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第94章我能为这片土地做什么?
乌桃完全不想搭理他,别过脸去,看着窗外。
叶蕴年低头清理,他做事很仔细,擦得非常认真,就连她衣服上一些痕迹都擦得很干净,不过拉链却好像坏了,他便脱下大衣来,给她盖住了。
乌桃眨眨眼,突然就想哭。
叶蕴年观察着她的样子:“你不喜欢是吗?”
乌桃别过脸去,咬唇,眼泪终于落下来了:“你太过分了!”
叶蕴年环住她,低头亲她的眼泪:“对不起,我刚才没忍住。”
乌桃:“你乱吃醋,你莫名其妙!”
叶蕴年也不解释,只抱着她。
乌桃气得捶打他:“如果让人看到怎么办,多丢人!”
叶蕴年就随便她打。
乌桃看着他像一只做错事的大狗,没来由的,气倒是消了一半,不过还是觉得羞耻,他怎么可以这样!
叶蕴年低声解释:“这辆车子隔音效果很好,外面肯定看不到的,而且从性能角度,车子也不会因为我的动作产生震颤感让人发现异常。”
乌桃一听,怔住:“你早有预谋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怪不得,怪不得——”
一时气结,怪不得他今天开了这辆车!
叶蕴年无辜地看着她:“我以为这样你会喜欢。”
乌桃脸红,咬牙:“你果然在外面学坏了,我才不喜欢呢!”
叶蕴年不吭声。
乌桃羞耻难当,气哼哼地道:“以后再也不许了!知道了吗?”
叶蕴年:“我知道,再也不会了。”
乌桃深吸了口气,别过脸去,完全不想看到他了。
车子缓缓前行,乌桃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平复着心情。
叶蕴年突然道:“我发现一个问题。”
乌桃:“什么?”
叶蕴年略有些苦恼地道:“刚才太急了,我忘记用我们买的安全套了。”
乌桃一听,细想了下刚才的情景,顿时蹙眉:“那怎么办?”
叶蕴年:“不过也没关系,等回家后——”
乌桃:“嗯?”
叶蕴年:“等回家后,我们一定记得用就是了。我算过,肯定能用完的,可以先用德国的。”
乌桃怔了好半响,才狐疑地看向叶蕴年。
他以为为什么要用避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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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来,乌桃抽工夫过去了哥哥家,过去的时候,妈妈已经做好了饭,饭菜热气腾腾地,呦呦一看到她也很高兴,扑过来笑着喊姑奶奶。
她弯下腰把她抱起来,却发现沉甸甸的:“她好像重了。”
孟士萱正收拾碗筷,笑着:“是,沉了不少,长胖了。”
呦呦软软地嚷着:“呦呦长高高!”
她这一,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乌桃给大家伙分了礼物,她还特意给呦呦买了裙子,闪亮亮的公主裙公主鞋,把姑娘美得直打转,屁颠屁颠地喊姑奶奶,叫得要多甜有多甜,可把大家逗死了。
一时坐下来吃饭,乌桃大致了这次收购的情况,还了这几天拍那个纪录片星火计划的:“到时候肯定拍我们这事。”
孟士萱:“这是一个介绍中国乡镇企业家的宣传片,你们算是吗?”
乌桃:“算啊,最初我们陈总注册公司就是在海淀四季青桥
孟士萱笑了:“我呢,怪不得!不过也确实应该采访你们,除了你们还有谁呢!”
这几年,乌桃公司发展得好,可以成了中关村的顶尖企业之一,给中关村创造了不知道多少税收,甚至可以,振兴了海淀经济,现在中关村已经被成是中国的硅谷了,现在又收购了香港的工厂,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
这么一家子笑笑的,气氛倒是挺好,饭桌上也没提叶蕴年的事,一直到了吃完饭,看电视的时候,宁妙香才问起来:“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打算,你可得问清楚,你出去这一个月,你们联系了吗?”
