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前的敖丙时不时会做些预言梦，因此被判定拥有龙神一位的继任权。

    而自上任以来，他的法力比以往增强许多，甚至达到能够控制预言力量的程度，若无需要，他不会轻易启动预言梦的封印。所以，今夜着实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至于哪吒，更是难得睁眼到了天亮。

    许是春日到来的缘故，塔起早的时辰相较以往更迟些，大多是天亮堂堂了，才能听到她喊的那句‘娘，爹又抢我头绳’。

    盘算至此，哪吒二人趁着天蒙蒙亮上了九重天求教元始天尊。

    堪堪到达云端，欲驱动虚空之门，便见一童自云后走出。童年岁与塔相仿，一手背在身后，短短的头发全然束在一处，用瓷瓶固定，走路时瓷瓶还跟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哪吒见这孩子一副老头的模样，调笑道：“敢问仙官是哪位仙尊幻化？还请恢复原身话。”童哼哼两声，在哪吒两人面前来回踱了两圈，仰着下巴：“我可不是什么仙尊，我就是我。”

    敖丙疑惑地看着他，退后半步作了个揖，“是师尊座下的如意仙童罢？我等有事想求见师尊，劳如意仙童带路。”那如意仙童眼睛一亮，咧出个缺了半颗门牙的笑容，“龙神大人，我一直敬仰您。”

    哪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为您做许多事。但很可惜，师尊前几日闭关修新的封神榜，不见客。”如意见敖丙笑容停在嘴角，赶忙补充，“不过，师尊在闭关前留下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哪吒问。

    如意瞥他一眼，变回先前那骄傲的样子，“师尊，这话只可告知龙神大人。”这话是他自己后补的。

    哪吒很快察明他的心思，轻笑着摇头，推了把敖丙。敖丙领会，弯下/身子听童低语。

    相信龙族。如意。

    “就这样？”敖丙不解。

    如意用力点头，胖乎乎的指头举过眉，“我发誓，但凡有半字虚假，天五雷轰。”

    “雷震子最近够烦了，可别再去找他的不自在。”哪吒笑。

    如意扫他一眼，脸登时皱巴巴。敖丙低笑，就着下蹲的姿势摸了摸他的头，临了还力弹了弹那个白瓷瓶，“劳仙童传话，日后若得空下凡，务必到李府坐坐。我儿渊辰与你年岁相仿，想来或可成至交好友。”

    “拉勾么？”如意脸红扑扑，伸出的指头微微发颤。

    敖丙轻力一勾，与他做好约定。而后，目送他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云间。

    哪吒上前扶住他的身子，笑问道：“他那脑袋上顶着的是个碗？师尊何时有这样奇怪的癖好了？”

    “那是如意的原型。”敖丙顺势搀扶住他胳膊，“他是师尊的茶碗所化。”

    “就是那个他宝贝到巴不得传到人尽皆知的碗？我怎么这么眼熟。”

    敖丙笑而不语。

    二人虽是这样笑，然心里仍是有点疙瘩，于是拐道前去拜访太乙真人和姜子牙。依照哪吒的推断，太乙真人又不在仙府内，敖丙不信邪，再与他赌。

    刚窥得仙府一角，哪吒就开始哈哈大笑，直惊得守门的神兵横起兵器作御敌状。待望清来人，神兵正色禀明太乙真人此刻并不在仙府中。

    敖丙问他的去处，只得到一阵摇头。

    “要我，他肯定是去哪个仙官那儿喝酒了。再不济，就是去哪里呼呼大睡。反正除了这儿，哪里都可以当他的床。”哪吒洋洋得意，“倒不如去师叔那儿，他肯定在。我姓姜的那个，鱼没钓完前，他肯定不会离开。”

    敖丙认真点头。

    姜子牙仙府外。

    高矮两个仙童分立两侧，脸上是假得有些过分的笑容。

    矮仙童：“师父他不在府中。”

    哪吒问：“池里的鱼都吃完了？”

    高仙童了个极大声的饱嗝，唇边酱汁明显，仍是油腻腻的嘴动了动，“十分之一的池子都没钓到，哪能完就完的？”

    “对了！”矮仙童突然大叫一声跑远，回来时手中提着个大大的竹篓，“这是师父出门前嘱咐过，让我们务必要亲手交给两位师兄。”

    哪吒接过一瞧，是几尾活蹦乱跳的鱼，最短的也有自己手掌这么长。

    “师父三日内就要杀掉，不然会有后患。”

    敖丙眯起眼，眸子里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因为三天之后再杀，肉不好吃。”高个仙童拍拍自己西瓜大的肚子。

    “……”

    哪吒同他二人插科诨好一会儿，才发声告辞。高个仙童一边冲他们挥手，一边哈欠，本就不大的眼直接被挤成一条线。

    “碗，日后得空到我家玩，你与塔一定能成为很好的玩伴。”哪吒远远地抛来一句。

    碗随口应了一句，转身就往仙府里走，留筷站在原地死命扬手。

    经过南天门的时候，敖丙忍不住发问，“他平日里除了睡就是吃，哪里跟辰儿有话谈？况且，辰儿最不喜的便是这般好吃懒做之人。”

    “塔最好的玩伴，你记得是谁么？”

    敖丙停下脚步，抬眼思考，要不是双眼偶尔眨巴几下，当真教人以为他被施了定身咒。

    良久，他一本正经地感叹，“这真是个好问题。”

    “……”

    “最好的玩伴……可以不是人吗？”

