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埃达跟着突然出现的牛头马头人顺利溜出别墅时，才意识到两支下五子棋的花光天化日之下变成了人。

    “你们兽化后居然有精神力吗？”埃达眼神莫名狂热，围着牛头马面绕了几圈。

    眼神像极了变态实验解刨狂魔。

    星际人类演变至今日，逐渐拥有两种不同方向的异化形态。一种是兽化，可以兽化成各种兽型，单纯的体能增幅，甚至还有某些神话中的罕见特殊物种，比如主角受的人鱼；另一种则是纯精神力，无法兽化，但精神力极高。

    兽化和精神力两者一般是不会重合的，除了某些特殊物种，比如人鱼，他们拥有罕见的修补梳理精神力的能力，不仅能解救兽化和精神力达到一定等级的狂暴，还能在修补同时提高上限阈值。

    可见原书作者给了主角受多大的金手指，更别提他种子空间里拥有无数同样效力的种子。

    牛头马面也对这个星际人类能看见自己颇为好奇。

    “马面你瞧，这个人类居然能看见俺们。”

    马面眼神扫过坐轮椅观光似的酆咎，下意识紧绷着，这个人类很不同寻常。

    “你，”马面犹豫，“你好像已经死了。”

    “胡什么呢？丰少爷明明如此美丽，如此鲜活。”埃达护犊子似地护在酆咎轮椅前。

    自己这个医生朋友确实太跳脱了，酆咎安抚地拍拍他肩膀。

    “我还吊着一口气。”

    马面还迟疑，牛头憨憨拍他肩膀，“生死簿上一个字儿都没有了，俺们看错也正常。”

    “生死簿没名儿？人类都死绝了？”

    酆咎觉得很不可思议，生死簿记载世间人畜姓名，掌管人间生死，乃三书之一，居然这么简单没了字迹。

    “地府早就没了，四大判官都下来算账了，谁还管生死簿。”牛头摸摸鼻子。

    “给人算账？”酆咎来了兴趣。

    “可不是，阴律司算账算的可开心了，活脱脱一副市侩模样，哪还有之前掌生死簿的样子。”

    牛头唠嗑似地絮絮叨叨，酆咎听着有趣，又问：“十殿阎罗呢？”

    牛头语塞，马面接道：“都没了，叱咤风云的大神大妖都在千年前散了，只有我们这些喽啰还活着。”

    千年前，地球遭遇灭顶之灾，无数人死在那场浩劫中，活着逃离的人类只是很少一部分。可就是这最后的人类，带着最先进的技术，活了下来，开创星际帝国。

    人类不愧是人类，只要还有零星火光，终会燃起燎原大火，生生不息。

    可他们这些所谓的神秘力量却没那么好的运气。历史文化断层，破碎的记忆传，迎来了真正的诸神黄昏。

    “为什么我在荒星之外没有见过鬼？”酆咎又问。

    “不清楚，俺们被困在这里几千年，别处去不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俺和马面下了几个月五子棋。”

    困在此处？怪不得他在帝星一只鬼都没看见，酆咎托腮。

    马面目光眼神总是不经意落在酆咎身上，酆咎抬头又飘开。

    “到了。”牛头一声断马面对酆咎的量，酆咎抬头一看，难得陷入沉默。

    良久，酆咎开口，“这，就是你们百鬼村落？”

    牛头语气颇为骄傲，“自然，在这儿住的都是曾经地府的同僚，也就七八个人，算不上城。”

    “还城？”跟了一路没话的埃达无情嘲讽，“你们这是能住人的地方？一片垃圾场，一个棚子，一堆木头牌？”

    “这棚子该不会是你们从别墅里偷的吧？”

    埃达敲敲这个不锈防水合成材料的棚子，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旧款式，零件衔接处有些生锈。

    酆咎扫过棚子底下简略的九个无名牌位，就听埃达大叫：

    “我我的白大褂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你们偷走了！”埃达指着白大褂上自己的证件。

    “我记得，这是你刚来那天指着天誓死不救真人丰咎时，丢进垃圾桶的。”

