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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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李赫看着他一条又一条的消息, 目光凝在那?张柴犬头像上。

    他点了两下头像,试图放大,消息框里自动跳出来系统提示。

    【你拍了拍纸吸管滚粗宇宙的毛茸茸脑袋】

    李赫心头一跳, 却发现这?是系统信息, 无?法进行撤回——

    白钧言看见提示,就知道李赫肯定在线,而且正在看手机,不定因为尴尬, 想删掉自己。

    所以他先?没有回复。

    任昭在他身侧的医院折叠床上陪床睡, 已经睡着了,而白钧言这?个病人则是蒙在被窝里发消息。

    昭昭昨天有句话提醒了他,任昭, 对方显然是对你还有意,没那?么轻易就能忘掉的。

    “之前我忘掉死渣男,也花了起码半年……”

    而白钧言是五月和李赫分手的, 现在是十一月,刚好?半年。

    是不是等再过几天, 他们就真的成了陌路人了。

    白钧言舍不得吃他送的草莓,怕这?是李赫最后一次跟自己见面。

    昨晚他犹豫了很久, 才搜了李赫的手机号, 加他的好?友。

    今天白诚一来, 就把?草莓洗了, 白钧言沮丧着脸看自己的草莓被分光了, 不是很开心。

    现在,白钧言伸手点了两下他的头像——李赫大概不知道这?个功能, 也没有设置过,点完后, 对话框跳出原始的提示。

    【你拍了拍“Howard”。】

    李赫前不久把?旧网名?“越南卷粉滚粗地球”改了回去,用的英文名?,他的朋友们不需要?为他备注,看见就知道是他。

    从?他的视角,就是系统提示:

    【纸吸管滚粗宇宙拍了拍你。】

    李赫感觉这?个功能蛮幼稚的。

    但是那?两行可?爱的系统提示堆叠在一起,却莫名?让他有一点触动,仿佛能想象出,白钧言伸出了爪子……拍?

    怎么拍的?

    白钧言发来消息:“在忙吗?”

    李赫回:“没。”

    白钧言问他吃了什么。

    李赫吃的福鼎肉片,他当?然不能如实回答,字:“忘了。”

    ——他把?天都要?聊死了。

    好?在白钧言是个健谈且不怕尴尬的人:“你点点我的头像呢。”

    李赫:“怎么?”

    他顺手点了两下,系统弹出提示,他又拍了拍对方。

    白钧言:“你点一下呢,点进去就能看见我的朋友圈了。”

    李赫:“哦。”

    他还没要?不要?看呢。

    李赫忍住了现在就去看的冲动,怕陷入白钧言的奶酪圈套,问他:“头像怎么回事?”

    白钧言:“哈哈,这?个柴犬吗,可?爱吗?”

    李赫回:“柴犬可?爱。”

    滴水不漏。

    白钧言并不丧气:“我知道你喜欢狗才换上的。”

    明明在聊天前,李赫就告诫过自己了,不能再重蹈覆辙,警惕套路,警惕花言巧语,但还是轻易的、被他一句话就逗弄得心跳加速。

    白钧言顶着狗头像,却做出了猫一样伸爪子的行为,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挠了下自己,试探性质的。

    李赫不敢再回复他了,如果不是这?个人,换个人来给他发这?几句话,李赫一点感觉都不会有。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他知道那?些是假的,但又是真实发生的,他很难彻底忘掉,很难很难。

    李赫点进他朋友圈,果然,全开放了。

    动动手指,慢慢滑到了底部。

    三年的内容也不算很多?,可?能有一百条?李赫也不确定。

    最底部的那?一条是2016年一月发布的,他在家里撸猫。原来他家里有两只猫啊,李赫不知道这?个。

    过了两个月,三月十五日,他转发了一条【HBD HAPPY BERTHDAY】的校庆消息。

    李赫知道他是多?大的毕业生,在Rock River镇警局,白钧言为了拿到证据,联系到了他的校友,然后李赫就知道了。

    四月,他在温哥华看展,配字就是艺术家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

    然后这?个月的二十号,他分享了一首落日飞车的歌。

    原来他喜欢,不是编,他真喜欢这?个乐队。

    五月,他和朋友去吃了烤肉,有几张模糊的合照,白钧言的脑袋从?最后探出来,前面站着的他的朋友们。

    六月,他卡世界上最的教堂。

    七月,他在古巴街头喝菠萝汁。

    八月,他在街头做行为艺术展。

    十月底,他在街头扮蒂姆波顿的僵尸新娘,理由是抽签抽到的。

    他穿了件低配的白婚纱,黑黢黢的大浓妆,配长假发,头戴花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是白钧言的脸。

