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名嘴(4)
单阳从厨房里出来时, 胳膊都紫了。他费了好大功夫, 才解释清楚, 他们俩算是两情相悦, 正常恋爱,不涉及到身心强迫。他就知道, 他这种以颜值为标准而先入为主的看脸原则, 果然是遗传自老妈。
当然, 不可否认, 单母也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在里头。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好不容易看到他功成名就,却在最不可能出错的环节出错了。她原本是不甘心的,后来老单和她, 儿孙自有儿孙福, 父母是无法代替孩子来决定幸福的定义的。
她跟着儿子走出厨房,往客厅望去。
缪谦修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单父正拿水果刀给他削梨吃。单阳赶紧走上去, 把刀接了过来。
“少吃点水果, 晚饭不是吃饱了?”单阳声地道,手里削皮的动作却很利索。
“叔叔你们老家梨特别好吃,让我尝一尝。”缪谦修回道,然后抬头往后看,招呼单母, “阿姨你快来, 叔叔你喜欢的电视要开始了。”
安静了将近一整年的家中终于再次恢复人气。
单母没有动。她心下有些感慨, 这种感慨不上是酸涩还是喜悦,也许两者兼而有之,也许都不是。她回想着,和儿子冷战的这一年,她的每一次自我反省。她总是忍不住去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哪一步,她的孩子走错了路。
单阳和家里坦白之后,单母就知道,他谈的朋友就是之前借住在他家的男人。她想,是不是日久生情,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就有了不好的心思。她想到自己还曾经鼓励儿子多帮助别人,让孩子做一个善良的人是不是错了?男人总是喜欢去保护比自己更加弱的人,这样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更有力量。也许就是从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开始,单阳对于同居人的帮忙变了性质。
老单,同性恋这个东西,并不能算是疾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他们应该尊重孩子,把他当成是一个成熟独立的个人。他是个老学究,看问题讲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她不一样。她只能想到最细碎的鸡毛蒜皮,想到生活的油盐酱醋,想到一生的安稳。
她从就不爱看书,年轻谈恋爱的时候,带着点儿女的心思,她还能静下心来看一两本文艺作品。结婚之后,工作忙,家里也忙,她就不再看书。但是她看过很多戏,听过很多评书,没有哪一个故事是歌颂这种恋情的,就算是有影射,也多半是落得亡国死别的下场。这种认知令她胆战心惊。她的姐妹们都在羡慕她,孩子能这样有出息,将来她只要享清福就好了。她的苦涩无人述,甚至都不愿在人前提起自己的孩子。
她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的孩子现在很开心。那种开心并非是嬉皮笑脸,赋予表象的乐,而是发自内心的的喜悦。她背着老单,偷偷关注单阳的微博。单阳的微博是他自己理的,大多时候发的都是私人博,但他很心,从未透露过一丝伴侣的信息。只有一位母亲,才能从那些平淡的日常生活看出孩子的心境。
在单母的默许下,单父和单阳恢复了通讯。单阳经常给他们发生活照片,聊聊近况。缪谦修的身影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他的好,他的性格,他的缺点。单母尽管表现得毫不关心,但捧着手机总是能看很久很久。
当单阳心翼翼地询问是否可以带人回家时,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做出了所有母亲都会做的事情,向孩子妥协。怎么能不妥协呢?
单母回到客厅,脸色恢复如初。缪谦修把手里最大的梨让给了她。
单家休息得早,晚上十点钟,单父单母就回房休息去了。单阳也带着缪谦修洗漱。单家不大,卫生间更是得可怜,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刷牙,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缪谦修含着一嘴泡沫,含含糊糊地道:“我觉得你爸妈很喜欢我。”他的眉眼扬起,得意洋洋。
单阳不搭理他。
回到房间,行军床仍摆着,只是多了一床软褥子,被收拾得更加舒服。枕头和被褥里的棉花都是新弹的,手掌压下去会被埋住。
缪谦修给家里通过电话,一回头,看到单阳已经把床铺好了。“奶奶问你和家里好。”他道,“为什么要分两张床?”
