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温情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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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丙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罕见得把他看到脸红。

    “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他们不会看的。”哪吒的心里也在疯狂催促着。

    “真的吗?”敖丙的声音很轻,轻到得靠近他脸颊才能听见。

    哪吒点了点头,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心急。

    “好,那你闭上眼。”

    “又不是没睁眼做过。”

    敖丙的眉顿时皱起。

    “好好好。我闭上了,来吧。”他的心跳得很快,就像一张嘴便会掉出来似的。这样的举动他们进行过许多次,可每次都像第一次那般叫人心神荡漾。

    额上微凉的触感一闪而过,待不及回味,忽觉脸颊两侧有种诡异的拉扯感。他偷摸着睁开一点缝,只见敖丙正拽着他的头发像敲钟一样晃荡。

    “丙儿?”

    敖丙抬眼冲他一笑,“我只是觉着这两根须子眼熟得很。”

    “…因为你爹也有。”哪吒无奈,单手握拢他的手腕,将他翻转过去,自身后抱住他,低笑道:“不惜出卖色/相也要玩我的头发么?还是你另有所图?”

    敖丙横他一眼,双指合并转了个圈,边上那些乱糟糟的衣物自动叠好列队摆进衣柜,还颇为贴心地关上门。

    “呵,成精了。”哪吒道。

    “时辰不早了,快些烘干头发去歇息罢。明日还要上天去拜见师父和师叔,可不能迟到。”又抬头去招呼孩子们去睡,复挣扎两下,道:“哪吒,别用头发刮我脖子,痒得很。”

    “就只有脖子痒么?”

    敖丙道:“明日是大事,可马虎不得。有些事等回来之后再做不迟。”

    “行,听你的。”哪吒放开他,甩着手走向床边。听到敖丙在身后的叮嘱,登时了个响指把头发弄干,才抱塔去睡觉。

    球还在兴头上,什么都不放镜子。敖丙好歹老半晌,后来困得开始念胡话,头一摇一晃,像迎风招展的柳枝。哪吒实在看不过眼,靠近点身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没什么好看的,看久了也就这个样子。你还指望能看出个海带群?”话时,他的手紧搂着身边人胳膊,身子轻轻移动,好令他靠得舒服些,“睡吗?明儿个要是起不来,我们就不带你去了。”

    “师公的府邸我去腻了,还没有在家里摆塔好玩。”

    “是么?那你明天就不去了?”哪吒挑了下眉,转身心地把敖丙放到最里的床位,临放下时还用手托住他的头,以防不留神磕到床头。

    球鼓了鼓嘴,又泄出气,放好镜子,爬到敖丙旁边掀开自己的被子躺下。刚闭上眼,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又睁开,问道:“爹,你喜欢我么?”

    “哪种喜欢?”哪吒熄了烛火,冲正往这边莹莹冒光的狐狸挥手,“睡你的觉去,明天给你吃炸肉饼。”狐狸喉头咕噜一声,当真消停下来,乖乖蜷回篮子。

    “就,就你知道的喜欢,对儿子的。”

    哪吒认真地想了想,“那应该没有。”

    球猛然瞪大眼。

    “那是不可能的。”哪吒轻笑着抚摸他已经瘪下去的头发,“你们都是天赠我最好的礼物。”他亲了下球和睡得极为安静的敖丙的脸,“快睡吧,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球点头,发现他可能看不见,又发出一声嗯,“爹,我也很喜欢您。对,还喜欢娘,喜欢很多很多的人。”

    “我知道,睡罢。明天精精神神地去见你师公和师叔公。”

    “好。”

    一夜无梦。

    太乙真人一到过年必然邀人饮酒,而后喝得烂醉。即便第二天自己搁在心尖尖上的徒孙们要来探望,照旧喝个不停,还把殿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搬出来下酒。

    要不是因为制作桌椅用的是他不甚喜欢的木材,没准儿还真会撒点盐巴把它们也给啃干净。

    哪吒在师父殿外等了一会儿,那守门的童去了又回,都是一样的回答。

    “罢了,我们先去拜见师叔。这是我娘给他做的新年菜,让他尽快吃完,他要是吃不完,你们也伸一筷子过去,不必客气。”

    童双手接过,鞠躬致谢。

    “若他醒来,可用仙鹤传信。”言罢,哪吒带着妻儿离开。童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云端,才转身入殿。

    申公豹得知师侄们要来拜访,早早地着人扫仙府,还亲自监工,一旦发现灰尘,就要亲身上阵处置。待得他终于点头满意,众人吐气准备去休息时,哪吒他们来了。

    迎客,沏茶,上茶点,仙仆们办得井井有条。就怕哪点惹了主人不悦,会被派去扫马厩。

    那些仙马又高又大,看着就比凡间的马厉害许多,当然拉出来的臭臭也非常厉害。

    先前被派出去的先锋队,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只要一听到‘马’或者类似的声音,当即扑到罐子上呕吐,哪怕胆汁都吐出来了,也要继续呕。