孟士萱笑着:“肯定得联系了吧,天天打电话!”
宁妙香:“真的?”
青桐:“你别乱猜。”
乌桃搂着呦呦一起看着电视,随口:“是天天打电话啊,处对象哪能不打电话。”
宁妙香:“哟,那电话费也得不少吧!”
她这一,孟士萱和乌桃都笑起来。
宁妙香便有些着急:“这又拖沓了一个多月,过了年你马上就三十了,你也得想想你自己的事了,不能老想着公司的事,你的大事你得上心!”
乌桃:“妈,怎么上心?要不我现在和他去领结婚证吧?”
宁妙香无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这么拖着?”
孟士萱给了呦呦一个玩具,让青桐带出去了。
乌桃这才道:“妈,现在不是他要怎么样,是咱们要怎么样。”
宁妙香想了想,叹了口气:“他考虑过彩礼吗,他也得准备房子吧。”
旁边孟士萱笑起来:“妈,你看乌桃这链,这都十几万,能买多少彩礼房子?”
宁妙香:“也对。”
乌桃:“反正我现在和他交往着,妈你要是想,就让他到咱们家走动走动,你觉得呢?”
宁妙香点头:“那就抽个功夫,让他便一趟吧,就这几天吧。”
乌桃:“这几天估计不行,我们公司现在还有得忙,我得尽快抽调一批技术骨干去香港学习,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很多。”
她现在,都没功夫和叶蕴年研究避孕套了,更别带他回家。
宁妙香一听就头疼:“得,尽快吧,尽快吧,咱也别挑了,什么时候有功夫就赶紧过来,带不带东西也别讲究了!”
乌桃笑道:“妈,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带他回家。”
吃过饭,看时候不早了,乌桃才要过去自己房子,孟士萱想让她住在这里,不过乌桃想着回去给叶蕴年打个电话的,便到底要回去。
青桐见了,便起身送她:“胡同里没灯,黑灯瞎火的。”
孟士萱也:“让你哥送你过去。”
乌桃点头:“好。”
走出家门,青桐便问:“乌桃,你和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是怎么想法?我看报纸上他接受采访直接了,他家里人也没什么吗?”
乌桃:“他和家里人现在关系比较冷淡。”
青桐:“是吗,为什么?”
乌桃:“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我一时半会也不好问太细致,不过应该是当初出国的事,和家里不愉快。”
青桐皱眉:“那还是得问问啊,他在国外这么多年,谁知道都干了什么,我听国外挺乱的,万一干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不是坑人吗?乌桃,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从认识,但那都是十几年前了,你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个什么样。”
乌桃:“哥,我知道,我会留心。”
青桐叹了口气:“乌桃,其实我心里都明白,他走了,把你的魂都给带走了,就算你后来谈了对象,但整个人还是不太对。”
乌桃陡然看向哥哥:“哥——”
青桐:“我都看着呢,只是不戳穿,你自己至少看着也挺好的,一直努力学习工作,现在开公司事业越做越大,我也不想提这个,现在他回来了,我其实也盼着你们能好,至少能让你有点人气,不至于整天心都是冷着的,但哥也担心你,怕你出什么差池,被人家坑了,回头人家又出国了,你倒是被晾在那里,你那叫什么事?”
乌桃当然明白哥哥的心思,她点头:“哥,我知道。”
青桐:“好了,你回去,早点睡吧。”
乌桃便进了家门,回到家后,别的也没顾上,先拿了大哥大,给叶蕴年打电话。
他接起来很快,才响了半声就接起来了。
乌桃顿时明白,他一定一直等着自己的电话。
“你吃饭了吗?怎么还没睡?”她忙问。
“吃了一点。”他的声音却有些闷闷的。
乌桃从他电话的背景音中,隐约听到了好像有喇叭声,疑惑:“你在哪儿呢?是家里的声音吗?”