    过了平安夜,他回国?了,和家里人一起看了一部成龙的春节档电影。

    时间过渡到2017,又开学?了,他回加拿大念书,白钧言的生活其实很平淡但有色彩,和李赫的身边人其实差不太多?的日常,念书,放假,过节,旅游,看展,布展……

    但他的这?些就要?鲜活得多?。

    这?一年有一张露脸的照片,白钧言背着书包和企鹅的合照,万年剪刀手,比耶。

    李赫慢慢地看,也不知保存了多?少照片,到18年,他快毕业了,发了一张黑白学?士服的证件照,头发梳得很整齐,面朝镜头笑。

    六月,他毕业了。

    九月回了上海。

    这?一年的12月,开始有了自己的痕迹。

    白钧言分享了他的装置展,邀请朋友们来上海江南美术馆观展:【报我的名?字,不折!免费送一张圣诞贺卡,快来许愿吧~~】

    12月31日,他在外滩卖花。

    自己就是那?天带他回家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次年的上半年,分享的大多?是工作日常,以及他们约会的事。

    两个人出去吃饭,白钧言就拍一张食物,但不拍李赫。

    四月在苏州,卡了苏州博物馆,卡了无?锡鼋头渚,晒了樱花雪糕的照片,从?伞下拍落下来的雨滴,李赫的黑伞出了镜。

    配文:【和樱花一起落下的太阳雨,今天是不是有狐仙成婚了】

    和他想象中的白钧言,似乎一样,又不太一样。

    他比李赫揣测中要?鲜亮的多?,没有那?么多?阴暗与负面的东西,热爱生活与学?习,参加辩论赛,人生仿佛没有一点阴霾,总是向上仰着脑袋生长,像只斗鸡,也像向日葵。

    18年的9月到12月之间,有一段空白。

    李赫知道他这?段时间在斯里兰卡。

    但他忽然产生了困惑,白钧言为什么跳海?

    记得张超当?时:应该是为了某个人,情伤吧。

    他一直没有问,现在才发现了不对,白钧言的生活里朋友很多?,光线是明亮的,而非灰暗,也没有另一半的存在痕迹。

    关于前任的问题,白钧言以前的法是:没有。

    现在,李赫问他:“你删过东西吗?”

    白钧言:“删过什么?”

    他一直在看手机,回的很快。

    李赫:“动态。”

    白钧言:“可?能以前删过一些脑抽发的东西吧,但这?次没有特意删的,你看见的,就是全部的我。”

    李赫:“你的对象那?些,没有删过吗?”

    白钧言:“……什么叫那?些,你是你吗,单位不应该是‘个’吗?”

    李赫的手指按着手机,然后回:

    “我不是你对象,我是你的假对象。”

    白钧言只能沉默,他敲九宫格,慢慢,慢慢删。

    回复:“你介意我有过对象吗,那?我实话了,我不太受女孩子欢迎,所以真的没有过。”

    “以前念中学?的时候,我就不好?看,戴很丑的牙套,我爸要?我戴的。为了阻止我早恋,他真是费尽了心思。”

    “很丑?”李赫不太信。

    “真的丑,你要?看吗,我手机里有…………”

    “好?。”

    “我找下,你等等。”白钧言从?□□空间里翻了几张照片出来,专门挑了特难看的一张发给他。

    “我没骗你吧?”

    李赫:“???”

    李赫:“这?是你?”

    “我那?时候真的这?样!!你信我吧,没有女生喜欢我的。”白钧言把?照片撤回。

    其实他那?时候就是普通的男生,不露出牙套的话,还是很俊秀的。

    照片是角度问题加手机像素、广角,导致丑出天际——白钧言不惜自黑,也要?澄清这?件事:“我真的没有跟人谈过恋爱,你看我那?样,谁喜欢我?”

    李赫没料到撤回,没来得及保存照片仔细鉴定是不是假照片。

    他半信半疑:“如果你没有为情所困过,你干嘛想不开?”

    白钧言:“什么想不开?那?不是假的人设吗!!”

