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都进不去？酆咎有点意外。

    张三手指停在选项前, 止不住颠笑着，踉跄向酆咎方向走两步，“你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残忍？”

    “努力什么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我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他们的出身！”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草包就能受人追捧？”

    他扶额狂笑, 笑声沙哑, 忽然安静下来, 指尖往前伸了点。

    整只鬼却颓废起来, 脸色苍白，眼眶发黑，好像精气被什么吸干了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低声呢喃着，手放下的时候留下两痕血泪。

    他身体一晃, 险些碰到选项, 范无救瞬间攥紧锁链，一旦这只伥鬼有什么举动他就会出手将恶鬼缉拿。

    “你很强大。”张三抬头盯着他, 手中令牌一翻, 外卖纸人齐齐转向对着酆咎。

    “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力量, 我一定会改变世界。”

    他往前走一步，全部纸人也跟着他向前一步。

    “你为什么不改变世界？”他质问出声，又往前一步，嘶吼道：“你为什么不改变世界！？”

    他又往前走两步，黑白无常见状向前一步，挡在酆咎面前。

    “速速停步！”

    酆咎没有回答, 表情还是淡淡的。张三看了他一会儿, 脸色一垮，眼神彷徨。

    “我改变不了世界, 只能带他们和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

    随着他的动作，所有外卖纸人同时露出诡笑，咯咯笑着向酆咎扑过来。

    纸人乌压压一片, 密密麻麻，犹如蝗虫过境，让人头皮发麻。

    黑白无常阴气暴涨，一黑一白立于酆咎身前。

    气氛逐渐焦灼，酆咎却忽然叹了口气。

    “你可真傻，即使是死了你也还在这个世界。”

    酆咎手指一抬，所有纸人瞬间调向，飞到张三身边将人紧紧围起来。

    “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酆咎示意黑白无常撤开，自己划着轮椅到张三面前。

    张三见他离着自己越来越近，将手指放在引爆选项上，“哈哈，你杀了我也没用，谁都救不了他们，我要报复！”

    他正笑着，眼前一缕黑雾飘过，张三惊恐地发现面前只剩下一架空轮椅，被酆咎搭在膝间的绒毛毯正斜搭在座位上。

    他四处去找，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黑雾包围。

    纸人咯咯笑，诡异的黑雾在四周蔓延，张三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

    “你真的想这样做么？”

    酆咎声音突然响起。

    张三片刻呆滞，下意识扭头，下巴就被冰冷的铁器紧紧捏住。

    暗红的祭祀鬼面出现在他的视线边缘，张三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这张狰狞鬼面后的人是在笑还是冷漠如神袛恶鬼。

    他的手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张三挣扎着低头去看，只见一只泛着黑雾的鬼手正攥在他的手腕上。

    没等张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见刚才还捏着他下巴的人，突然站在他身前。

    酆咎穿着一身玄色斗篷，带着护指的手轻轻在他面前张开，一本簿子出现在他掌心。

    待书页刷刷翻过，张三只看见那书页上写满了人名。

    “这是什么？”

    “因你而死的人。”

    张三瞳孔一缩，眼神飘忽，张嘴正要什么，就见酆咎一个转身坐在轮椅上，翻看生死簿。

    “死于灯炉星。”

    他一字一字吐出来，让张三整只鬼傻住。

    “你什么？”

    酆咎却没回答他，张三似乎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就发觉自己的手腕不受控制地往前。

    那只鬼手在推着他向前。

    眼看自己的手指要触碰到选项，张三急忙缩自己的胳膊。

    “你怕什么？”酆咎歪头疑惑，“不是发疯发得很开心？”

    张三拼命后撤自己的胳膊，那只鬼手却攥着他的手腕离选项越来越近。

    “你用活人的性命威胁一只鬼？”酆咎勾起唇角，“你可真傻，我巴不得有鬼口填充我的星球。”

    张三还在挣扎，就听酆咎继续道：

    “我给你的令牌只能命令外卖队，你猜为什么所有的纸人乖乖听你的话都不在商业街？”

    张三彻底绷不住了，“你都知道？”

    “在酆都什么都逃不过我的注视。”

    张三晃了晃，没有之前那么癫狂崩溃，显得异常平静。

    他手腕的鬼手拖着他的手，又往前一点。

    “你可能想不到，酆都的建筑没有问题，你要炸的灯炉星建筑却问题不，”酆咎指尖点着轮椅扶手，“点一下，你就成功复仇了。”

    “丰泽又多了一项罪名，他背负着几十条人命，舆论不会放过他，他再也抬不起头，你就成功了不是吗？”

