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云涌(完结章)
宋靖过了个不知世事的周末,糊里糊涂甜得发腻。周一上班才知道,地铁二号线某一段线路,正式通车试运行的时候发生了重大事故。
当时各方媒体、电视台在直播,地铁内部建设完全契合S城的文化特色,有一面巨大的类似“清明上河图”的S城人生活浮雕,由贺家琪宣布通车,市里的各个领导以及地铁建设负责人等陪同出席,当时还有上面派来视察的领导,一行人坐完一段车,听着工作汇报。
外面还请了文化界的大拿来,记者正在采访着某大学教授,某个文化领域的资深专家,正侃侃而谈着那浮雕多么栩栩如生,文化遗产如何传承保护之类。许多老百姓围着他,听他在那演……
正是集体欢庆,庆祝通车的时候,地铁交通轨道忽然失灵,司机紧急停车,中间车厢脱落,在上坡路仍然惯性滑出几百米,后又倒行与后面车厢相撞,引发爆炸和乘客受伤。
一时,直播里看的人全炸了。
车厢里的人纷纷涌出来,好在乘客不多,都跑到车厢两头,只有几个人受伤。但惊吓过度,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现场一片混乱。
方才庆祝通车的领导们脸都绿了。上头来视察的那位老领导,贺家琪当年的老师,当场甩手就走。贺家琪就陪在身侧,脸色苍白,现场记者蜂拥地报道事故的情况。
周日,地铁事件发生后第二天,就有人开始落下马了。政府的通报一封接着一封,都是接手过地铁建设且和贺家利益圈子密切相关的人。
这就像开了一个撕裂口,这具庞大的兽躯再也不是坚不可摧。寄生在这兽躯上的蝇虫们先死,然后是皮毛腐烂、四肢解体,然后再是心脏,慢慢的,慢慢的死掉。
贺家琪开始心慌,他的工作被停职了,在家待查。破天荒的头一次,他几乎和外界失去联系。他的老师、同学、老友们,他的利益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瓦解。在还没有定论前,他们就要抛弃他了。
他了几个电话,对方都很客气,但都没什么用处。贺家书一直就没有出来,贺宇到处奔走,他对着慧珍发了脾气。
正在家焦急万分的时候,贺文舟来了。
那是周一的清,天气冷,贺文舟进门时发现房子空了不少。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前一天,贺家琪着急,从楼上滚下来,摔坏了腿。当晚去医院治疗,早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宅子被人监控了。
贺家琪闹了一番脾气,大骂那些忘恩负义,狡诈背叛之徒。慧珍默默听着,隐没在角落里不出来了。他更生气,贺文舟进来的时候,他正发完一轮脾气。
贺文舟穿了一身西装,进来什么都没做,就在对面的沙发坐下了。
贺家琪一股子气看他。
贺文舟拿出火机,点了根烟。
贺家琪越看越生气:“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不要抽烟!”
“是么?”
贺文舟吐出一圈烟雾,弹了弹烟灰:“我忘了。”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
贺家琪气愤地道:“这时候你不应该来看我,你应该出去,把事情给我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我!这是个阴谋!”
贺文舟看着他爸发怒的模样很有趣,因为他爸不经常发怒。他觉得他这副面目很新鲜,他想要欣赏。
贺文舟道:“不,我就是来看看你。”
“你个不孝子,给我滚!”
贺家琪把桌上的窑制茶具都拂下桌去了。他腿了石膏,没人搬动他,他就不能动。他尖叫地叫慧珍,慧珍急匆匆出来,看到贺文舟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贺家琪的一切,不敢上前。
“你怕他干什么!过来推我!”
贺文舟噙着烟在这欣赏完这一出就走了。
第二天,贺文舟又来了,开始看他吃饭。
贺家琪吃着一块葱油饼,一杯豆浆。他年纪大了,连番击,但吃饭居然不含糊。一口气吃了三块葱油饼,又蘸酱就大葱,他狼吞虎咽地吃,双手挥舞着,扫荡完盘子还用手指把边上的酱舔了。
贺文舟又看到了新景致,问他:“这么吃不噎得慌吗?”