“我的床太了,冬天的被子厚,我们挤不下。”单阳又去挪动行军床的位置,好让缪谦修有活动的空间,这样晚上要起夜的话不至于被绊倒,“你在我床上睡,我睡床。晚上起床要心些。”
缪谦修不乐意。最后他们俩锤子剪刀布。缪谦修赢了,不情不愿地躺在大床上。
“我觉得这床挺大的。”缪谦修用棉被包裹住脑袋,只露出一对眼睛,定定地看着单阳。
单阳已经爬进自己的被窝,闻言只是了一个哈欠。
行军床虽然是老物件,但胜在结实,除了不时会发出令人不安的咯吱响,倒是能睡。单阳这几天心事重,此刻好不容易放松,很快就迷糊起来。
缪谦修本来睡眠就少,现在又到了新环境,兴奋得睡不着,拉着单阳问他时候的事情。单阳眯着眼睛,敷衍地应了几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一夜无梦。单阳是自然醒的,起床时发现缪谦修早就起了,被窝都是凉的。他穿上衣服,收拾好床,给缪谦修叠好被褥,开窗透气。
才刚过七点钟,外头暗得很,冬日清凛冽的冷风迎面扑来,提神醒脑。
等单阳洗漱好,单母带着缪谦修正从外头回来。缪谦修手里拎着一条大甲鱼,笑得很灿烂。“你太懒了,现在才起床。阿姨要炖甲鱼汤,你再睡一会儿,甲鱼汤都要进我肚子了。”
单阳也笑,道:“你心它咬你。”
缪谦修闻言,心翼翼地拎着麻绳,伸长手臂,尽可能地远离自己,把四肢犹自在缓慢划动的甲鱼带进厨房。单母手艺好,鱼鲜总是喜欢自己宰杀,觉得新鲜。她麻利地处理好甲鱼,又开始收拾中午要吃的菜。单阳在一旁下手。
缪谦修照例是帮不上忙的,他捡了条凳子,坐在一边剥蒜,大半个上午过去了,才剥好几颗。
单阳弯腰将蒜篮子拎起来,颠了颠,道:“好沉啊,能干!够用了,你去客厅喝茶吧。”
缪谦修开心地去了客厅,不一会儿端来两杯茶水。
单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给单母喂了一口,站在一旁观摩老妈的手艺,一边看一边嘱咐,少放点辣椒。
单母奇怪道:“你不是爱吃辣吗?”
单阳回道:“我最近肠胃不太好,要控制。而且我得保护嗓子,也要忌口。”
单母立刻紧张起来,絮絮叨叨了一大通,告诫他年轻人也要懂得养身保健云云。单阳一一应了。
缪谦修知道单阳这么其实是因为自己不能吃太辣的东西,可是心里又不甘心,跟在单母后头,往锅里不停做撒辣椒的动作,仿佛这样就能让菜肴变得更加有味道。单阳看得直乐。
中午的菜色都是单母的拿手好菜,尤其是那碗清炖甲鱼汤,鲜美无比。缪谦修吃得比昨晚更加起劲,将单母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原来以为阳阳是世界上做饭做的最好吃的,”他道,“现在我才知道我见的世面太少了。”
“知道自己见识少就多吃菜少话。”单阳又给他盛了一碗汤。
大概是和缪谦修熟悉起来,单母也不再拘谨抗拒,面上多了些喜色,不停给缪谦修添菜。她是最喜欢有人夸她的厨艺的,缪谦修的捧场正合她心意。一顿饭下来,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下午的时候,缪谦修送给单母的礼物到了,是一套完整的厨具和一套碗碟。单母和单阳一样,都喜欢捣鼓厨房,漂亮实用的厨具自然受欢迎。单母将厨房重新收拾归整,摸着色泽亮洁的珐琅锅爱不释手,恨不能抱着睡个午觉。当晚,全家人就享受到新厨具的好处:一顿丰盛的海陆空豪华大餐。
单阳拍照发了微博,引来粉丝们的艳羡。
——锅好看!菜也好看!婆婆好厉害了