电话那头停了会,才:“我在街上。”
乌桃惊讶:“街上?”
叶蕴年:“就在你们家附近,新街口这一块,我看这边竟然有夜市,我就逛了逛。”
乌桃越发疑惑:“你逛了逛,你买了什么吗?”
叶蕴年:“没什么好玩的,什么都没买。”
乌桃:“那你刚才吃了什么?”
叶蕴年:“吃了一点摊,一点不好吃,我感觉还不干净。”
他的声音透着无奈,她听了,好笑:“那你干嘛不吃点好的?”
叶蕴年:“你不是去你哥家吃饭吗,我想着等你吃饭回来”
乌桃只好道:“你过来吧,我哥刚送我过来,他已经走了。”
叶蕴年:“好。”
乌桃先去厨房,随便做了一点吃的,很快叶蕴年回来了,她看了他一眼:“你头发该剪了。”
他原本头发长短正合适,去了一趟德国后,明显头发长了,有碎发垂下来,会稍微挡住眼睛。
叶蕴年:“那我这两天抽工夫去剪了。”
乌桃:“为了弥补你,你进去休息一会,我马上做好饭了。”
叶蕴年:“那我进屋看看论文,正好把我之前整理的论文带过来了,你等下可以看看。”
乌桃:“行。”
他已经提了好几次这论文了,她倒是好奇了,想着等会得学习下,能被他一再推荐的,看看总有好处。
一时做好了饭,她进屋,就见叶蕴年正站在书架旁边的一个木箱子前。
乌桃:“那个箱子都是一些旧东西。”
她完这个,便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在盯着那个箱子看了。
那里面有他送给自己的洋娃娃。
叶蕴年终于抬头,墨黑的眸子幽深:“乌桃一直留着它。”
乌桃:“嗯,放着呢。”
叶蕴年便伸,抱起那洋娃娃。
他这么大人了,却抱一个洋娃娃,其实乍看有点奇怪。
他把洋娃娃平放在桌子上,于是便见那洋娃娃闭上了眼睛,他又拿起来,那洋娃娃便睁开眼了。
乌桃:“别犯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岁孩,而且我好久没收拾了,估计有灰。”
叶蕴年:“有灰也没什么,我记得,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乌桃:“?”
叶蕴年:“你是她的妈妈,我是她的爸爸啊!”
乌桃只觉得好幼稚:“你要当爸爸你随意,我不当她妈妈!”
叶蕴年抿唇:“你就这么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
乌桃一顿,勉强道:“行吧,我还是当她妈妈吧。”
叶蕴年这才放下洋娃娃:“那让我们的孩子在这个房间睡觉吧。”
乌桃:“你该吃饭了。”
叶蕴年拍了拍洋娃娃:“你好好睡吧,爸爸妈妈要去吃饭了。”
乌桃忍不住瞪他一眼:“你丢不丢人?”
叶蕴年:“我不觉得丢人,那就不丢人。”
乌桃差点被他气笑了:“快吃饭,不然凉了。”
叶蕴年过去吃饭,他这么出去,乌桃便想着打开自己的资料看看,谁知道便看到那边放着的一叠英文资料。
装订得非常齐整,很厚的一沓子,上面还用笔标记并做了批注,一看就是精心研究过的。
她想起来叶蕴年提到的论文,便随拿过来看看。
她看了几眼,发现不对,越看越狐疑,最后翻了翻后面,竟然全都是。
她深吸口气,继续往下看,却看到了一篇是讲环境氛围感觉的,其中还提到了在车里如何如何。
想起那天车里的事,她突然明白了。
敢情这就是他苦心钻研的论文??
等他吃差不多了,乌桃将那一堆的论文拿出来,放他跟前:“这些,你研究出来什么了?”
叶蕴年:“我已经全部看过,并且做了笔记,你也可以学习学习,如果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乌桃咬牙:“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那天特意开着那辆车了?”
