为这么屁大的事给青玉甩了脸子,又扯出一张湿巾,仔仔细细地给青玉擦脸蛋。
“是哥哥错了,不该跟你发脾气。”他一边擦一边道歉,“青玉不生气好不好?”
青玉无条件地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哥哥好看!”
这话祁杉听得受用得很,刚要笑,又听见青玉补了一句:“青玉是好宝宝,哥哥要给好宝宝亲亲。”
祁杉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这都是谁教的?!无不无聊?!
青玉眼巴巴地看着他,就等着一个好宝宝该得的亲亲。祁杉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终于还是在良心的驱使下,在青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出了厨房,一阵风吹过,院子里落了几片枯叶。祁杉伸手把落到青玉头顶上的那片拿起来,忽然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容易发脾气。
人就像树叶,到了该落的时候,想留也留不下。
晚上天刚黑下来,祁嘉永和祁嘉其居然回来了。
“哟,爸,今天不睡坟头了?” 祁杉开口问道。
祁爸横了他一眼,转头找祁栩正事,“栩,那个……”似乎有点不好开口。
祁栩见状不解地问:“五堂叔,怎么了?”
“就是……”这次轮到祁爸不出话了。
祁嘉永见他吞吞吐吐,干脆替他问了:“今天我们发现旁边另一座山上也有一处塌方,就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塌掉的洞下面正好是另一座墓的入口……”
听到这里,祁栩脸色一变,不等祁嘉永完,她已经开口:“那座墓不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