    “敖丙,你怎么不吃?这个桃花酥好吃得很,是从桃花仙子那儿学来的秘方,保管你吃了之后忘不了。”申公豹笑着招呼。

    敖丙面色不变,依旧带着点不适感,在哪吒凑近询问原因时,轻轻在他耳边了几句。

    “我当是什么,丙儿不怕。”哪吒回头看申公豹,脸上笑容有所收敛,“丙儿生过孩子后鲜少出门,现在忽然见到这么多人,有点胆怯。”

    “哦?那你们都下去。”

    仙仆们如释重负地离开,期间还不忘扭起宫里特有的窈窕步,即走路时全身笔挺,步子的跨度不能超过脚的一半,看上去有点像是用脚底板磨着前行。

    嘎吱嘎吱的响动听得哪吒有点头疼,可申公豹不是太乙真人,自己的话他未必会全盘接受且立刻执行,只得把话吞回肚子里,让它慢慢腐烂。

    听不到脚步声后,敖丙那略显苍白的脸稍稍恢复点血色,依照申公豹的热情指引,开始喝茶吃糕饼。

    申公豹的眼珠子始终嘀咕咕地转着,偶尔落在嘬特意为他准备的花露的球身上,瞧了大半天,问道:“不是听生了个丫头么?丫头人呢?”

    敖丙道:“昨夜睡得晚,清早怎么叫都不愿醒,便没有把她带来。”塔出生不久,自然是需要非常充足的休息以保证日后的成长。且东皇太一对申公豹向来颇有微词,绝对是不会让他碰到自己的宝贝孙女。

    至于球为什么能跟随,也是敖丙到口干才勉强让他点头。正因为如此,昨晚睡前敖丙下意识把自己放回与爹爹商讨的场景,叽叽咕咕地个没完。

    申公豹似乎察觉到什么,可见敖丙三人一脸坦荡,反倒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肮脏,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后,给他们续上新茶。

    球前两年因着岁数还,又有长辈阻拦,算是头回到这位师叔公的仙府里。他难耐自己的好奇心,冲着大殿来回看了数遍,若不是感觉眼睛酸疼,也许还算把这儿的墙给看出个洞。

    “绥星喜欢师叔公的仙府吗?”申公豹尽力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但唇边两撇老鼠须还是给他添上莫名的奸诈感。

    球虽从不以貌取人,但见到他这有些狰狞的笑容,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半刻发出声响,“挺漂亮的。”

    比起他常去的太乙师公和子牙师叔公,阿豹师叔公的确很会布置住所,但不知为何,球心里总没由来地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种寒意相较他与身俱来的体质算是微不足道,可接触久了,总会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很久之后,长大封神的球独自一人站在不周山上望眼前的云卷云舒,才骤然明白,这种寒意名叫‘孤独’。

    这种孤独感不是用任何精美的绘器和砖瓦就能堆砌出来,而是源于日常,源于每个角落,甚至源自一个人的心。

    当然,现在连‘孤独’这两个字都可能写错的球自然了解不到这样的情绪,他只是按本能瑟缩着肩膀,靠在旁边的哪吒身上取暖。

    “怎么了这是?”申公豹很快发现他的异常。

    敖丙瞧了会儿,道:“兴许是没睡好,有点困。哪吒,要不你带他到外头走走,我再与师叔些话。”

    “也好。申师叔,先失陪了。”

    申公豹忙摆手,直到哪吒离开很久,他的眼神都还停留在门上。

    “师叔,我们继续?”

    他骤然回神,冲着敖丙抱歉一笑,张口拾起先前的话题。

    哪吒抱着球在仙府外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同儿子介绍外头摆件的来历,球支棱耳朵听了大半天,精神也渐渐回复。

    “爹,那儿是什么?”在路过一个拱门时,球突然喊道。

    哪吒探头一瞥,“是你申师叔公种的菜,你要去看看么?”回答他的是狂风骤雨般的点头。

    申公豹生活的宫殿比起两位师兄的了许多,因为大多空间都留给殿外的这片菜园。父子俩穿过拱门,看清眼前场景时,不约而同发出感叹。

    这田地约有李府两间房那么大,其间有几名仙仆穿梭,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个大竹篮,沿着踩出的路摘菜。

    不等走出十步,篮子就满了,放眼望去,田中的菜依旧密密麻麻,看着就像是铺了片草原。

    “爹,那个红的是什么?看上去圆圆的好可爱,还有那个黄的。”

    哪吒顺着球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上挂着手腕粗细的圆物,瞧着有点像灯笼。

    “那是灯笼果,是我家主人从极炎之地带回来的,守护它们的人是可以用来熬汤做菜。”摘完菜返回的仙仆向他们解释。

    球道:“灯笼果?好奇怪的名字。那个绿色的也是么?”

    仙仆点头,“那个细长的,对,就是这个。”她从篮子里取出跟自己手指大概粗细的东西,送到球眼前,“这也是它们中的一员,主人叫‘疼果’,因为吃完之后会喊嘴疼。”

    “真神奇。”球凑近就要闻,一下子被刺鼻的气味呛回,“它,它会咬眼睛!”

    作者有话要:

    食材都是胡咧咧的,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