    酆咎悠悠来了句，埃达光速变脸，“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拿着白大褂，忽然有个人从他手中接过披在身上，猩红长舌一甩，差点甩到埃达身上。

    埃达下意识就是一拳，那人也不恼，自顾自将白大褂穿到身上，还不忘将证件还给埃达。

    “就爱穿白衣，一离了白衣，浑身不对劲。”

    “老白，这位是那栋别墅的主人，酆咎。”马面介绍酆咎，给白无常使了个眼色。

    “在下白无常谢必安，”白无常一笑，舌头抖了抖，“寒舍简陋，无处可坐，辛苦两位贵客。”

    自带板凳的酆咎自然没意见，埃达环顾四周在一堆废品中也没看到能坐的地方。

    “你们这里可不是一般的简陋。”

    牛头羞愧，想他牛爷曾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只能睡破木牌，捡垃圾。

    白无常从一边捡起一块反复洗涤的抹布，擦了擦自己的牌位，酆咎看见他的手有一瞬间的消失。

    要消失了。他若来晚些时日，这些曾经风光的地府编制人员都要消失了，难怪只出来一个白无常。

    酆咎敲开轮椅扶手，摸出昨日写挽联用的毛笔，推动轮椅。

    谢必安见他走来，心下疑惑，就见酆咎从他手中接过牌位。

    “您不要拿不明不白的东西，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埃达上前要拦他，就见酆咎提笔在牌位上写了几个字。

    白无常谢必安灵位

    八个大字遒劲有力，如铁画银钩。酆咎一手字写了千年也自带风骨，谢必安只觉神魂一震，闪来闪去的手稳固了不少。

    鬼神之所以为神，大部分是因为人们的口口相传赋予神位，他们则反过来维持天地秩序。而如今失了传承，没人记得住他们，又被困在这里，等待一切的只有消亡。

    让他们活过来也足够简单，一个牌位，一炷香，一个能被世人传下去的名字。

    牛头马面也看见他的动作，面上一喜，“您是个大好人，这样老白就不会消失了。”

    白无常是受益对象，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震惊之余掺杂着喜悦。能让他瞬间稳固魂体，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做到，这感觉有些像当初被天地点名。

    酆咎将牌位交给埃达，“麻烦医生将牌位摆回去，再将其他牌位拿来。”

    埃达关键时候很靠谱，将牌位全部拿来，在三只鬼的帮助下，将名字都写上去。

    末了，还去寻了个盆，就地取材装了些土，将酆咎嫌弃的合成香给插上去。

    几千年没闻过香烛气息的三只鬼险些抱头痛哭，就算这香的味道奇怪到让鬼想吐，他们也欢欣不已。

    牛头更是现场从垃圾堆中拆了块金属下来空手掰，折了两下折成个板凳热情招呼埃达坐下，还贴心地将下五子棋的花递到埃达手中。

    埃达被这热情的待客冲昏了头，傻笑坐着捏着花。

    牌位中的其他鬼苏醒还要一段时间，酆咎算算三只鬼在鬼市建设初期也够用。

    他迅速用光脑拟了份合同，放到三只鬼面前。

    三只鬼看着这合同面面相觑。

    见三只鬼半晌没讲话，作为一个对员工十分体贴的老板，酆咎问：“嫌工资少？这个可以商量。”

    三只鬼推了谢必安当代表，谢必安晃晃舌头，他们三只鬼倒是不在意人类货币，只是，“您真算在这里开鬼市？”

    “怎么？”酆咎抬头看去，先前飘着雾看不清，现在雾散了，只见百鬼村棚子后面遍地都是废弃垃圾堆。

    酆咎笑容一僵，扭头问埃达，“这里不是荒星吗？为什么满星球都是垃圾？”

    “您不知道？”埃达有些惊讶，“荒星废弃也是废弃，拿来放垃圾刚好。您住的那栋别墅，我听工人，是您住进来前一天刚完工的。”