    张三双眸失神，盯着光脑上的选项发呆，酆咎的话宛如恶魔的低语，让他不自觉地认同，拽着他沉沦。

    只要点下去，他就复仇成功了。

    他怔怔盯着选项，手缓缓伸过去，连什么时候鬼手消失都毫无察觉。

    视线边缘他看见黑白无常一步步向他走来。

    “张三，就由我二人送你下地狱。”

    他的手却突然错开，选了右上角的叉号。

    “哦？不复仇了么？”酆咎摘下自己的红脸鬼面，微笑着撑在轮椅上。

    张三苦笑抬头，“老板您真的是……”

    “你真的好演技，连我们兄弟都要骗过去了。”谢必安将哭丧棒别在腰间。

    “我猜，丰家捉你当伥鬼，逼你混进酆都，让搅乱酆都治安。那些个恶劣的闹鬼把戏都是你搞得。”酆咎一身黑袍消散，划着轮椅上前。

    张三没想到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皮笑肉不笑咧咧嘴。

    “她是不是让你找机会炸了酆都？”

    “对。”

    “却没想到你不乐意，反过来要炸了灯炉星？”酆咎饶有趣味瞧着张三。

    他第一次见这么有趣的伥鬼，不仅不帮丰家胡作非为，还想着回头坑丰家。

    “还没炸。”张三自嘲一笑，他还是不愿意让那么多人因为自己丧命。

    “为什么。”

    张三整只鬼都是蔫的，“没必要了，我已经死了。”

    谢必安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张三，给你伸冤的机会，你可得看好了。”

    他声音一落，黑雾袭来四周骤变。张三茫然望着四周，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一个肃穆威严的大殿。

    阴森庄严的氛围，灯中燃着幽幽蓝光。

    张三一抬头，殿前公案上酆咎不知何坐在那里，玄色家具衬的他面色更加苍白。殿顶上善恶昭彰四个大字闪着金光让张三一时没晃过神来。

    “张三，”酆咎两指捏起一根黑木令箭，“诉你的冤屈。”

    张三喉头一紧，像是意识到什么，缓缓张口，“老板，我有冤屈。”

    “。”

    张三眼眶一红，忽然有点想哭。他出身不好，幼年父母早逝，早早成为孤儿，一个人刻苦读书，什么苦都吃过，终于饿肚子饿到十八，即将考入学院。

    他成绩非常优秀，拔尖的那种，十分轻松便考入首都星大学。

    可一切都在一觉醒来后变了，他的成绩凭空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他气愤到处申诉，却发现他过去的成绩都没有了。

    他在所有人眼中都不再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天才，而是一个成绩人品糟糕的混混。一个人骗他就罢了，不可能所有人都在骗他。

    他甚至陷入自我怀疑，会不会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他本来就是一个混混，他所以为的只是一场梦。

    他低迷了一段时间，决定再次考学院。可他发觉，考试的题目他明明都会，却永远写不对答案，即使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支配着他一样。

    他像一个被划定好人生的木偶。

    可张三不信邪，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挣脱。他挣扎了好多年，最后他赢了，他进入一所普通学院，他终于靠自己的努力摆脱了痛苦的日子。

    毕业后，他进入一家不错的企业，并一步步拥有了自己的商业星。直到十八岁那年事情再次浮现，他在一夜间一无所有。

    这次肯定不是他记错了，他记性很好，过目不忘，永远不可能记错。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张三在癫狂中流浪，在路边电子广告板上看见了一代商业新星丰泽的海报。

    丰泽闻名的那颗商业星居然和自己规划想象却没来得及实现的那颗一模一样。张三当天偷溜到图书馆查了丰泽的资料，惊讶地发觉他的履历居然一段一段掺杂在丰泽的履历中。

    每一个时间，每一项成就，甚至精确到学院入学成绩后的数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丰泽盗窃了他的人生。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察查司从黑雾中走出，捧着生死簿。

    “张三，命格缺失，遭凶煞盗取命格，无误。”

    黑雾泛起，让张三看不清眼前状况，只能从雾后听到一声。

    “准。”

    再回神时，张三已经回到餐厅后的巷，谢必安站在他身侧，瞧见他手中拿着的令箭，拍拍他肩膀，“早你有冤屈，我们会助你讨回一切。”

    张三盯着手中的黑木令箭上神，就见范无救拍拍他胳膊示意他跟着谢必安走。

    谢必安握着哭丧棒走在前，笑吟吟地，“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善恶昭彰，如影随形。”

    “走，老板带你讨回公道。”

    走在最前面的酆咎微微侧头看他，耳垂的黑珠绕着黑雾。

    张三忽然心头一颤，如果自己选择引爆会是怎么的结果。

    他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当然是，你们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