贺家琪喝完那杯豆浆,把嘴巴一涮,抓着空杯子就摔过去:“给我滚出去!”
不孝子,不出去办事跑来看他爹笑话。
贺文舟道:“不要生气,以后日子还长呢。”
贺家琪忍了忍,开始对他自己的谋划,他叽叽喳喳了一阵子,嘴都干了,抬头发现贺文舟还在看着他。
他来了,什么都不做,就搬了一张椅子坐那看他。
“你看什么?!”
他终于觉察出不对。贺文舟笑容温和,眼睛却是冷的,他那样阴嗖嗖冷冰冰地看他,作为父亲他受不了。
贺文舟道:“我来看看你。”
贺家琪扭曲的脸望着他,一口血就要喷出来。
之后,贺文舟每天都来看他。也不待很久,但也不走。来了,就是“看看”他。他那种兴奋、阴冷,带着趣味观察他的目光,让贺家琪逐渐发疯。
他发脾气,他闹,他摔东西,贺文舟就在旁边看。他越发疯,他看得越有趣味。
第四天,贺文舟又来了。
贺家琪从窗前一看到他来,就开始叫,嘶哑着嗓子叫慧珍锁门,把他推到书房去,快去!
然而贺文舟有钥匙,他把门开了,进去了那间书房。贺家琪躲在窗帘后面瑟瑟发抖。他已经意识到贺文舟不会帮他什么了,这个孽子,反了天了!这时候背叛他,看他笑话!
他有病,他有神经病!若不是有病,怎么津津有味地“看”他,那种“看”,看得他头皮都要发麻。
他心里有点意识,当初对不起他们母子,但他从没有薄待他,他还给他铺路,培养他,把他叫到身边弥补重用。
这个狼崽子,这个不孝子!
贺家琪从窗帘后露出一双老眼,贺文舟穿得西装笔挺,摸了摸书桌上的灰尘。
“你知道,我最讨厌这窗帘的颜色吗?”
“嗯?”
贺家琪用窗帘把自己包住了。
贺文舟抚摸着这书房的桌子、沙发,办公桌上的笔,有一方砚台,是用久了的。他时候在里面沾了墨水,就在他爸的文件上涂鸦。他爸从来不发脾气,拿着被儿子涂鸦的文件到单位,被同事们笑。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窗帘的米色,简直让我恶心!”
贺文舟一把将窗帘撕下来了。
贺家琪沙哑地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贺文舟微笑地对着父亲:“我喜欢红棕色,妈妈选的颜色。时候我偷偷溜进来,这里没有人,四面窗帘拉着,我拿一本漫画书躲在后面,拉开一条缝,这里面就是一团红雾。很好看的,爸爸,你看过吗?”
贺家琪从轮椅上跌下来,拼命地叫:“来人啊,来人啊……”
贺文舟抽了抽鼻子,作了个委屈的表情。
“可惜换成米色,这里就像浆糊一样,闷得我喘不过气。我喘不过气啊,爸爸。”
贺家琪捂住耳朵,他喘不过气,他不要听了。
“妈妈走了,爷爷死了,爸爸你也不要我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害怕呀。爸爸,在洗浴中心的时候,不是答应要和我住在一起的吗?你不能话不算话呀。”
贺文舟看着匍匐在地的父亲,轻轻地在他耳边道:“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贺家琪发疯一般地狂叫,然而任凭他怎么叫,也没有人上来。
贺文舟就这样算在贺宅住下了,他开始支使人装修,换窗帘、换家具,地板也要拆,楼梯扶手刷回原来的颜色。自从出事后,门可罗雀的贺宅又重新热闹起来,每天在家叮叮当当的装修,进进出出的工人,主卧的床换了好几次,才换回原来床的模样。书房、客厅、卧室、厨房、楼梯……包括保姆房,全都换成原来的模样。贺家琪每天被装修的人吵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还要住在这样阴森森的满是红棕色房子里,他快要疯掉了。
目及之处,全是原来生活的痕迹,全是记忆里老房子的模样。
仿佛是上一辈子的回忆骤然涌入脑海,他咻咻地喘着,要在这红棕色里憋死了。他讨厌周雯,讨厌周雯带来的一切,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周雯压制的噩梦般的日子。他卑躬屈膝,处处忍让,仍然被她挑刺辱骂,动不动就争吵告状。
他快被这红棕色压死了,他躲在了床底下。他早就想躲进去了,死活都不肯出来了。
也不知道第几天,贺文舟告诉他,贺家书在看守所自杀了一次,贺宇跑了。贺家琪在床下面发着抖,贺文舟温柔地拉他:“爸爸,床下面脏啊。”
贺家琪喃喃地:“慧珍、慧珍呢?”
