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枫蓦地抬头盯着霍连年，一直搁在桌面的上的右手悄然握紧成拳，神色不明。

    似是预想到了对方的反应，霍连年朝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笑容，“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恶意。”

    叶晓枫还是盯着人看，丝毫不放松警惕，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顾言的名气太大，混圈的时候有几个相熟的朋友再正常不过，只是关心则乱，尤其那份关心比天还大，忽如其来地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口中听到，人的下意识反应完全控制不住，叶晓枫盯着人的视线几乎绷紧到了极限。

    还是陆迟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唤道，“叶晓枫？”他手下温柔，眼神却犀利地凝住陆迟安，似在质问怎么回事。

    霍连年微微一笑，看向叶晓枫的眼光中多了些若有似无的感慨。

    叶晓枫……叶晓枫。

    叶晓枫回过神来，然而视线茫然，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失礼，仓促呼了口气，努力调整紊乱的心神。

    是远离太久了吗？

    还是封闭了太久？

    久到连一个陌生人随口出顾言的名字，都能让他失控。

    封闭到听见那熟稔的语气从容的神态，都教人这么难过。

    陆迟安在边上疑惑不解。印象中，叶晓枫向来沉默镇定，除了那次对，从来没见这个人脸色崩过，连那天被一群混混用刀威胁着下车，都颇显从容不迫，怎么霍连年出个人名都能引起叶晓枫这么大的反应。

    另外……顾言？

    是那个，顾言吗？

    然后脑子里就浮现出之前U盘里看见的那一幕。那个被禁足在方寸屋子里，束手无策，被天天注射毒品，却抵死不从绝食绝命的影像。

    这一想可不得了，简直跟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陆迟安思维控制不了地发散。他想起宋林形容霍连年为了顾言发疯的场景，想起当年顾言追悼会片段流出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想起徐甄在演唱会上为了他流泪感叹，最后想起刚才霍连年对叶晓枫的称呼……陆迟安倒吸口冷气，望着霍连年的目光一下子深邃了起来。

    顾言的朋友？顾言的朋友！

    叶晓枫居然是顾言的朋友！

    而什么样的朋友值得霍连年这样身份的人特地过来握手？必然是情分已经深到了某一种程度，否则普普通通的朋友霍连年会看在眼里？

    陆迟安心思急转，越转越是后怕，一脸担忧地看着叶晓枫。

    好在叶晓枫已经彻底调整好了，重新转头对霍连年重新自我介绍，“抱歉，刚刚失礼了，我是叶晓枫……”停了停，才继续道，“是顾言的朋友。霍先生认识顾言？”

    陆迟安忙竖起了耳朵。

    “认识。”

    霍连年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叶晓枫一连几变的态度，反而言语间还透着一丝赞同，仿佛这样的变化很符合他在心底对叶晓枫这个人的人物构想，如今乍然相逢，竟是有些满意地点头，“你和他形容得挺像的。”

    叶晓枫呼吸一紧。

    霍连年口中的他，自然指的顾言无疑，然而内藏其中的深意才教人动容。

    他跟叶晓枫素昧平生，见都没见过，那么，能让霍连年印象深刻，深刻到一听到名字就能马上联想起来，可想而知顾言曾经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用形容和描述来反复加深这个印象。

    都是人精，叶晓枫在呼吸间就猜到的事，陆迟安几乎同一时刻也猜到了。

    霍连年用短短几句话就清楚勾勒出顾言和叶晓枫两人之间的关系，陆迟安一时间弄不清楚他的用意，忍不住把话头接了过来。

    “咳，你有话直。”

    这么挤牙膏似的听着真是磨人。

    霍连年似笑非笑地瞥来一眼，随即又落回到叶晓枫身上，陆迟安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凌厉眼光的男人，目光罕见地温柔了下来。

    “以前总听他起你，就想着，哪一天，得见见你……”

    得见见他，很久之前，第一次从顾言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霍连年就起了见面的心思。因为他很好奇，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顾言这样的人物，牵肠挂肚到这个地步。当然他并不是想要和对方比什么，他也明白喜欢这种事，一向充满了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条件设置，他晚了一步，错失无数，的确遗憾，但不意味着自己就要去嫉妒。

    顾言死后，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在某个时间段里掀起风浪无数，什么纪念版唱碟，所拍的电影电视剧合集，词曲创作收录等等，但这些放到霍连年眼里却都不够看，因为那是世人共享的，无数人都知道的东西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怀念的价值，而只有这个被顾言深埋心底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的叶晓枫，才真正令人惦记。

    其实霍连年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几个意思，但总毫无理由认定，通过这个男人，一定能认识更深一层面的顾言。

    那个他相逢太晚，触之不及的顾言。

    “叶晓枫……”思绪到此，霍连年笑意更深，难得放低了身段，宽慰了一句，“希望你能原谅一个失去了很多的人，想方设法追回一点什么，这应该不过分吧。”

    于此同时，远隔几个城市的宾馆房间内，有人缓缓睁开了眼。

    风策长长吐息一声，只觉浑身骤然轻盈了不少，丹田内已不复之前那般虚无，内力回归的感觉着实太好。

    正要起身，有清脆的物体落体声响起，风策闻声低头，入眼一串猩红如血的手链。风策目色微动，弯腰拾起细看，一时间，艳丽无比的色泽落入白皙无暇的掌心，红白双间，衬得朱红色的饰物越发艳绝，惑人心神。

    风策一翻手便将手链戴在了左手手腕，然后站了起来。

    他闭上双眼，静静听了片刻，房间悄无声息，于是开门出去，结果一抬脚就猜到了门缝下的纸条。

    风策捡起来扫了眼，随即无声一笑。

    叶晓枫把一切都交代的很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最后的结果，甚至细心到把徐甄的联系方式都留下，以便风策找人。

    然而风策却只是把纸条归正地这好放在口袋里，眼光四巡一周，果不其然，手机连着充电线一直充着电防止自动关机。

    风策想了想，拿起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Amy，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