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咎在海岸边停下, 这里为了方便观景建了一个平台，斐皎经常躺在上面晒太阳，把鱼尾晒的干巴巴又软绵绵滚进海里。

    酆咎靠在最边上, 低头望着深不见不见底的海, 这片海湾面积不算大, 倒是挺深。

    他似乎错过了鱼的祭祖时间, 酆都老板头一次产生顾虑。

    要怎么哄才好呢，不然就让鱼给自己盘发髻戴凤冠穿喜服？自从珠宝楼殷公主献宝似地给斐皎一顶缀满珠翠的凤冠，鱼就时常贼兮兮盯着他。

    酆咎也在他的蚌壳发现了早就做好的两身大红喜服。酆咎并不关心人类的婚嫁礼仪，鲛人族也不会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大红婚服, 这几件衣服一定是以眉故为首那帮活过千年娘子搞出来的。

    还挺喜庆。酆咎量了几眼又给斐皎原封不动放回去。

    他很少穿黑白配色之外的东西, 大红色更是少有，讲真的酆咎也有点蠢蠢欲动。和斐皎待久了, 他也变得亲近红尘, 破了几千年的未曾破过的戒。

    这感觉似乎还不错？

    酆咎盯着海面, 突然海面上微微荡开一道波纹。

    酆咎仔细盯着，下一秒鲛人破水而出，鱼尾鳞片映着流光溢彩，惹得人睁不开眼。

    再然后，酆咎觉得自己腿上多了什么湿哒哒的重物。

    斐皎捧着一捧水，朝空中撒去, 半道变作珍珠洒落, “惊喜。”

    他灿烂笑着，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身后布偶爬上来甩甩毛, 迎头就被几颗珍珠砸了脑袋。

    他翻翻白眼，果断跳走。

    两个傻子，珍珠雨砸头上不疼吗？

    果然鬼和猫就是不一样, 鬼能接受来自鱼爱的珍珠雨劈头盖脸一顿砸。

    猫不行，猫的头有点痛。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没跟你一起来认祖归宗生气。”酆咎指尖勾着他的尾巴尖。

    斐皎眨眨眼，有些惊讶，但惊讶很快被欢喜代替，“你真的要跟我认祖归宗？”

    “我的话不会有假，你记好了。”

    他着给某条鱼的尾巴上扣上一个精雕细琢的玉环。

    斐皎抬起尾巴，伸手拨动几下这个雕着蠢萌鱼的玉环，甩甩尾巴，甩掉点点水珠。

    “这是什么？”他眼睛亮亮的。

    酆咎思考了会儿，也学着鱼那副无赖天真的模样道：“我看人类都交换戒指，那一个一定不能满足你，所以我去学着雕了一个。”

    天知道他去跟着帝国人类学徒学习的时候，那群人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半点学的心思都没有，害得他险些被木石撵出去。

    虽然啾啾的话的怪怪的，但斐皎还是兴奋，他趴在酆咎身上，“那你的玉环呢？”

    交换交换，当然是大家都要有。

    酆咎突然语塞，这个玉环当然是他随手做的，拿出来忽悠斐皎的，只有一个。

    现在被斐皎期待盯着，他有点心虚。

    于是酆老板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拿错了。”

    对面鱼肉眼可见地难过。

    酆咎手中动作加快，掏出一个号蚌壳。

    对面鱼瞬间换脸，目光灼灼盯着他手中的蚌壳。

    “这个才是对的。”

    看着斐皎欢喜的表情，酆咎心满意足开蚌壳。看见蚌壳里的东西，斐皎微微发怔，抬头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蚌壳里的是一对玉制戒指，看玉料和酆咎手上一直带着那枚玉扳指一样，戒指的顶端都有一块血红色的突起。

    玉中带红，煞是好看。

    一枚戒指的红色戒面上刻着一条肥肥的鱼，另一个什么都没刻。

    “好丑。”斐皎看了半晌猜道。

    “不喜欢？”酆咎作势要收回，“那我重新刻一个。”

    “不用，”斐皎接过蚌壳，“虽然很丑，但我很喜欢。”

    着，他取下那枚没有雕刻的玉戒，指尖在上面划几下，嘴中还声嘟囔：“哪有那么多神器供你挥霍。”

    这家伙把扳指裁成两个，天地要气死了。

    和器具谈恋爱，啾啾绝对是第一个。

    斐皎看着丑萌的鱼戒指弯弯眉眼，拉过酆咎的手将自己刻的那枚戒指给他戴上。

    戒指上的图案意外的好看，是一朵彼岸花。

    酆咎得意一笑，“你雕的比我好，我岂不是赚了？”

    着他抬手给鱼戴上，斐皎摩挲着指上的戒指，“才不是，是我赚了。”

    扳指的意义是很重要的，特别是染血后的扳指。

    而他的啾啾分他了一半。

    他用一个环套牢了酆咎。

    他设下了一个圈套，诱.惑着酆咎一点点进入，而酆咎没有反抗主动走进了他的圈套。

    一鬼一鱼站在平台上不约而同望着海面，海面风平浪静，谁又能猜到它底下是不是危险丛生。

    “我们认识了多久？”酆咎突然问出声。

    “很久很久。”