贺文舟道:“那个婊子昨天来求我,她求我求得那么可怜,我当然不能让爸爸的女人受苦,我就给了她钱,她带着婊子跑啦。”
贺家琪瞪大了双眼,看着微笑的贺文舟。
贺文舟拉着他胳膊:“爸爸出来吧,这不怪我,是你给了她们随时可以走的护照呀。”
贺家琪感觉浑身发冷:“你在报复我。”
贺文舟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来,又用毛巾擦擦他的脸:“我讨厌你不爱干净。”
“是你,是你对不对?!”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什么阴谋,什么背叛,埋在他身边的坏种就是他的亲儿子啊!
贺文舟将毛巾扔给他:“擦干净脸。”
贺家琪道:“黄全是你的人?”
不是他的人,怎么可能走就走,出现就出现!
“我让你把脸擦干净。”
“你二叔是你弄进去的,你个逆子!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疯了吗!”
贺文舟拖着他,把他按在了水盆里。水里面咕噜噜地挣扎着,贺文舟把他拎出来,擦干净脸:“这样就干净了,好好睡吧,爸爸。”
贺家琪气得尖叫,嘶吼。他生了个怪物!
贺文舟晚上不住这,冬天地暖也不提供了,家里的阿姨都被他发走。他白天在这的时间很长,但就是看他,什么都不做。贺家琪只能自己挪动着做饭,自己埋头大吃。他就在旁边看,贺家琪也大吃。后来家里的存货不多,贺文舟也不添置,还是在这看。
贺家琪忍不下去了,对他:“买点菜回来吧,还有米和油。”
贺文舟道:“爸爸,你的卡冻结了。我们没有钱了呀,你就忍一忍吧。”
饿怎么能忍?!他最穷的时候也没有挨过饿。
“这怎么忍!不吃饭怎么行,你还想饿死你老子吗?”
贺文舟笑了笑:“我知道你在等什么,爸爸,别等了。你去哪,我都陪着你不好吗?”
贺家琪好像喘不过气来似的:“你给我滚,滚出去!”
他想要爬起来往楼上去。
贺文舟笑着跟上,告诉他今天又有哪个叔叔下马了,哪个伯伯进了看守所。他还搜出当天的新闻给他看,“贪污受贿、滥用职权、谋取暴利”这些词汇刺人眼睛。他现在不能随便乱走,外面有人盯着,外界发生什么他都不知道。心惶惶然地掉下去,在他头顶一个大领导也消失不见的时候,他突然就慌了,就算贺文舟给他饭吃,他都不吃了。
贺文舟长时间地和他待在一起,贺家琪开始不修边幅,不洗脸、不吃饭,也不挪动。
能吃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希望,政途毁了,他的信念也跟了没了,人迅速地枯萎下去。
贺文舟曾经想过,就算他爸老了,也是一个帅老头。
因为他爸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帅气潇洒,斯文儒雅的。
但是那个人早就在七年前就死了。
他和父亲住在这老房子里,那天,他早上起床去“看”他,老头穿了一件旧马甲,穿了一冬了,还是那件脱线的马甲。他瘫坐在床上,因为腿得不到好的医治,一直好不了,他没法动,上厕所都要人搬动。
他垂着头坐在那里,贺文舟上前去,闻到一股臭味。他爸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头发脏兮兮地纠在一起,但那股味不仅臭,还很怪。他推了推父亲,问他:“你怎么了?”