    李赫:“我不是你骗我的事,是我们认识之前,你去过斯里兰卡对吗。”

    他看过白钧言的护照,有一页是去过斯里兰卡的,日期也对得上。

    这?下换白钧言不解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李赫憋了一年了,终于出口了:“救你的人是我朋友,你我怎么知道的。”

    隔了半分钟,白钧言发了个联系人截图给他:“你朋友是他啊?张先?生!!”

    “嗯。”

    过了几分钟,在白钧言的语音解释下,李赫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来,跳海者是白钧言的那?位发。

    跳海者没有回国?,张超回国?了,白钧言也回国?,发现恩人就在上海,于是电话联系他。

    整件事就是个乌龙,大乌龙!

    张超自己记性不好?,不爱记人话,他从?学?习就差,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有了耳聋症和健忘症。

    他解释完之后,李赫也匪夷所思,这?个误会是怎么造成的?

    要?知道,他最初就是因为同情白钧言,才会三番五次落入对方的陷阱。

    如果不存在这?层误会,或许……不会有后来的事。

    白钧言比他还吃惊:“什么,你一直以为那?是我啊??这?怎么能搞错!我跟张先?生联系的时候,跟他了,谢谢他救了我朋友。”

    “那?个张先?生,他智商不够用。”

    李赫不知道什么好?了。

    过了会儿,白钧言搞清楚了情况,:“既然你认识,那?就太好?了!他人还在上海么,我和我发真的得请他吃饭的。”

    李赫字:“他暂时没回来,不过你见过他的,他是Tim。”

    白钧言震惊了一分钟。

    “啊!!原来是Tim啊,难怪我第一眼就觉得Tim是个大好?人。”

    “他吗??”李赫不知要?不要?把?张超过白钧言的坏话告诉他。

    “他确实是大好?人。”李赫字。

    “我们刚恋爱时,他就白不像好?人,像骗子,像恋爱高手玩弄人,可?是,我当?时没有相?信他的话。”

    白钧言在被窝里闷着有点难过:“我不是恋爱高手,我以前是骗子,现在不是了,我也不是玩弄你,真不是。”

    “我摸着良心,我发誓啊,如果我又跟你谎,我就去你林场捡一辈子狗屎。”

    “截图为证!!”

    “……”

    可?以是毒誓了。

    不知不觉,他们的消息已经多?到再次快溢出来了,等李赫反应过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李赫:“脑袋都破了,还不睡?”

    白钧言:“你不睡我就不睡。”

    李赫:“那?我要?睡了,你也休息吧,晚安。”

    白钧言:“晚安。”

    消息暂停在夜晚十二点十分的这?一秒。

    -

    第二天,李赫把?被告的辩护策略发给了白钧言:“发给你律师。”

    白钧言:“收到。”

    “你怎么搞到的?”

    李赫:“不心看见的,别?外传。”

    白钧言:“你妈妈给我介绍了很厉害的律师诶,叫赵约翰。”

    李赫:“约翰是很厉害,香港人喊他赵大状,你可?以问姜索赔很多?钱。”

    白钧言这?下看出来了,这?个私生子在李家真不受待见,也只有那?个李董爱这?个儿子,除此之外,全家人都在背地里当?“搅屎棍”。

    白钧言也感觉到,自己和李赫,似乎重新做回了朋友。

    很快,十一月二十五号,法院开庭,约翰赵利用李赫提供的消息,加上霍敏的支持,碾压式的赢了案子。

    对方涉嫌伪造证据,伪造了被告的精神鉴定书,姜恒罪加一等,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外加赔偿白钧言两万人民币的医疗费。

    对方律师职业生涯以来第一次落败——还是这?么容易赢的官司,却亲手葬送当?事人的前途。该律师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香港律师是怎么预判自己这?边辩方策略的。真有那?么神吗?

    果不其然,法庭宣判后,李辉的脸色就绷不住了。

    姜恒被法警带走?,恐慌地喊他:“爸,爸爸,我不能进去,你的孙子还没出生,他一出生就见不到我,见不到他爸爸,这?样太残忍了!”

    他根本想不到,只是一时冲动用烟灰缸砸了人,也没砸死,却判处了两年的刑期!