叶蕴年有些心虚,看向窗外,淡声:“对,我是想给你一个浪漫。”
乌桃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你知道吗,如果这件事做不好,我们两个可能被当成流氓抓起来?”
叶蕴年无奈地耸着眉,不话了。
乌桃直接将那一堆论文扔在那里:“以后别瞎看这些。”
叶蕴年:“这里面还是有很多有用资料的,让我学到了不少。”
乌桃:“你学到了什么?”
叶蕴年略犹豫了下,才道:“我增加了很多知识,比如你在香港买的是普通型的,我从德国买的,有紧凑型,波纹型和颗粒型,波纹型是多层的,颗粒型带乳胶,这种的好处是能够增加——”
乌桃连忙道:“你停!”
叶蕴年便不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乌桃深吸口气:“我就不明白了,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他确实忙,忙得团团转连睡觉都没功夫才对,毕竟他们frefly公司现在才在中国铺展开,需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他头的两个项目,一个是计算络筹建,一个是计算数学实验室的筹建,这都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就算他们公司有专业的人打理他不需要操心好了,可是另外那两件事,随便一个人干那两件事中的一件,都足足累个半死,但是他,竟然怎么可以兼顾两件事的同时,还有心思琢磨这个?
那么厚厚一沓子英文资料,他竟然有圈有点地都做上笔记,就差写一个心得体会了!
乌桃无语了。
她有些生气,也有些无奈,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叶蕴年心地看着她,终于道:“如果你这么生气,那我以后不看了。”
乌桃长叹了一声:“不但这种不要看了,以后,你如果再在车上乱搞,我真的生气了,传出去,非常不好,咱们很可能被当成流氓抓起来!”
虽然她也很喜欢,但当然不可以!
叶蕴年沉默了一会:“好吧,我知道了。”
乌桃:“我们公司工厂马上要上新的生产线,接下来我会比较忙,你——”
她正着,突然听到外面大门响:“乌桃,你怎么没关门啊?”
这是青桐的声音!
乌桃蹙眉。
接着,就听到青桐已经进门了:“妈妈有几个豆包,你不是爱吃吗,给你送过来,明天你热热就能当早饭了,省的你自己做了。”
乌桃眼看青桐要进来,赶紧给叶蕴年使眼色,让他躲在柜子后头。
叶蕴年皱眉。
乌桃只好推他,声:“快!躲起来!”
叶蕴年心不甘情不愿地躲在了柜子后面,乌桃这才迎过去。
好在青桐只是递给乌桃豆包:“你把门闩插上,别忘了,虽然胡同里还算太平,但你一个人住也不能马虎大意。”
乌桃:“可能刚才进门忘记了,我记得关上,这豆包挺好的,正好我明天吃。”
当下跟着青桐出去,青桐又叮嘱了几句,走了,乌桃关上了大门。
这次仔细插上门闩,才算松了口气,回去后,结果一看,叶蕴年还站在柜子旁边呢。
她忙道:“你出来吧。”
叶蕴年出来了,黑着脸,显然是很不高兴。
乌桃便笑出声:“至于嘛,就是让你躲一躲。”
叶蕴年抿着唇,不吭声。
乌桃只好哄他:“好了,不要生气了。”
叶蕴年看她笑,越发不高兴了:“你还笑?”
乌桃:“就是觉得你这个样子特别傻。”
叶蕴年却低哼一声,陡然走上去,乌桃猝不及防的,就被他抱住了。
他却低下头来,咬她耳朵。
她低叫一声:“真的疼!”
他竟然真咬了她一下。
叶蕴年:“谁让你把我当野男人,还让我躲柜子旁边。”
乌桃自知理亏,不过还是道:“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我就把你赶出去。”
叶蕴年:“我不走。”
乌桃看他这样:“算了,你别恼了,我给你个好事。”
叶蕴年:“什么?”