贺家琪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马甲淹在便溺的尿水里。被子像一汪黄色的海洋,他一边哭一边求贺文舟:“救救我,文舟,求求你妈妈,求她救救我!”
他死也不想见周雯,一辈子都恨周雯,可是这时候他想要见她了,求求她,她肯定有办法,她有办法的对不对?
贺文舟眼眶滚烫,悲从中来。他不快乐,他一点都没有快感。如果有可能,他想一切都可以回到过去,一切都不要变。爷爷没有死,姑父还活着,他还有爸爸妈妈,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活在糖堆里的贺文舟。
可是,他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宋靖一直到案子提交给检方,才在单位的审讯室看到贺文舟。
贺家琪和贺文舟分别在两间审讯室,他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要急疯了,他几乎认为他是在为那个人陪葬。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忙,忙着求个公正,心力交瘁。
可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跟着领导先去见了贺家琪。
年少时他见过一次贺家琪,那时候他不像是贺文舟的爸爸,倒像是兄长,话慢悠悠的,气质潇洒优雅。
如今,他面对着头发白了一大片的老头,他低着头,佝偻着背,腿还不好。他很沉默,也很配合,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和贺文舟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贺文舟不知道那些钱,他在金融公司做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宋靖面对着他,在领导们离去,录像和监视仪器撤了后,警察要带他回看守所。宋靖面对着这位老人道:“你知道你的儿子是同性恋吗?”
老人一瞬将目光凝聚在这位检察官身上。
宋靖道:“他的爱人就是我。”
老人瞳孔放大,继而被警方带走了。
陆元臻原本是不同意他进去的,一是他情绪不稳,看了伤心;二也是避避嫌。虽然只有她私下知道了他们的事,但还是心为好。
宋靖最终只在监视器前看到了贺文舟。
贺文舟神色平静,脸非常干净。他主动交代,还带了证据,把所有的事都清楚了。每笔钱的去向,每件事的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最后,他扭过头,对着监视器微微笑了笑。
宋靖在外面咬住了嘴唇。
……
三年后,2020年元旦,迈入新的时代。似乎2020年和2010年也没有什么两样,这十年是人类记忆消失的十年,2012年世界没有末日,2020年也许是人类迈入新纪元的开始。
元旦前夕,宋靖还是在忙。陆元臻要他快点回家过节吧,宋靖材料还没有写完,就快了。一群女同事他升了科长,要摆起官威了。他也只能笑笑。
手机铃声响起,那边了什么,宋靖皱着眉道:“你先把米放进去,放三量杯吧。再倒水,1:的比例。”
的比例是多少。
宋靖一手夹着手机,一手收拾着卷宗。这时候也急着回家了:“就是把水加到第三道杠,看到没有,再放点红豆、黑米、枣,混着一起放进去……”他指导了半天,对方好像知道了,急着要挂。宋靖忽然想起:“记得淘米!上次就没淘。”
对方似乎是回了一句知道啦,宋靖挂了电话,眼角带着笑意。
女同事们看傻了眼:“宋师兄,你金屋藏娇呢?”
宋靖板着脸道:“没有,只是教弟弟。”
“哦,你弟弟又来啦?”
宋靖答应了一声:“嗯。”
女同事们纷纷开始起自家弟妹多么淘气,家长里短地起来了。宋靖趁机溜走,从单位出来,急急地就往停车场去。
然而走到半路,一辆深绿色道奇挑战者忽然鸣笛了两声。
宋靖看过去,男人穿着白色羽绒服,包得像个粽子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对他招手。
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男人呵了一口气,捂住他的耳朵:“嘻嘻,给你一个惊喜!”
“那方才也是骗我的?”
“没有嘛,饭我都在家做好了。我想吃烤鸭,我们去买烤鸭好不好?”
宋靖宠着他:“那我的车怎么办?”
“留在你单位谁敢动?节后我送你上班!”
他拍了拍他的绿。
这骚包的颜色,夸张的“电影明星”车型,送他到他单位,要吓死一群人。
“算了,我早上坐地铁上班。”
“都好嘛,你嫌弃绿,那我换橙?”