    这?几句话让李辉也不免动容难受,但他无?能为力。

    他望向原告席的原告,坐着一个头部包扎还没拆的年轻人,还有对方律师,也就是约翰赵——这?是霍家的家族律师,他知道霍敏插手了这?件事。

    不然没可?能是这?个结果。

    李辉铁青着脸离开法庭,要?人搀扶着,才能下楼梯上车。

    遗产公证,由双方律师,还有李辉和霍敏,坐在一间会议室内,清点了所有遗产。

    李辉用厌倦一切的语气:“上海这?套房子,估值一点五亿,留给阿煊吧。总不能一分钱都不留给阿恒,他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等他出狱,要?跟家里人团聚,要?养孩,马尼拉不适合孩子成长,送到新加坡去吧,我把?我那?套在新加坡的房产留给他,孩出生后,让他女朋友过去住,以后不能回国?,”他看向霍敏,冷冷的,“这?个方式你满意吗?”

    霍敏看文件,头也不抬:“可?以借给他们一家住,但不能留给他们。”

    李辉疲惫地闭了眼:“那?总要?留点钱,养孩子要?奶粉钱的,那?我留五……三千万现金给他们……”

    霍敏:“三千万放在信托里,按照孩长到二十岁来算,每个月加上利息,十五万的零花钱,足够在新加坡养孩子了。要?是一次性给完,我怕他们乱花,以后孩子大了,就像姜恒这?个父亲一样,这?么大了一事无?成,竟然还犯罪。”

    李辉根本不觉得这?是犯罪,个人而已。

    但他已经无?力跟霍敏争辩了,点点头:“都随你吧。”

    他的律师记录下来:预存三千万的信托基金给姜恒未出生的孩子。

    包括其他的孩,也都分到了一部分,但大头全部在李赫名?下。

    之前已经转让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剩百分之二十,这?些加起来已经是三百亿的市值了。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房子、游艇、车子……

    霍敏:“方秘书给你工这?么多?年,不给人留点遗产吗?”

    李辉一口气喘不上了:“我还没死呢!”

    “我知道,只是立个遗嘱,方秘给你做牛做马工大半辈子了,不能亏待人。”

    霍敏怕他过些年变了主?意,死前改了遗嘱,逼迫他现在就把?股权转给李赫。

    李辉万分无?奈。

    他感觉自己叱咤风云大半辈子,怎么最后什么也没有,他按着抽搐的心脏,没有计较了,毕竟人死如灯灭,以后走?了反正也留不住的,他就李赫这?么个还算靠谱的儿子,怕真要?计较真是要?马上发病去了。

    遗产公证做完,霍敏满意地拿着文件站起身:“我明天回香港,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不管她什么,李辉都觉得在咒自己快点死。

    李赫没有跟着霍敏一起。他再一次作为李辉名?下分公司的CEO复职了,不,现在应该是他名?下的了。

    因为李赫手里掌握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一跃成了控股人,集团已经易主?了。

    十二月,四时集团董事会议在上海展开。

    白钧言第一次在财经报纸上看见了李赫的脸,他手里只有那?么一张李赫的照片,看见财经版有,就用剪刀把?他的照片剪了下来,夹在了书里。

    虽然白钧言和他重新加了好?友,甚至在聊天,而且聊的还不少,但这?一个月里,两人没有见过几面。因为李赫好?像工作开始忙碌了起来。

    白钧言就通过人脉,在上海一家拍卖行找了份短期兼职做,算干到来年四月去上学?。

    圣诞前,张超又回国?了,李赫抽空跟他吃了饭,张超:“那?个白啊,他又给我电话,要?请我吃饭。你觉得我可?以去吗?”

    关于这?个认错人的乌龙,李赫已经电话骂过他了:“你救的人你都能记错名?字。”

    “那?不是有误会吗!而且跳海的人不是白,你得高兴啊,明他心理至少很正常,很健康,没有问题。”

    是的,李赫知道这?件事真相?时,的确松了口气,白钧言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脆弱、容易受伤,是好?事。

    “他要?请你吃饭,管我什么事,你要?吃就去啊。”

    张超:“跟他,还有他那?个朋友,就是真跳海那?个,我怎么应付,认都不认识。”

    “你跟不认识的人吃饭喝酒侃天地的次数还少吗。”李赫。

    张超拥有和白钧言一样的本领,能快速跟人建立起社交关系,成为朋友。

    “那?我怕错话啊,你跟他还没复合吧,跟白。”

    “还没。”他摇头。

    白钧言的节奏不快,并不热烈,也不烦人,似乎只是想跟自己重新成为朋友,但偶尔突然蹦出一句有些暧昧的话,又会叫李赫产生错觉——

    他想跟自己复合。

    白钧言有时候会问自己要?不要?去吃这?个,去吃那?个,李赫这?段时间忙,没空去。

    回家前,张超把?一个盒子交给他:“对了,你让我帮你带回国?的酒,不错嘛,绝版爱尔兰威士忌。”

    这?是白钧言送自己的酒。

    要?委托唐凌拿去卖掉,把?钱给白钧言吗?

