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真正面临酆咎，鬼们才知道私下八卦传闻中酆咎的强大不是一传二、二传三的鬼话。

    他们在老板面前可能还不如一粒沙子。

    千年前大神亲临的恐惧瞬间唤醒众鬼的理智，只可惜还没等他们求饶，鬼手就将一个个抓起，高高举在空中。

    被举起的鬼被黑雾缠住嘴，只剩一双眼睛惊恐望着坐在轮椅上的人。

    “原来是你们，”酆咎话音一落，未被鬼手举起的鬼身上黑雾散去，一自由他们撒腿就跑，跑到半路又退到边缘想看看偷懒鬼的下场。

    酆咎苦恼地点点额头，“要怎么惩罚你们好呢？”

    他托腮，问鬼：“你们觉得呢？”

    鬼们被捆成粽子，一个个眼巴巴望着酆咎。

    “什么？你们想话？”

    前排的部长拼命点头。

    “这样啊。”酆咎似乎在思考，而后他俯身到部长面前，突然冷脸，“可我不想给你们机会。”

    “不如下油锅吧。”

    酆咎一笑，他的声音骤然变大，非男非女，透着寒意从上空砸下来，让鬼想起被进地狱的恐惧。

    黑雾弥漫，酆咎耳垂黑珠闪着凶戾的红光，斐皎几乎能察觉到他护指上传来的厚重阴气。

    地狱，酆都……

    斐皎轻轻念着，突然伸手点向酆咎的黑珠。

    酆咎瞬间扭头看他，眼中的凶光几乎遮掩不住，黑雾拧成一缕如蛇般窜出缠住斐皎的手。

    斐皎却不依不饶，即便黑雾已经缠住他的整只手，也继续探向酆咎的耳垂。

    酆咎眼眸瞬间眯起，目光锁在对方纤细的手腕上，玄色护指微不可查动了动，不需一秒他就能将这个脆弱的手腕捏碎。

    斐皎的动作却更快，他探出完好的指尖点在黑珠上，光芒亮起的同时酆咎的手已经握到了他的手腕上。

    空气一瞬间的凝滞。

    酆咎静静地和斐皎对视，片刻黑雾散去，酆咎眼中泛起的凶光也没了。

    他松开斐皎的手，习惯性勾起笑，看向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鬼。

    “逗你们玩的。你们没有违反酆都管理法，我怎么会把你们下油锅反复炸呢？”

    酆咎轻轻咬重最后几个字，挥挥手将鬼面散去，又变回病弱的美人靠在轮椅上，露出半截臂朝眉故挥挥手。

    “正巧大家都在，宣布下关于员工公寓的规定。”

    “什么员工公寓？”吃瓜鬼在窃窃私语。

    “就是之前一直在建的那几栋楼，我们部还给运过材料。”

    “哦。”

    鬼们撇撇嘴，对这个员工公寓很不上心，他们鬼在哪儿都能睡，谁在乎？

    估计那些喜欢变人的妖还能感点兴趣。一颗荒星，一群野鬼，在酆咎来之前连个社会都算不上，顶多意见不和，两派人员各居荒星一角。

    大家大多时候随便窝在一个角落睡觉，以抵抗荒星封印的对他们的消磨。他们无组织，也不交流，若非迫于大鬼的压力根本就不会出来。

    虽然他们迟早会魂飞魄散，但他们还是不想这么早死在大鬼手下。

    眉故上前，轻咳两声唤回众鬼怪注意力。

    眉故曾经在凶煞入侵时，积极组织大家反抗，鬼们对她恭敬，难得起点精神，仔细听着。

    “由于鬼市建设资金不够，员工公寓位置有限，不能做到每只鬼都有份，只能采取择优分配的方式。”

    鬼们听着，没什么太大反应。

    眉故继续念道：“每个部门有固定分配名额，按每部员工业绩排名分配，部长单独排名，排名高者先得。如果有异常情况，可以上报，会酌情考虑。”

    “重点，不准作弊。会有专人负责抽查，若发现作弊，立刻逐出鬼市。”

    “断一下，负责督查的人很严格，不要试图搞动作。”酆咎轻轻扫过一众明显走神的鬼，理理自己的衣服，默不作声。

    眉故见鬼们没兴趣，大概也清楚他们怎么想的，老板这个激励员工奋发向上的方案确实不太有效，不是所有鬼怪都像她一样，向往人类的生活。

    得到酆咎的示意，眉故扫向后面的字，这一看她的表情瞬间就古怪起来。

    这、这是？

    眉旧见她一直不话，出声催促，“姐，你快点念。”

    眉故定定心神，抬头扫向众鬼。她的动作引起鬼们注意，纷纷把耳朵竖起。

    “阴宅有灵。”