乌桃:“等我忙完这一阵,你就跟着我回家,到时候我们的事差不多就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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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乌桃忙得团团转。
三合科技这次收购香港生产线,也算是一个大笔了,国内新闻媒体还算隆重地报道了这次合作,在场的也有不少同行,相比于三合科技自己的兴奋,同行们却是并不看好,认为他们是“花钱买个面子”。
而相对于其它同行的看好或者不看好,何旭乒却是大加赞赏:“你们公司走到今天,新产品一定大卖吧!”
他这话的,就连乌桃的秘书陈慧都看出来了:“他是恨不得我们失败,估计等着看热闹呢。”
乌桃笑了笑,倒是不在意。
在这个市场上,三合科技是勇于吃螃蟹的人,也许失败了,也许成功了,但是他们既然迈出了第一步,那至少有一半的胜利就已经握在了里。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哪怕最后真的失败了,那也不是那些懦弱的追随者嘲笑他们的理由。
下午时候,大家伙都去了海淀科技园的上地工厂,也有记者跟着一起做采访。
秘书早就让人准备了车子,也准备了伴礼,乌桃陪着一起过去,在他们自有的工厂里,之前已经铺设了生产线,当然无论是技术还是各方面,比起日本差一些,比起香港更差一些,而且产量并不高。
起自建的工厂,也是一把泪,不别的,就之前他们曾经想过替换一下日本进口非关键部件产品,当时为了保险起见,想用外包装塑料壳和电源线这种简单配件入,本来以为区区一个塑料壳不是什么难事,自己做了大力气来做,测试了各方面也觉得没问题,结果后来客户反映,打印外壳发烫发软,轻轻一拍就脆了,当时人家就嚷着要退货。
只能认栽,赶紧退了。
后来找了相关领域的专家,仔细研究了很久,一步步地推敲改进,又反复做测试,才勉强能达标。
白了,工业生产这是一套体系标准,里面都是细节,一个细节不到位就可能出大问题。
中国人习惯集中力量办大事,能造出来原子弹,但在这种细节上,还差得远,暂时根本没有底气和日本人叫板。
这也是为什么乌桃在采购配件问题上姿态硬不起来,没那底气肯定要被人拿捏,等哪天自己的工厂生产产品质量超越了对方,那才是真得能拍桌子谈了。
可国内生产制造起步低,国外多年的工业积累,这不是基础薄弱毫无经验的三合所能超越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有才华有技术的人能够改变的。
所以他们并购和合作,花钱去买技术,去买经验。
香港也面临产业链升级,正好自己把这个活接过来,接好了这一棒,不光是自己这一代,也许下一代都有了活,可以靠着这个好好地发展起来,能挣几十年的钱。
几十年后,自然有下一代人去想下一代的办法,发展到位了,产业链也就升级了——不过这也许不是乌桃所能看到的了。
这一天的工厂里格外热闹,乌央乌央都是人,各路媒体朋友,陈通招呼着人到处走,彭文元早就回来了,只不过那神色不太好,看着乌桃的时候总是有提防,还特意问起来公司和叶蕴年合作的事。
乌桃也就没理会,她在香港忙了这么久,忙里偷闲时,也查了一些别的事,慢慢地想通了一些关键。
彭文元见此,也就和陈通一起招待客人了,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笑笑,接受采访。
一直到了天晃黑时候,终于媒体差不多要散了,陈通安排着记者和各路朋友,自然是要派车送,还有伴礼,准备周全,回城后还有饭局,吃吃喝喝的。
至于乌桃,倒是可以撤了。
陈通私底下和乌桃:“让陈慧找辆车,送你先回家吧。”
最近乌桃确实忙,从前往香港谈妥了意向,之后紧锣密鼓的谈判,再到今天生产线交接转移,这其中最劳苦功高的就是她了。
乌桃:“好,给我找辆车,我自己的车在中关村。”
正着,乌桃却接到了叶蕴年的电话。
他他有时间来接她,问她在哪儿。
乌桃抿唇笑了:“我正好打算回家呢,在上地。”
叶蕴年:“那我去接你,我开车过去,估计也就二十分钟不到。”
乌桃:“好。”
陈通一看乌桃这样子:“是我妹婿吧?”