    还是自己喝掉,谎称卖掉了,把?钱给他呢?

    三十万,对自己可?能就是进一次拍卖行,随手一次募捐,但对普通留学?生而言,绝非钱了。

    他带着酒回去,开手机,看见上次聊天的末尾,白钧言的晚安。

    李赫把?酒放进餐边柜,和白钧言送的马克杯在一起,最近要?处理的事务有些多?,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去搞定私人感情。

    消息界面,这?时弹出江南美术馆公众号的推送信息,今年的圣诞特展开放预约了,李赫点进去,约了一张下周二的票。十二月二十四日。

    这?两天的闭馆日调整到了晚上十点,李赫下班后吃了晚饭,让刘送自己过来的。

    他在门口售票处兑换了一张纸质票,很有诚意的美术馆,单独设计了立体卡门票,还是和去年不一样的设计。

    虽然是晚上,但美术馆的广场正在举办活动,很热闹,有个圣诞老人在草坪上弹尤克里里,这?个点来的,有家长带孩,但大多?数是盛装扮的情侣。

    李赫持票入场,看见今年不一样的特展设计,似乎是玩游戏集章的模式,最后集齐可?以兑换手工棉花糖和圣诞老人模样的糖葫芦。

    因为游戏和礼物都做的非常精致,游戏环节进行得十分火热,如一个型集市。

    李赫是独自来的,去玩那?种情侣和孩才会玩的游戏未免太傻了,他稍微往里面走?了一些,注意到公立图书馆的外墙在火灾或已经修缮好?了,咖啡厅外三株桂花树,他完美错过了开花的季节。

    时隔七个月,这?里好?似一切都没有变。

    就好?像白钧言还是当?初那?样,抱着文件穿过园区大道,跑上图书馆来找自己,因为不敢大声话,便矮着脑袋在他耳边悄悄话。

    李赫在展厅逛了一圈,注意到白钧言的那?个装置前围了围栏,立着警示牌:暂停使用。

    他从?展馆出来,找了个空的公共长椅坐下,望着雾沉沉的夜空。

    他不喜欢这?种天气,但上海总是这?种天气,无?论春夏秋冬。

    李赫其实没有理由留在这?里的,可?他就是留下了,给了自己一个要?工作的理由。

    但其实如果要?工作,他去大舅硅谷的公司上班要?更好?,因为离他的林场近一些,可?以每个周末都过去。

    不远处的冬青树闪烁着光亮,李赫坐了一会儿,正要?起身离开,那?个刚刚还在表演尤克里里的圣诞老人,背着乐器,拿着糖葫芦朝他跑来。

    李赫看着他跑到了面前,摘下了面具和帽子,露出一张流着汗、发着光的脸庞。

    白钧言的头发很乱,脸色在灯光下泛红,可?能是被面具捂的。

    白钧言注视他,李赫今天穿黑衣服,挺括的手工定制大衣,露出里头白色的内搭来。

    他问:“你来看展?”

    李赫低头回望进白钧言亮晶晶的双眼里。

    他其实想过,这?一天来这?里,可?能会碰见白钧言的,但是……李赫没料到他真的会出现。

    他压下那?种心头狂跳的感觉:“嗯,你?兼职?”

