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吗？”叶晓枫回避了对方的眼神，那眼神太过探究，充满了想要深入挖掘的欲望，而他一向不习惯被人这么量，哪怕对方并没有恶意，“这么随便吗？”

    陆迟安露出意外的神情。

    一直以来，叶晓枫给他的感觉都偏向从容安定，哪怕是几年前的孤独沉默，都无一不在彰显着这个人的性格：很少刻薄，温和平静，不难相处，不易深交。

    类似于“这么随便吗”这种略带讽刺的谈话方式，陆迟安还是头一回领教。

    “抱歉，是我多问了。”

    陆迟安见好就收，不敢再问下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只见叶晓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被喝空了的杯子，眼神渐渐下沉，沉到底，泛出不解却又不得不解的痛苦，似乎回忆往事需要花费他很大的力气，难得流露出一丝无助，垂着眼睛问道，“听别人的过去就那么高兴吗？”

    陆迟安微微张口，欲言又止，反复几次后才泄气地回道，“我不觉得高兴，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不肯，我只能想方设法让别人。”

    叶晓枫看了他一眼，“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是误会，已经结束了，该澄清的也都澄清了。”

    “方雁冉不这么认为。”

    “那我能怎么办？”叶晓枫忽然抬起头，眼神笔直而凌厉的扫过去，“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似乎淤积多时的伤痛终于等到适合的时机倾泻而出了，叶晓枫一下子站起来，嗓音豁然提高，“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从我身上知道什么，拿到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想问你们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行不行，这种话是不是特别欠揍，可是我不欠你们什么！我不欠方雁冉，我也不欠你，我更不欠李添成！”

    陆迟安不知道叶晓枫受了什么刺激，万万没料到自己随口几句试探居然把人逼出了原形，不由自主地也站了起来与叶晓枫对视。

    他想解释，但解释在这个时候往往只会起到反效果，陆迟安索性一个字都不，任由难得失控的人继续失控下去。

    “你现在知道我跟方雁冉的关系了，然后呢？”叶晓枫克制不住内心的焦躁，压抑久了难免需要一个机会反弹，陆迟安不心撞到了枪口上，叶晓枫明知自己在迁怒，却也收不回来了，“你背景深，关系硬，你可以查到很多你能查到的事，但你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想不想让你知道？！”

    “我有什么错？”

    “需要你这么想方设法地来查我？”

    “你有权有势，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就想好好把手里的工作做完了拿一份工资，为什么这么难呢？！”

    怎么就这么难呢？

    因为看不过去一个人吸毒，一是愤怒阻止，所以他被揍进了医院。

    好，是他多事，是他采取的措施不当，是他活该……他认！也改！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别人不转就只能自己来转……他努力改变自己克制自己，用尽耐心费尽心力照顾，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不上体贴入微，却也百里挑一。

    他不再将过去与现在混淆，他不再轻易干涉别人的生活评价别人的选择，方雁冉要陪客那就陪客，他不会再多一个字。

    结果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铺天盖地的绯闻？

    还是以命相博，勉强保住的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

    “我不欠你们什么，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

    那些难堪的，羞辱的片段来回在眼前闪现，他看着面前的陆迟安，却隔着画面看到了很多从前。

    叶晓枫眼角被愤怒渲染得通红。

    我不欠你们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肯放过我……

    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

    陆迟安看得心惊听得动魄，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也挣脱了他的掌控，老实人发起飙来果然除了一个“狠”字便再无其他词语可来形容。

    “我……”

    陆迟安试图为自己挽回些什么，却被叶晓枫自嘲着断，“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你没想害我，你就是习惯了，别人不肯告诉你的你就想办法去查，你有的是钱，有的是手腕，梁燕慈善晚会你都能中途退场没人敢你一个不字，方雁冉和我发生了些什么，又算什么呢……”

    一口气了那么多，叶晓枫一手遮住眼睛，无可奈何般地自我讽刺了句，“到底算什么呢。”

    于是再无声响，本来就不大的一间休息室被两个身高一八零以上的男人生生站出了拥挤，叶晓枫整个人疲惫至极。

    陆迟安喉结几次滚动，才压着声音，“很重要的人。”

    叶晓枫笑得很惨淡，“所以习惯了掌控，是么？”

    “我和他们不一样。”陆迟安完全没有生气，从叶晓枫脱口而出的“你们”两字，他就意识到了这是迁怒，是叶晓枫情难自禁地在迁怒。

    至于“你们”包涵了哪些人，除了自己还有谁，陆迟安隐约猜到了。

    “不，一样……”叶晓枫摇头看他，“你们都是一样的。”

    陆迟安上前一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和他们不一样。”

    叶晓枫却看着他退后一步，“一样的。我不知道你和方雁冉有什么关系，凭你的关系，今天的绯闻根本不会出来，但是绯闻出来了，她一定答应了你什么，或者你答应了她什么。”

    所以，都是一样的。

    一样喜欢交易，用自己手里有的去换没有的，用自己无所谓的去换对方需要的。

    陆迟安惊讶于他的敏锐，“绯闻什么的，其实我不是很在乎。”为免再遭池鱼之殃，他觉得有必要跟方雁冉之间划清一条线，“我尊重你，你可以不，但我也承认，我的确很想知道你以前的事，即便不得不耍些手段。”

    “以前的事……”

    叶晓枫不自觉地喃喃着，视线略微混乱。

    陆迟安看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大男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就有些心软了。

    他把自己跟方雁冉混为一谈变作“你们”，用激烈的严词怨愤的控诉来宣泄那一腔无处可去的难受，都无一不证实了一件事。

    原来方雁冉远比他想象中，更刺激叶晓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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