乌桃噗地笑出声:“是。”
陈通啧啧叹息:“我早看出来了,就香港那个姓岳的,眼睛老盯着你,不过咱们乌桃哪看得上他,他估计觉得自己还挺了不起的,其实在咱们妹婿跟前,还不够瞧的。”
乌桃也只是笑而已。
陈通今天喝了一点酒,话多:“乌桃,我们认识好几年了,看到你这样,其实我真心高兴,你接到妹婿的电话,整个人感觉就不一样了,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味道。”
乌桃:“也许吧。”
陈通:“回家吧,好好休息,最近你辛苦了,不过你干成了一桩大事,放你几天的假,好好地和我妹婿玩去!”
乌桃点头:“好,过去这两天,你也好好休息。”
陈通:“我还没法,今天这酒局估计就得喝趴下。”
工厂附近的展览厅都是人,大家热热闹闹的,乌桃看到了陈通已经泛红的眼睛,他一定是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乌桃心里有些感动,其实想和陈通点什么,甚至有那么一刻,想抱抱陈通,无关任何男女之情或者什么,只是想给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一点宽慰。
不过男女有别,她知道不可能,所以也只是冲他笑了下:“通哥,尽量早点回家,少喝点酒,别让嫂子担心。”
陈通笑了,看着她,点头道:“放心,你的意思我知道,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回去吧。”
陈通过去招呼大家伙,乌桃看看时间,估计距离叶蕴年赶过来还要十几分钟,外面有些冷,她便站在工厂走廊里随意看看,走廊上做了一些宣传画,都是工厂工人做的,其中有一块是心愿栏,上面写着工人们的心愿。
其中有一个写着,他希望挣到钱,一个月能挣一百块,挣到钱回家娶媳妇。
一看就文化程度不高,勉强能写字而已,但是那笨拙字迹却仿佛有着生勃勃的力量。
看了一会,叶蕴年打来了电话,她忙出去,就看到了他。
天冷了,他穿着一件羊毛大衣,厚实挺括,他匆忙向他走来,衣角翩飞,在月下形成一道洒脱的剪影。
他看到她,便牵住她的,将她塞进副驾驶座上:“太冷了,你今天穿得薄。”
上了车,打开暖气,她顿时舒服了。
将自己窝在副驾驶座上,她便笑着和他起来今天公司生产线的事,心里当然是高兴的:“我们的新产品也上市了,订单量非常好,如果顺利的话,也许我们在一个月内就可以切换生产线,用我们的自己产品发货了。”
叶蕴年:“那这个月还是得上心了。”
乌桃:“是,不过我在香港工厂泡了这么久,许多关键问题已经找出解决方案了,我比以前有信心了。”
叶蕴年便道:“多学习下总是有好处的,美国的工厂我都联系好了,几大巨头的工厂可以随便参观,他们随时能接待,看你和公司的团队什么时候有时间。”
乌桃自是惊喜不已:“那就太好了!不过年前不行了,年前紧锣密鼓都是事,只能过完年了。外国人不流行过春节,所以也不是太要紧是吧?”
叶蕴年:“对,他们不过春节,其实也可以春节过去,也挺有意思的,就是看底下人怎么想。”
乌桃:“那我回头和他们商量下。”
叶蕴年想起什么,突然道:“对了,刚才看你在那里一个人笑,想什么呢?”
乌桃轻笑了下,便提起那个一百块的梦想:“一百块,也不算多,但是对于工人来,一个月挣一百不容易,他梦想着一个月能挣一百块,挣到钱娶媳妇,我也希望我们公司能好好发展,工厂业务量大,他们能挣到更多钱,到时候他就可以回家娶媳妇了。”
叶蕴年若有所思:“那不和我一样吗?”