    没什么一见钟情，一直都是日久生情。

    “但你以前不喜欢我。”鲛人委屈巴巴看着他，酆咎不会上他的当。

    “我猜你以前也不喜欢我。”

    “你一开始是带着目的来的是不是？坏鱼。”

    酆咎一语道破，斐皎果断开始厚脸皮装傻。

    鲛人的装傻功夫炉火纯青，酆咎也没和他计较，反正一开始他也心思不纯，两两相抵了。

    “其实，”斐皎突然出声，“我想的是，你是一只鬼，我是一条鱼。”

    “你孤孤单单，我也孤孤单单，我们凑合过算了。”

    谁知道这一凑合发现好像还不赖。

    这当然是他后来的想法，至于糟糕的第一次见面，鲛人鱼的脑袋记性很差，早就不记得了。

    酆咎没出声，他没。

    他漫长而无聊的黑白两色的生命，因为闯进一条颜色艳丽的鱼而变得鲜活起来。

    他第一次产生了和天地争一争的想法。

    未来无法预料，每一步的发展兴许都出乎意料。

    但，未来有你，并且一路有你。

    *

    酆都一解封，酆咎就收到不少请假申请，这群鬼把一年的假都请了，准备和狐朋狗友一起去帝国游玩。

    吓得张三把三位判官请来，开了几天几夜的帝国法律大讲堂，还组织了一次考试才把鬼们放出去。

    鬼们一走，酆都都空旷了不少，惊得一群顾客冲到张三办公室委婉地问，酆都是不是要倒闭了，他们其实可以资助一二。

    张三只好亲自上阵发公告通知安抚民心。至于为什么是亲自上阵，死过一次的埃达受到皇室的热情欢迎，塞壬一早就定好时间算开一场家宴。

    不仅叫走了布偶和柳二少，也把埃达堪比家人的两位队友袁离和无名鬼也叫上，热热闹闹吃了一次。

    现在负责酆都官方号的无名鬼正在皇宫享受，苦了张三一个人顶替所有人的工作。

    “张三，”木石探出进来，“走，和家具厂的学徒一起去吃烧烤啊！”

    石和木也过来拉他的裤子，“张三叔叔，吃肉，特地从火山地狱拿出来的肉串。”

    张三看看他们，推脱不了，丢下手中工作去撸串。

    难得有个假期，不好好享受一下怎么行。

    酆咎站在地府彼岸花边，孟少和唐斌已经搭起棚子，摆好大缸，黑白无常正带着一群游魂往这儿飘着。

    酆都解封，投胎系统彻底激活，这些滞留许久的鬼，终于可以入轮回再世为人。

    “这就是投胎？”唐城通过光脑通讯看着长长一条队伍没入彼岸花海。

    “很快，帝国将不会为人口生育所困。”

    唐城松了口气，前所未有的轻松，压在他身上这么多年的担子终于没了。

    帝国的形势有变，虽然可能会间接影响人鱼在帝国的地位，但塞壬一早就做好准备，各方面开发人鱼的潜能，现在人鱼也并非是毫无战斗力的废物。

    或许初期还是很艰难，但后续到底不会难熬，皇室也会给予他们一定帮助。

    除了外面虎视眈眈的异族，帝国内的苍蝇也被他这些日子捉的差不多，最后的人也进入收网阶段。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进行，帝国终于要走过低谷了……

    “别高兴的太早。”

    酆咎一句话险些让唐城吐血。

    “棋局很快就会开始，接下来是你们的殊死一搏。”

    “什么？”唐城庆幸他是在家宴后给酆咎通讯。

    “你的运气实在不好，有位神明即将苏醒，他会对整个世界进行审判。”

    “你对这个可能不是很明确，我换个通俗易地的法。”

    “战乱将起。”

    棋子已经备好，执棋之人均已落座。就算那位审判者被他捶回去，也不会消失多久，关键时刻他还是会苏醒。

    战争的结果就是审判神拨乱反正的结果，神明将终止一个时代，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果然，就在酆都洗浴中心建成那日，元帅带着上将和他们告别。

    军人意志坚定，学习能力极强。这段时间的学习均有成，再对上异族的那支军队不准谁赢。

    翠花和上将把儿子雀拜托给常青和扇子女士，不顾儿子的哭闹毅然决然上了军舰。

    元帅看着酆咎欲言又止，酆咎知道他已经从唐城哪里听了所谓的审判。

    “事在人为，我们不信神，我们不会失败。”

    酆咎没有否认，“当然不能失败，你和皇室欠的钱还没还。”

    元帅语塞，忍不住又看了眼酆咎，才上了军舰。

    这人掉钱眼里，句句不离钱。

    望着军舰起飞，酆咎转转雕着彼岸花的玉戒。

    “你们可不能失败。”

    毕竟他宝都压在帝国身上呢。

    筹码已经在秤上放好，现在只需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