    “我之前做的装置出了点问题,我们馆长问我有没有空过来调试一下,送了我一张平安夜的预约入场券,我就来了。然后……总之一言难尽,我被迫留下来当?工人了。”

    “我刚刚看见了你,”白钧言还戴着手套,也无?法擦汗,鼻尖汗水涔涔,眼神很明亮,“但是走?不开,这?个给你,我还要?回去弹一会儿。”

    他把?那?个很抢手、需要?玩游戏才能兑换的糖葫芦递给了李赫。

    那?些情侣玩游戏集章都要?疯了,李赫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李赫咬了一口,是糖草莓,糖壳子里头包裹着糯米丸和巧克力豆,分别?是圣诞老人的眼睛和胡子。

    他隔着十几米,看见那?位“圣诞老人”又去弹他的尤克里里了,弹的《jingle bells》。

    原来白钧言会这?个啊,他想。

    李赫叹口气,低头给刘发了短信:“临时有约,刘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

    吃完糖葫芦,李赫就像个普通游客,走?过去站在挂着彩灯的树下注视着白钧言表演,直到夜色渐晚,游客慢慢地走?光了,工作人员来通知:“还有十五分钟就闭馆了,现在可?以先?离开了。”

    到九点五十五,游客就只剩下李赫一个人了。

    表演结束了,有工作人员请他离开,白钧言忙跑过来:“他是我朋友,等我的。”

    “你等我几分钟可?以吗,我去把?衣服脱了。”他对李赫。

    李赫就这?么被他用两颗糖葫芦收卖了,默默的从?八点等到十点,到他下班,换完衣服冲出来,头发没有那?么乱了,应该梳理过了。

    白钧言冲到他面前,刹住车:“走?吧……你今天怎么来了?”

    “……随便预约的。”

    “你要?是下午来呢,还有现烤的苹果馅饼呢,虽然很难获得,但我可?以帮你搞一个的,你晚上来,就只剩糖葫芦啦。糖葫芦甜不甜?”

    “嗯,甜的。”李赫问,“我不知道你还会尤克里里,你没过。”

    白钧言回答:“那?个就是我随便学?的,技术一般,你肯定也有我不知道的,你会什么乐器?”

    “……一点点大提琴。”

    “哇靠,这?么牛吗,你怎么不,你还五音不全呢!”

    李赫懊恼:“五音不全不代表不能学?乐器,所以我,就只会一点点。”

    白钧言眨眨眼:“一点点是多?少?”

    “…会拉一首,仅此而已。”

    “哪一首?”

    “《Auld Lang Syne》,就这?个,以前还能拉完的,现在可?能不太行了。”

    “啊啊,男人怎么能不行!”

    李赫又想到他给自己的分手理由了,一时无?言,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没那?么生气了,毕竟白钧言那?会儿的全是气话。

    “你还住这?旁边吗?那?个区。”他转移了话题。

    “没住了,我现在又不在江南美术馆上班,我在百嘉拍卖工作,换了个房子,但是也不太远,离你家也挺近的。”

    李赫:“哦,你跟张超吃过饭了吗。”

    “前天刚吃的,他都跟你了?”白钧言和他几乎并排着,肩膀偶尔擦过,走?出红砖建筑园区。

    “嗯,不过不知道你们吃的什么。”

    “融合菜,”白钧言扫了眼路边,“你的车停在那?边商场的吗?”

    “没开车。”

    白钧言:“司机呢?”

    “有事离开了。”

    白钧言:“哦,那?我送你吧,你还住在陆家嘴对吗。”

    李赫点点头:“你有车?”

    “没有啊,我有手机啊,我一辆专车。”他马上掏出手机开始,李赫:“你先?导到你家吧。”

    “我家在这?儿,要?路过你家,要?先?送你,我才能到。”他指着地图,看见有司机接单了,但是要?七分钟才能过来。

    两人站在树下,路灯隔着一米多?远,空气很冷,白钧言的手放在衣兜里,手指微微蜷起,挠手心,有那?么一点紧张。

    能和李赫重新当?朋友,似乎…已经很好?了。

    李赫转过头,指着他脑袋:“你这?里,还疼吗?”

    “啊,你脑门吗?”白钧言扒拉头发给他看,“之前缝合剃掉了一点,现在长出来了,这?里有缝合的疤,你应该看不见的。你要?摸才能摸到。”

    “你现在不怕我把?你头发给摸油了啊?”

    白钧言摇摇头:“以前那?不是借口吗,我每天都洗头,你摸油了就油了,反正过会儿要?洗。”

    李赫就伸出手,在他扒拉开的发间,用食指去感受了下——

    他摸到了,头皮上是有一道缝合疤的,很清晰。

    “不疼了吗?”他低声问。

    “都快两个月了吧?不疼的,你戳戳。”

    李赫没有戳,收回手:“脑震荡有没有让你变笨?”