乌桃惊讶:“和你一样?”
叶蕴年:“你看,我在美国辛苦努力,这不是终于回国了吗?”
乌桃怔了下,之后瞪他一眼:“你现在怎么这么贫嘴?”
叶蕴年声音便有些无辜:“我的是事实。”
乌桃别他:“看把你委屈的”
叶蕴年挑眉:“蚂蚁要觅食,狮子也要觅食,都是生灵,都想找吃的,这有什么区别吗?大野兽要找大块肉,蚂蚁只需要找米粒,这不一样吗?”
乌桃愣了下,好像也对。
一时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你们公司最近业务开展得怎么样?”
叶蕴年:“还好。”
乌桃:“我看你也没太上心公司的事,一直在忙着那两个项目筹建?”
叶蕴年开着车:“公司的事,我不需要太关心细节,只需要把控大方向就是了。”
乌桃纳闷:“什么大方向?”
叶蕴年看她有意,也就认真起来:“我这次回来中国,事先已经请了专业人士对市场进行了调研,并且也制定了合适的营销策略,策略就是先免费范围试用,而且要从口碑企业打开局面,比如我现在已经把杀毒软件免费授权给你们公司、各大高校以及科研构来使用,这就是我们的切入点。”
乌桃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叶蕴年的思路竟然是这样的。
不知怎么,她便想起当年他刚去美国,他写信惊叹2公路的事,那个时候,他他的大脑已经发生了化学变化。
她想了想:“你除了请了专业的营销团队,还请了什么人?来听听。”
叶蕴年:“你知道,我还有一个物理学博士学位,当时我有一个同学叫李毅,他在毕业后拿到了麦肯锡的ffer,你肯定知道麦肯锡。”
乌桃:“知道,一家美国非常有名的咨询公司,不过目前国内还没有这样的市场。”
中国当然也有一些类似咨询公司的构,不过都是国家官办的,就是计委下属的,叫工程咨询或者投资咨询公司,前一段科委还创办了科技咨询公司,专门服务他们这种科技类发展公司的。
叶蕴年:“所以前几年在我的杀毒软件公司刚刚达到了一百多人规模的时候,就先向他了解,并请麦肯锡为我配置了组织架构,这次打算开辟中国市场,他也随同前来中国,当然他过来的目的除了想帮我,最重要的是他受命对中国市场进行调研,为将来麦肯锡进入中国做准备。”
当然了,这一切还是要看中国的政策以及市场环境。
乌桃:“然后呢?”
叶蕴年:“经过他的调研和建议,这次我们可以是下了血本,聘请了一个市场部总经理,那是以前在西郊大院的一位朋友,我和他并不熟,只是知道这一个人,但是现在重金聘用。”
乌桃听了,顿时明白了。
一个西郊大院出身的市场部总经理,这是什么作用,一目了然。
他解释:“颐和园的四合院,也是他打听到的消息,只凭这个,他值得那个高薪。”
乌桃深默了好一会,终于问:“蕴年,你把所有的产品免费授权给各大科研构和高校,只是为了利益吗?”
她望向他:“真的没有半点别的?”
叶蕴年:“乌桃,你觉得还有什么别的吗?”
乌桃轻叹了声:“这两个月,你放出投资筹建计算数学实验室,又付出那么多心血。”
这种投资,只是探索创造性的基础研究,有可能收获巨大,也有可能颗粒无归,而几百万美金的投入是什么概念,在如今的中国,几百万美金就是天价了。
叶蕴年这么做,圈里人谁不猜着,因为中国的计算数学是他爷爷一打下的江山,他作为叶老先生的孙子,在美国登上财富宝座后,荣归故里,继承他爷爷的意愿,为中国计算数学开创新的局面。
车厢里变得沉寂起来,汽车行驶过荒芜的上地一带,穿过清河,窗外圆明园的废墟孤独地立在凄冷的月光下。
乌桃听到叶蕴年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也许我对那里,还是有一些感情,不过有利益,也有感情——”
他又道:“这两个,原本不是一回事吗?你觉得利益和感情是能分开的吗?”