    所有鬼不约而同看向眉故，眉故轻抿红唇，和他们对视。

    家宅有庇护之意，而阴宅自然是众鬼怪妖邪的庇护之所。阴宅聚气养魂，有宅灵的阴宅更是众鬼上佳的修养场所。

    最主要的是，有宅灵的阴宅完全可以抵挡荒星封印的侵蚀。原先浑浑噩噩睡觉等死的鬼瞬间瞪起眼了，要是还能活着，谁去死？

    浩劫前阴宅的来源有两种，一种是生前亲人依据风水选出来的墓地，但上佳的阴宅选址很少，就算有，葬的也都是什么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这情况暂且忽略不计；另一种就是在过去的阴间辛苦拼，赚纸钱冥币买房子。

    能买到阴宅已是不易，有灵的阴宅区更是难上加难。

    而他们现在就有希望住进浩劫前至少奋斗千年才能买到房子，光想想就心动。

    那可是阴宅，他们曾经辛勤奋斗的执念。

    眉旧拍拍自己的新面皮，紧张问：“姐，是我想的那个阴宅吗？”

    眉故攥着纸，郑重点头，“员工公寓新诞生的宅灵将作为公寓的管理员。”

    鬼群瞬间就沸腾了，他们不信凶煞那通穿人类冲破封印的辞，也不信酆咎建一个独属鬼怪星球的辞，但他们相信宅灵的庇护。

    只要有阴宅和宅灵，他们就能把被封印消磨千年的阴气鬼气一点点聚起来。

    鬼群的劳动热情瞬间被调动起来，乌泱泱一群鬼冲到眉故身边问具体情况。

    缩在地上被吓得魂都不稳的鬼也动了心思，正想起身就见酆咎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忘记了，偷懒的人没有排名竞争阴宅的资格。”

    “不过，你们可以攒香烛买日后建设的阴宅区。”

    酆咎在上面愉快地敲击，偷懒的鬼瘫坐在地上，彻底没了之前偷懒嘲笑其他鬼傻乎乎干活的精气神。

    “老板，”眉旧拉着琵琶鬼冲过来，“我们店主也能参与排名吗？”

    “你们是愿意在鬼市建设初期站出来的店主，也是本市第一批店主，当然和其他人不同。”酆咎斯条慢理讲着，对面两只鬼眼神瞬间发亮。

    “我为你们每人预定了一套房。”

    眉旧深吸一口气，“老板我们爱——”

    最后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见斐皎轻飘飘看过来，吓得眉旧立马吞回肚子里。他忘了鲛人什么都能感知到。

    “别高兴太早，房子是你的，能不能拿到就看你们能不能达到营业额。”酆咎转着扳指，“达到的快，你们就能提前拿到阴宅。营业额不够，就只能在租满店面一年后，领到阴宅。”

    “注意，如果一直未达到营业额，退租后房子是要还回来的。”

    虽然不是白送，但也是足够大的福利了。眉旧差点激动地抱着琵琶鬼跳起来。营业额算什么？只要他们不退租一直开下去，有阴宅的鬼生命漫长无涯，总能凑够的。

    “所有店主都有吗？”一直看戏的常青虽不懂阴宅有什么好处，但还是本能为自家人鱼争取利益。

    酆咎：“当然不是，这是只有第一批店主才会有的福利。”要嘉奖第一个吃螃蟹人的勇气。

    退租团体一直在旁偷听，听到这儿后，一个个十分激动，拿到二十个店面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他们以后就能在鬼群中仰着下巴走路。

    见那边眉故被鬼围住，退租团体推搡着鬼群挤进去，算趁着老板没看把退租申请要回来。

    眉故正仔细给鬼们解释如何排名就见退租团体挤进来，将她好不容易安抚好的鬼群情绪再次激起来。

    退租团体一进来就对上眉故的挑眉，“请排队。”

    “有急事，狐妖快把我们的申请还回来。”

    申请？

    眉故扫过几只鬼，唇角勾着冷笑，她拿团扇轻轻遮脸，“你们的申请老板批了。”

    几只鬼没听明白，刚想拉住眉故继续问，就被其他鬼推搡出去。

    站在原地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到手的阴宅就这么没了。

    *

    斐皎推着酆咎从嘈杂的鬼群中出来，手中正拖着宛如一具死尸的无头鬼。

    “虚耗呢？就这么放他走？”

    酆咎胳膊撑在扶手上，垂眸不知道看着什么，“黑白无常第一次勾魂，交给他们了。”

    “哦。”斐皎眼神一飘，似乎有点心虚。

    酆咎嘴角还挂着笑，只是意味稍稍变了，若从前是笑里藏刀，那么如今却是连藏都不藏了。

    “把手拿出来。”

    斐皎把手往后一藏，故作无辜，“我知道我浑身上下都很完美，你终于拜倒我的美丽之下了吗？”

    酆咎却没跟他趣，拉着人的胳膊扯出来。

    斐皎见躲不过老老实实把手拿出来，结果酆咎一松手又快速抽回去。

    即使他动作很快，酆咎还是看到他的手。

    被黑雾伤得没一处好地方，像烧焦的碳。

    酆咎深呼吸，像是解脱，又像是绷到极点，“我不会失控，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事。”

    斐皎眨眨眼，一副我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酆咎抬眸，压抑的黑眸没有一丝光亮，好似深渊。

    “我是一个商人，不谈感情上的买卖。”

    “这是我的原则，永远不会为谁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