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Chapter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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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烦吗?贝丽尔姐。”

    “我看你的脸色,不大愉悦。”

    坐在宽敞大床上的老先生满头花白,他是镇上的副镇长,也是沈听澜今天接诊的病人之一,现正靠在榆木雕刻的床背闭眼休息。

    “没有的事,先生。”沈听澜淡然回道。

    “只是想起前几天我欲要擒住却又被脱逃的羊匹,有点自恼而已。”

    老先生顿了顿,“噢,羊匹?”

    “贝丽尔姐,以我的经验之谈,对待这些你应该使用蛮力搞定,粗暴点没什么。”

    “反正都是待宰的羔羊,差别只在于早一点或晚一点罢了。”

    “我认为不。”沈听澜将听诊器贴至老先生的背部,听取他的心肺频率后,又继续为他测量血压。

    她的语气平淡:“一个聪明的猎手,应该学会等待,伺机而动。”

    老先生闻言笑了笑,“也对,贝丽尔姐如此聪颖,我相信你自有考量。”

    着他又再补了一句:“如果羊匹不配合的话,或许贝丽尔姐可以先给它一些甜头尝,让它对你放下戒备心,假以时日它便会乖乖配合你了。”

    看着血压表里的水银缓慢上升,沈听澜微微仰起下巴,语气在平静中还有股傲意。

    “希望我的耐心足以等到那天。”

    两人位于房内交谈期间,一位兔耳兽人向他们端来茶水,临走前还依附在老先生的耳边,同他了什么。

    老先生听后露出笑容,顺手摸了摸她的肩头,“你当然可以一起去。”

    女孩走开后,沈听澜透过未关全的房门缝隙,隐约看见了外头拿着礼服不停上下走动的年轻女孩们。

    她轻声问:“她们在紧张什么。”

    “罗德王子的宴会即将来临,我的女儿们,全都迫不及待挑选最昂贵精致的礼服,好让自己在宴会当晚成为最出彩的那一位。”老先生侃侃而谈道。

    “想必贝丽尔姐也收到邀请函了吧。”

    “嗯,是。”沈听澜拆下血压计的袖带,老先生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臂,“算去吗?”

    “这可是贵族互相勾搭的绝妙机会,只有上阶层的人士才能出席,贝丽尔姐不去的话,可能会被他人在暗地里言论不尊敬罗德王子......”

    “我并不喜欢所谓‘高贵’的吵闹地方。”

    沈听澜脱下黑色手套,开始收拾医用器材,对于宴会之事反应寡淡。

    可再度回想起方才那位兔耳女孩和老先生的对话,她的思绪像是忽然接通到什么。

    不过片刻,沈听澜扬了扬眉尾,方才沉闷的面色一扫而空,换成了另一种从容的期待感。

    .

    近段时间来到了凛冬,沈听澜回到家中用完晚餐,暮色已经完全降临,窗外一轮弯月被云朵掩盖得灰蒙蒙的,沈听澜提着油灯,火光一闪一闪在走廊内摇摇晃晃。

    二楼书房里同样传来了浅薄的亮光。

    沈听澜推开柚木门,力度和脚步像猫一样,完全听不见半点动作声响。

    灰雪正坐在里头,靠着墙角的书桌,点了一台煤灯,那是背对着房门的角度,所以她们没有直接面对面看到彼此。

    “在做什么?”

    女人的声音像鬼魅从黑暗中突然窜出,灰雪心底暗惊,还没应话,就开始慌乱地收拾摆在桌上的纸张。

    沈听澜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暗火圈在她瘦高的身姿,地上的影子好像随时会变异成利爪一样伸向灰雪。

    急促,且含有一点怒意地唤:“灰雪...!”