    “没有哦,”白钧言微微抬起头,“我最近还参加了学?校面试。”

    “面试结果呢?”

    “Offer没来,我也不知道,一般下个月才会陆续发来。”

    “去德国??”

    “没Offer前我也不知道,我可?能去美国?吧,我申了加州理工。”

    这?几句话间,专车已经到了,李赫拉开车门,让他先?进去,两人挤在后座,白钧言报手机尾号。

    车上有烟味,李赫开了一点车窗透气,风扬起了他的发丝,睫毛的阴影很深。

    “为什么申请了加州。”

    白钧言听见他的声音,伸手拉开一点羽绒服拉链透气,声音有点郁闷:“我以为你要?回那?边呢,没想到你又在上海开始工作了。”

    “所以你申请,是因为我。”李赫侧头看着他,白钧言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时有光线从?他脸上走?过。

    李赫声音稍冷:“你算因为这?一件事,赔罪补偿我一辈子吗,想去的学?校的学?校也放弃?”

    “没有放弃,学?艺术嘛,哪里不是学?,再了,你现在不是在上海吗,你要?是明年算回加州了,那?我就去加州理工念。”白钧言顿了顿,“如果他们乐意慷慨给我Offer的话。”

    “白钧言,你没有听懂我的问题,”李赫的声音很沉,大概是有点不悦了,表情也冷了,“你算补偿我一辈子吗。”

    “哦,我听到了,听懂了……”白钧言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垂落的睫毛颤了颤,“你要?这?么,那?也不是不可?以,就一辈子啊。反正我在哪都能工作,我精通四门外语,还能学?新语种,我适应能力很强,你去哪都成……那?你让我跟你吗?”

    “你要?让的话,那?就一辈子吧。”

    开车的大哥好?像感觉到了不大对劲,默默地开了自己歌单,车载音响里忽然开始放藏歌。

    就在央金卓玛高亢的语调里,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李赫:“你做鬼都不会放过我是吗。”

    “……李赫你变幽默了哈哈哈哈哈哈,”白钧言看着似乎在笑,其实眼里笑意已经下去了,手指捏了起来,“看你怎么理解放过这?个词,你要?我放过的话,我以后就……只逢年过节给你发个消息,绝对不会多?骚扰你的。”

    他停顿,然后:“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一定会的。”

    李赫没有话了,侧过头去,好?像在思考,也好?像在放空,目光倒映窗外的车水马龙。

    白钧言也不出声了。

    他怕多?多?错,变得死皮赖脸,变得不受待见。

    但他对李赫,不止是愧疚,李赫如果不要?他靠近了,白钧言就停止,他想……或许也不是非常难。

    时间能冲淡一切。

    网约车抵达李赫住宅后,白钧言正要?修改到自己家作为新目的地,司机摇头:“不好?意思我接了新的单子,麻烦两位下车呢,给个好?评吧?”

    白钧言只能跟着李赫一起下车了,央金卓玛的歌声终于远离了耳朵,世界重归安静。

    白钧言可?不敢跟过去一样,随便对他伸手,摸一下脸摸一下手的。

    他跟李赫始终保持着一点点的距离,这?个距离可?以更进一步,像过去那?样,甚至更深一些;也可?以退一步,当?朋友圈的路人。

    李赫在车上冥思苦想十分钟了。

    下车后,不动声色问了句:“你要?怎么回家。”

    “等会儿个车,我先?送你上楼吧。”

    “你不怕我家有狗吗。”

    “有狗我也不怕。”

    Tim都了,李赫家没有狗,星期五在林场。

    白钧言就是知道,才敢去的。不然借他一百个狗胆都不行。

    李赫默许了,微微侧头,示意他跟着自己。

    他带着白钧言进去,刷卡上电梯,心里有一丝的后悔,无?可?奈何,自己又把?白钧言领回家了——

    而且完全是可?以拒绝的,他摇个头,一句不,都可?以避免掉的,但他还是……

    在公共区域,在网约车上,他都尚且还能克制住。可?若是把?人带回去了,事态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他的私人空间。

    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李赫就很难再努力服自己,松手放他离开。

    或许,这?是平安夜送给他的礼物,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他可?以再相?信白钧言一次的。

    就一次。

    作者有话要:

    明天见~

    这几天的更新量完全是因为我不想卡章,我也不想写这么多的……人都坐麻了QAQ

    100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