——海外党的哭泣
——希望能有自拍
——金元宝没跟着一起吗
——分量好足啊,是个大家庭吧
——阳阳家的饭菜和我们这里好像哦,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地方。不过在我们那,这里的好多菜都是招待第一次上门的姑爷的特色菜
单阳看着这条被赞了数千次的热门,眼角有些抽搐。
缪谦修转发了这条微博,正编辑好内容:转发这条微博,抽同款珐琅锅一套,被单阳发现,删除,重新编辑,加上好多表情:[喜欢][喜欢][爱心][[爱心]。一度被粉丝们误以为素来高冷平淡的抽奖太太被盗号了。
单阳又不放心,偷偷和缪谦修咬耳朵,叮嘱他,千万不能把实价出来,不然他妈妈得胆战心惊,菜都做不好了。
缪谦修一挑眉,我当然不会了,我可是很低调的。
“不过其实也没有多少钱……”缪谦修声加了一句。
“闭嘴。”
吃完晚饭吃水果。单阳已经撑得不行了,只有缪谦修的战斗力依旧,喝了茶后,兴致勃勃地剥橘子吃。他剥皮的技术实在是太差,橘子皮剥成狗啃的模样,速度又慢。单阳看不下去,拿了一只碗,亲自动手替给他剥好,还将橘络处理得干干净净。
缪谦修满意极了,分了两只给单父单母。
单母接过橘子。这两天相处下来,她对缪谦修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不太能干,但是对待老人很有耐心,看着是个善良的孩子。因此,她也逐渐放下戒心,算多了解了解他。
“缪缪家里是做什么的?”
听见这个昵称,单阳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才两天时间,就已经亲近到这个地步了吗?他瞥了一眼在一旁无辜地吃着橘子的人。起来,缪谦修的名字不太适合取名。单阳就很少听见缪家人喊他乳名。爷爷奶奶哥哥一般都是叫名字,有时候会叫弟弟,阿姨司机和肖秘书他们则是叫“谦修”。单阳自己也很少喊缪谦修,全名听起来太见外,喊得亲昵点又有点肉麻。
没想到,单母一开口,连“缪”都省了,直接喊“缪缪”。
对此缪谦修的接受度倒是很高,他吞下口中的橘子,面不改色地回道:“我们家原来是开超市的,什么都卖。”
“哦,个体户,也挺好的,比较自由。”
几下聊下来,单母放下心来,看起来像是个老实本分的家庭。缪谦修现在工作也很上进。年轻人工作能力有欠缺没关系,关键是要态度良好有精气神。单母甚至还松了口,什么时候两家人有空了,可以约出来一起吃饭。
晚上洗漱完,缪谦修在房间里吹头发。房间干燥,没几下头发就全干了,细软的短毛炸开来,像一只狮子。
单阳一边帮他梳头发,一边话。“超市?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家开超市了?”
“现在有别人在理了。”缪谦修了一个哈欠。
“什么超市?”单阳随口问道。他知道肯定不会是他妈妈理解的那种卖部。
缪谦修抬头,随手往窗外一指。离他们家大概五百多米,竖着一块巨大的霓虹广告牌,耸立在这座城市之上。
“呃,当我没问。”
“好的吧。”
假期结束后,单阳和缪谦修带着大包包,回到X市。忙碌的生活照旧。单阳接下一档全新的爱豆选秀节目,叫《素人》。顾名思义,节目组会从素人之中海选出一定名额的选手,通过节目训练,以爱豆的形象出道。爱豆选秀节目这两年相当热门,很多电视台都想在广电总局下达限制令之前在市场上分一杯羹。DC电视台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