乌桃:“能分开吗?”
车子已经驶入中关村,叶蕴年望着街道两旁的繁华,低声:“乌桃,这里是我们长大的地方,我在国外那么多年,也会想起什锦花园胡同,想起我们时候走过的河边,想起地安门。所以当我终于有勇气坐上飞,踏上故国的时候,我也在想,我这样的人,还能为这一片土地做什么?”
乌桃听着,眼睛突然有些潮湿。
她想起来最初离开的那个叶蕴年,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心里怀着纯粹的理想,怀着继承爷爷衣钵为国争光的梦?
只是他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坚强,他也不应该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坚强。
叶蕴年眸中浮现出一丝脆弱:“你还记得吗,当初我曾生出一个念头,你跟着我出去,我来想办法,你拒绝了,我我不出国了,你还是拒绝了,你就那么看着我,我如果放弃,你会失望的。”
他苦笑道:“你还告诉我,相信我只是,你认识的叶蕴年并不是这样的人。”
乌桃记得,她确实这样过。
叶蕴年:“乌桃,曾经我也以为,我可以,我能做到,我不是会让你失望的人。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只是怕让你们失望,其实我真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好。”
乌桃鼻子发酸。
那时候是多久前,十二年前吧,那个时候,他们确实这样想的。
从十年漫长的岁月里走过,那样的想法仿佛就是天经地义,她也许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却在努力让自己去这么想,或者,她把那个大家都认为正确而她也认为正确的价值观光环,附加给了叶蕴年。
其实人都是卑微渺的,他是,她也是。
他们如此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却试图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承担一切。
叶蕴年:“有那么两年,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游荡在学校里,随意走进一处教室,去听他们的课,碰到什么就听什么,一坐就是几个时,有一天我听到一位教授的话。
乌桃:“他了什么?”
叶蕴年握着方向盘,低声:“他,在一个健康发展的社会,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智慧和理性的时候,倾尽所能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那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对这个社会做出贡献,就是在推动这个社会发展进步。”
“我想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想明白,其实我不需要多伟大,也不需要特意去做什么贡献,每个人只需要努力地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就可以了。”
“我回归故土,我会遵纪守法,会依法纳税,会向各大科研构和高校免费推广我的产品,也会带动中国计算安全行业的发展。”
“我当然也会大规模投资,投入研发,招聘中国优秀人才,培养他们,帮助他们成功。”
“我做这一切,是为了我自己能攫取更大的利益,但是对于我这样一个自私的人,能做到这些,我就无愧于当年公费出国的那张飞票,我也敢牵着你的,再次走过什锦花园胡同了。”
车子缓缓沿着中关村大街前行,天晚了,路边的大招牌霓虹灯亮着,街边不少自行车在穿梭。
乌桃扭脸,透过车窗玻璃,在泪光中看着这一片繁华的灯火。
他的话,颠覆了一些她以前的认知。
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的也许是有道理的。
她甚至想起何锡清,那个认为自己太过渺,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最后选择放弃回国的何锡清。
车子停在一处十字路口,前面是红灯。
叶蕴年抬,握住她的,与她十指相扣。
她知道他的意思,抿唇,冲他笑了下,道:“你让我一下子想起很多事,其中一个,就是我们工厂走廊上那个写着愿望的纸条。”
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希望我每个月能挣到一百块。
她反握住他的道:“我突然明白了,我们既然已经走在了这个时代的最前端,那就不用想太多,就抬头往前走就是了。”
对于她来,能让一位工人满足那么一个朴素的愿望,就已经是她最大的一件功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