    “什么都没有......!”料想到来不及了,灰雪下意识迅速用双臂压在纸张上,试图遮掩纸面上的字迹。

    “手拿开。”

    沈听澜扬了扬眉尾,眸光灰冷,语气沉重,强大的低气压立马卷席而来。

    灰雪咬了咬唇,狼耳耸立起来,表达她的不甘愿。

    “不要让我第二次。”

    女人将油灯大力按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躁郁的“砰!”

    突然的巨大声响让灰雪吓了一跳,她夹紧狼尾巴,脚趾因此刻的紧绷神经曲卷了起来。

    现下的气氛非常凝重,无声中自有擂鼓频频敲,一下比一下沉重,一下比一下焦急,随着时间发酵,节奏越来越快!

    沈听澜低眸瞪她一眼,伸手直接将纸张从灰雪手臂下抽了出来。

    从沈听澜看见灰雪慌乱的神情开始她顿时起了疑心,怀疑对方趁着自己不在家时,是不是想书写求救信或者是任何对她不利的一切内容。

    可当沈听澜拿起那叠纸张,眯眼一瞧,她的眉头却皱了皱,转而眼瞳里流出微微讶异的光,盖过了她因疑虑所升起的窝火。

    “你在写我的名字?”

    沈听澜疑惑地问出,桌前的少女立即别过脸,面颊浮起淡淡的薄红。

    她心虚地回:“嗯......”

    沈听澜静了静,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她低下身,语气缓了不少,“那你看到我紧张什么?灰雪。”

    少女不话,用更红的脸来作为回答。

    沈听澜倒是愣了愣,手里的灯火衬亮了她的面容。

    她以为灰雪会心虚,是因为少女掩藏的微妙情怀被人无意揭露所照成的,可‘心虚’这个词,对灰雪的准确用意来,并非如此。

    她早就闻见了女人从走廊由远至近的冷香味。

    沈听澜的到来,她是早有准备的。

    那些布满‘贝丽尔’字迹的纸张,是灰雪中午率先就写好,为等它在某一刻,也就是现在,作为派上用场的步兵棋。

    而另一叠真正附有内容的纸张,已经被灰雪塞进了床垫与床木之间的床板内。

    低头之际,灰雪很快敛去眼底微微泄露出的企图,待到她再次抬眼望向沈听澜时,心里已经镇定不少。

    “是我误会你了,灰雪。”

    女人睽着她的眼神已然柔和下来,她放下纸张,主动问灰雪:

    “你想知道我的中文名怎么写吗?”

    灰雪眨了眨眼睛,点头。

    女人拿过钢笔,墨水落在白纸,挥写出一行字——沈听澜。

    这是沈听澜的原名,贝丽尔这个称呼,是母亲为她取的英文名‘Beryl’,寓为翠绿色的宝石。

    沈听澜指着那一撇一捺都带着均匀力度的字体:“你念念看,灰雪,试着和我一起发音。”

    沈听澜念了一遍,腔调自然准确,而灰雪刚开口就被沈的这个发音难倒了,尤其后面‘lán’这个字眼,总是念成‘nán’,简直搞到她快舌头结!

    灰雪还在无语中,沈听澜就笑了起来,看得出她心情变得很好,和刚刚凶神恶煞进门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笑起来眼尾的郁气也散开了,五官生动美艳,很漂亮。

    幸好......沈听澜没有察觉出异样。

    “灰雪...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沈听澜单手撑在桌边,她微微俯下身,凑近灰雪身边,:

    “我想你听了会很高兴的。”

    灰雪仰起下巴,“你买了2只烤全羊?”

    “不...不是。”沈听澜莞尔,还顺手点了灰雪的鼻尖,有点嗔她是贪吃鬼的意思。

    “你不是很想出去吗?灰雪。”沈听澜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过不久...我要出席一个宴会。”

    “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出去。”

    话落,灰雪的眼睛立马亮起来了,这实在比给她一百只烤全羊还要叫人激动兴奋!

    沈听澜勾了勾眼角,弯下身,在灰雪耳边低声:

    “不过,作为交换......”

    “...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