橙是一辆复古桑旅,现在已经是纯观赏价值了,谁还开呢?算了,总比绿低调。
宋靖提着电脑包上了副驾驶位,进去后,男人从围巾里露出脸来,对着他呼出热气:“哥哥,亲一亲。”
宋靖脸红道:“在单位,闹什么?”
这男人正是贺文舟,二十八岁了,还是爱撒娇,他埋在宋靖肩上,磨蹭着:“亲一下嘛,又不会看到。”
宋靖拿他没办法,在他脸颊仓促一点,扣上安全带:“快走吧,你不是吃烤鸭?”
贺文舟对他甜蜜地笑了笑:“那回家再亲。”
两人开着车在节前一晚去超市,正是晚高峰,堵了好一会儿才到。去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又在附近那家老店提了一只果木烤鸭,香喷扑鼻。宋靖想起还有酸奶没买,两人又倒回超市,贺文舟推着车,宋靖在旁边选着,一边往车子里放一边和他聊白天的事情。
贺文舟道:“哥哥生日想怎么过吗?”
宋靖道:“也没什么吧,在家就好。”
贺文舟从两个月前起就在算这天怎么过了,选了好几套方案,但是宋靖都懒得出去。
后来不了了之,明天就是宋靖的生日了,贺文舟想怎么也要庆祝一番。
“那把我个蝴蝶结,点上香薰蜡烛,晚上送给你好不好?”
宋靖微微笑着:“真的吗?”
“当然了,哥哥想怎么做,我都能满足你。”
宋靖点点头:“好,那还有一样东西没买。”
“什么东西?”
“皮带啊。”
贺文舟瞪大了双眼,不是吧?这玩得有点大啊。
宋靖要买皮带,就真的买皮带。两人在商场里转,宋靖就要进奢侈品店,贺文舟脸色苍白地拉住了:“哥哥,家里腰带也有的吧……”
“是啊,但不是新的,新的用起来比较好。”
“不,哥哥,我再也不敢了。用旧的也很好啊。”
“那就用旧的?”
贺文舟疯狂点头:“旧的很好,旧的结实。”
宋靖微微一笑:“那就回家吧,早点回去,把蜡烛点上。”
贺文舟皮都开始疼了,都怪他这嘴!上次他不听话,被哥哥了屁股,宋靖忽然感觉到了控制主导地位的爽感,当时很兴奋。哥哥这是玩上瘾了啊,呜呜!
贺文舟正悲哀着自己的屁股,前面走来一对母女,母亲穿着大衣和百褶裙,女孩大概两三岁,梳着两只啾啾,也不用大人牵,一颠一颠地往前走。
她走得慢,落在母亲后面。她妈妈也没有回头带她,就让她那么蹦着走。
她蹦啊蹦的,蹦得很努力,很快就要抓住母亲的手了。她母亲忽然回过身来,拨弄了一下她的肩膀:“梦梦,你想不想吃冰激凌呀?”
女孩喃喃点了点头:“想吃!”
附近就有一家麦当劳,那位母亲在窗口买了两只冰激凌,一只自己吃,一只给女儿舔。女儿舔得慢,母亲吃完自己那只,又去吃她那只。女孩急得不得了:“不、不要!”
“梦梦吃多了拉肚子,妈妈帮你吃。”
“程嘉。”
宋靖喊了那母亲一声。
那母亲满嘴奶油地看过来,女儿的冰激凌化了掉在她手上。她高兴地看着两位老同学:“你们怎么在这?”
贺文舟道:“出来买了只烤鸭。”
“哇,感觉好香哦。过节吃烤鸭,好有意思。”
女孩嚷着道:“梦梦也要吃鸭鸭!”
程嘉道:“好啊,我们去买鸭鸭!”
买就买,程嘉问了宋靖他们在哪买的,她也去。宋靖给她指了门店,她道谢,领着孩子就去了。孩子依旧是在她后面蹦,她很久回头招呼她一声。
宋靖看着他们走了,对贺文舟道:“饿了,回家吃饭吧。”
贺文舟搂着他的腰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