    酆咎忍不住沉默，但愿星际新房没有甲醛威胁。

    不管怎样，没人能阻挡他建鬼市。

    “签吧。”酆咎向三只鬼使了个肯定眼神，“你们要相信你们的老板——”

    酆咎话还没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埃达急忙过来给他顺气。

    他咳嗽间隙还不忘发表宣言，“我、们定能、创造、辉煌——”

    马面跟谢必安对视，深刻怀疑老板语言的真实性，只有牛头兴致激昂摁手印。

    *

    斐皎坐在私人飞艇上，看着光脑上滚动的弹幕，手中直接将软皮座椅的把手掰下来。

    “我再重复一遍，我不喜欢唐凛，也不想跟安瑜抢。”

    【不就是条人鱼，我们安瑜少爷也是人鱼】

    【怎么，又想粉吗？来呀把我们进医院】

    【我看瑜少实验室被炸，不定有你一笔】

    【对，不然那个丰咎有什么能耐皇室都找不到他】

    斐皎被气得眼眶泛红，雌雄莫辩的样貌，瞧上去想哭了一样。

    人鱼的样貌一般都不差，若是细论斐皎一定是人鱼堆中最扎眼的那个。

    直播将美人泫然欲泣这幕拍得足够清晰，弹幕停顿几秒，又开始刷。

    【又装弱了，白莲花】

    【一个花瓶混到这种地步，不知道换了几个金主】

    【快哭，不定马上就有人维护你了】

    【要不是有瑜少，我还以为所有的人鱼都这么恶心】

    哭个屁，他是在生气。

    斐皎手中用力，手中攥着的东西直接碎成粉末。

    这个安瑜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泼脏水泼到他头上。他不过和安瑜同样长了条鱼尾巴，顺带曾经和帝国皇太子在一个场地出现过，都能被骂成这样。

    他和那个皇太子眼神都没正面对上过！再唐凛长相也就正常人类长相，他的要求很高，长得没他好看他才不会多看一眼。

    那边经纪人联系他，会及时处理这件事。

    斐皎懒得理她，直接回了句这个劳什子偶像他不当了，爱谁谁去，他才不受这委屈。

    发完，斐皎就想关直播，还没动手就见前面突然出现皇家舰队的影子。

    皇家舰队怎么会到垃圾星上空？

    斐皎下意识拉手柄，结果手中一空，他想到了什么浑身一僵。

    低头看去只见私人飞艇的操作柄在不久前刚被他捏成粉末，自动驾驶开关的操作键也没了。

    “……”完蛋，要撞了。他刚到手的驾驶证又要被吊销了。

    仪器发出的警报异常刺耳，斐皎对这些先进载具不太感冒，一阵操作不见效，最后一拳砸下，就见飞艇加速朝着皇家舰队撞过去。

    “……！”以后请叫他载具杀手，这是他毁掉的第二百五十辆载具。

    斐皎顾不得其他，直接变了原型。

    纤细手指中连着层流光溢彩的薄膜，长长指甲锐利却不觉恐怖，反倒有股妖异美感。

    荒星上空，失控的私人飞艇突然调转方向，好似被什么力量强行扭转，然后冲着荒星撞过去。

    站在皇家舰队主舰指挥室中的上将阁下，看着那艘想要袭击舰队的型飞艇突然拐弯，一时间忿忿不平。

    这种操控技术就该进军队，做什么当反社会分子。要是有这技术，他们与异族的上一场战争就不会输得那么惨烈。

    “上将，对面那艘失控飞艇是人鱼明星斐皎的。”

    副将僵着脸，完全不敢告诉上将这消息来的这么快是因为有个士兵在偷偷看他的直播，而失控的原因只是那位人鱼明星力气大到掰断操纵杆，还对操纵台一通乱捶。

    上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冷着一张脸宣布皇太子的指令。

    一想到皇太子指令，上将脸色更臭，他的舰队是用来保卫帝国，而不是大材用抓一个逃犯！

    边境异族躁动，接连越过边境，而皇太子的命令居然是让他来抓人。

    上将强忍着才没发火。

    “降落荒星，抓捕丰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