    “可以。”

    敖丙又陷入深思。

    身后的云来了又回，路过的天兵天将或欣喜或诧异地同二人寒暄，哪吒一一帮着回应。

    下唇被咬出个浅浅的印子后，敖丙终于回过神，自信满满地回答：“是水！”

    “是猪。”

    敖丙霎时扯出个古怪的笑脸，别过头就朝南天门走去。哪吒正正肩上的火尖枪，确保尖头处的篮子平稳，连忙跟上，边走边：“娘傻傻一个，我娘真没骗我。”

    “闭嘴！”敖丙又羞又气，脚步不自觉加快。

    哪吒依旧不怕死地调侃，最后狠狠挨了敖丙一记掐腰。

    “哎哟，你真下狠手啊？”他痞笑着问。

    敖丙道：“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他人。”他的眉眼逐渐柔和，声音也变得清和，“真疼？回家之后我帮你揉揉。”

    “成！”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一阵啧舌。

    “我当是哪位仙子撒了蟠桃蜜，甜得整个九重天发腻。原来是不酿蜜也能让人牙疼的龙神大人和哪吒三太子。”娇媚的声音由远及近，激出哪吒一身鸡皮疙瘩。

    敖丙冲来人颔首，那抱狐仙子回以笑容，怀中狐狸懒洋洋地抬了下眼，张口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李哪吒还是这么没有礼数。”

    哪吒冷哼，“对你需要什么礼教？难道你也想听我喊你一句妲己阿婆？”阿婆二字哪吒念得极重，听得妲己一口狐牙磨得直响。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妲己虽是祸国妖姬，但毕竟是在女娲手底下办事，即便在商周之时干了些不甚美满的事，最后被姜子牙斩于摘星台前。可功过相抵，女娲还是保下了她的狐身，令她永世只能以兽形生存，还让月老收她到座下修炼。所以，论起辈分，众神还得唤她一声妲己娘娘。

    可普天之下，独独哪吒与塔不肯，尤其是塔，一上来就冲这只毛色润滑、性状憨厚可爱的白狐狸就是一句阿婆，足足气得妲己三四天没吃好饭睡好觉。

    “你！”

    哪吒抬高下巴，骄傲的神情与当日的塔如出一辙，“有本事就来咬我啊，我让你一双手。”

    妲己用力丢他一个白眼，自仙女怀里跳下，跑去叼敖丙裤腿，鼻子拱了半会儿，一个闪身躲过哪吒虚下来的巴掌，跳回仙女身前团着休息。

    “月老这些日子正惦念龙神大人您，不知您能否赏光前去月老殿一叙？”仙女笑呵呵地发声。

    敖丙鞠了一躬，“劳月老记挂。只是我与哪吒还有私事要办，待得日后清闲，定携礼登门拜访。”

    “既是如此，便不多加扰。”仙女侧身让路，敖丙轻声谢过，同哪吒并肩跃下云头。

    假寐的妲己缓慢睁开眼，仰头对仙女：“我在龙神身上嗅到了故人的气味。”

    “是你的族狐？”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大抵是我的错觉，都怪李哪吒，每次一看到我就要生气，一生气我的法力就不稳定。”

    仙女又是一笑，让狐狸在自己怀里寻个更为舒服的位置，抬步继续先前的路。

    哪吒顺手将竹篓交给守卫，扛着火尖枪大摇大摆地走向院。

    “惹恼妲己，你就这般开心？”敖丙好笑地看着他。

    “那是。”哪吒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后头，“谁让她以前给你设陷阱的，一切都是报应。”

    敖丙无奈，“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着呢？”

    “我李哪吒不报则已，一报非得气死对方不可。”

    敖丙抿出个浅笑，推门入内。塔已然醒来，穿着扣子错乱的外袍玩球给她搭的摘星塔，听到动静，举起木塔挡住自己的脸，后慢吞吞显出圆滚滚黑乎乎的眼，笑问：“找塔吗？”

    “不找。”敖丙。

    “为什么不？塔这么有趣。”

    敖丙重新给她系好扣子，抚平衣上褶皱，又取来湿软布给她擦脸，“塔哪里有辰儿有趣？”完，他稍稍施力拿走塔手里的摘星塔搁在床边几上，抱起女儿到桌边用早饭。

    哪吒饿得有点眼晕，当塔他们落座时，他已咬上第二个饼。见女儿睁大眼睛瞧自己，颇为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下不为例，好不好？”

    “爹，你刚才的样子和猪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你吃饭时不会呼噜响。”

    “那是自然，你爹可是众神学习礼数的范本。是罢，丙儿？”

    敖丙一愣，下意识点头。等察觉到不对劲时，父女两人早已顾自安静用饭。

    仔细想来，自己还真是鲜少见到哪吒没礼数的场面，除了面对妲己。

    用过早饭，敖丙照例收拾残局，着哪吒带塔到边上玩。待丫头们领走碗筷，脸上被哪吒贴了两张纸条的塔跑而来，紧抱住敖丙的腿，“娘，爹又输给我了。”

    敖丙看向被贴得看不到五官的哪吒，忍俊不禁，“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们就要带我去找哥哥！”

    “午睡后去罢，我正好去检查结界。”

    “不！我的不是结界。”塔转头对哪吒咧嘴一笑，转回头道，“我要去试炼幻境！”

    作者有话要：

    妲己：敲里麻！李哪吒你听到没有！敲里麻臭居居！

    塔的笑容可以参考柯南拿到话筒时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