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F.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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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姆斯,你觉得人类可以互相理解吗?”高脚帽燕尾服文明棍,就像是满足了人们关于“绅士”这一概念的全部固有印象,“医生”站在荒原的枯树下,拄着文明棍,冷笑地看着不远处举着火把沉默前行的人群:“人类与人类之间,存在着哪怕一星半点和解的可能性吗?”

    “我、我不知道,沃尔特老师。”穿着巧女仆服饰的金色长发女孩,有些紧张地扯一扯领口的蝴蝶结,她偷偷地瞄了一眼沃尔特医生的脸,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表情根本看不真切:“我觉得,应该是不能的吧……”

    “的也是,你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你有过那样的经历。”沃尔特医生提起文明棍,有些宠溺地揉揉威廉姆斯的头,把梳得服服帖帖的柔顺长发揉乱:“走吧,我们要去准备引导我们的客人了。”

    沃尔特医生笑一笑,向着不远处举着火把的队伍大步走去,威廉姆斯踩着有些摇晃的步伐,紧紧地跟在沃尔特医生身后。

    “客人,就是指那个外乡人吗?”威廉姆斯问道,沃尔特医生的脚步没有因为威廉姆斯而放缓,为了追上医生的脚步,女孩不得不跑着跟上,这让她有些轻微地气喘:“为什么,为什么他是我们的客人呢?”

    “啊啊,外乡人,归乡的游子,记者,警察和侦探,大学社团里探索欲旺盛的年轻人,我真是太喜欢他们了。”沃尔特医生并没有正面回答威廉姆斯的问题,他大步向前,双手张开就像是要拥抱某个看不见的友人:“每当事态变得无趣的时候,只要他们出现,就可以不断引出全新的展开和不可思议的发展,他们真是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只要不是太过于特殊的状况,我一向不吝啬于为这样能够带来变革的人提供便利和帮助,而且,让这样的家伙欠下你的人情,可是类似于长远投资的有趣行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需要他们的牺牲——我是指帮助。”

    “是的,我知道了,沃尔特老师。”

    “那么,那边的那一位,来自迦勒底的年轻御主,我可是十分期待啊,面对来自星球的恶意,他能否创造奇迹呢,他又能否证明自身的价值,让自己有机会可以欠下我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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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峰在心里向诸天神仙祈求着奇迹的发生。

    他被挂在一副十字架上,巨大的铁钩穿过皮肉将他拘束得动弹不得,就像是要将他的身体撕裂成前后两片,但江峰对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完全麻木了,他只是奇妙地想笑,自己这副样子总让他联想到某位圣人,再想到自己手下的从者还有一个贞德,这种想笑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他看看周围,这帮穿着破破烂烂的家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突破了玉藻前留下的防护手段,趁着夜色摸黑潜伏进了剧院,他们有着与外表截然不符的强悍战斗能力,杀光了所有留守在剧院的人员,江峰仍然可以记得浓稠鲜血的腥味和被拖行在内脏上的滑腻触感。

    在把自己拖出剧院后,这帮家伙无视了自己的一切要求交流的意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木棍和铁钩,把自己像只咸鱼一样地串在了十字架上,还给自己的喉咙缠上了一圈又一圈闪着诡异蓝光的倒刺铁丝,倒刺刺进皮肤里,让他每一次张口呼吸都要忍受巨大的痛楚,像一个恒定的时钟让他无法昏迷。

    【啊……真是,连恐惧和害怕的情感都变得很淡薄了。】江峰在心里无奈地哀叹:【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习惯了这种该死的展开啊……】

    队伍没有一点声音,但他们似乎也不需要交流,领头的那个锯齿手刀男似乎有着某种方法,可以直接而有效地省略语言来进行指挥,虽然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群拾荒者,但那副令行禁止的样子甚至不输于一般的军队。

    由窥伺者们组成的沉默队伍向前行进,逐渐离开迪蒙得的城市地区,进入了有些荒凉的郊野地带,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漆黑的天空被血红色的弧光笼罩,但窥伺者队伍没有一丝一毫慌张,与其他们经验丰富或者冷静理性,不如他们对这突生的异变毫不关心,对自己的生命是否会受到威胁也毫不关心。

    “那么那么,随着这沉默不语的队伍持续前进,头领的心中满怀着期待与欣喜,既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又可以实现自己的上级交托的使命,一想到这个,便不由得让他充满了决心。”男人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响彻,就像是直接来自于神灵的启示,但那声音里却包含着几乎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一切都如计划的那样,潜入敌方的地盘,拿下敌方的核心人物,再把他带回到你们占据的地盘,那座伟大而圣洁的教堂,就能轻松地击退敌人的攻击了。”

    “快走快走!”一直冷静淡漠的锯齿手刀男脸色大变,他挥舞自己的锯齿刀之手,指挥着窥伺者们加快行进的速度:“是敌圣人!”

    江峰吃了一惊,但扛着十字架的窥伺者突然加快了速度,勾着他皮肉的铁钩前后拉扯,脖子上缠绕着的倒刺铁丝也突然缩进,让他别是张口发言了,甚至连呼吸都受到了阻碍,只能像只被丢上岸的鱼一样不断开合自己的嘴,想方设法地吸入每一点氧气。

    “哦呀哦呀,那么,在头领的指挥下,队伍前行的速度突然加快,那么,这只队伍的前路到底会怎样,他们能否顺利地回到教堂,完成他们的上级交给他们的使命呢,而被俘虏的迦勒底御主,又会遇到什么样子的命运呢?”男人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队伍地加速而发生变化,反而加上了些许趣味和期待,就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戏剧表演:“当事态顺利时,人类便总是期望着一切按照计划发展;可当事态超出预期之时,他们却又期待着超出常识的奇迹发生,但人类是有极限的,能够主宰一切的只有喜怒无常的命运女神,于此。”

    “向前!快向前!跑起来!”头领已经彻底扔开了戒律和守则,他挥舞着锯齿刀,吼叫着要他的人奔跑起来,冷汗从他的额头滴下,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他开始紧张了:“敌圣人的诅咒会招来污秽和绝望!”

    “Fate-Point-Check !领会命运之神的无情戏弄吧!”

    笼罩天空的血红色弧光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闪动起来,组成彩虹的七色光芒快速地交替出现,让人感到眼花缭乱,而在不同颜色光芒交替的瞬间,可以瞥见巨大的眼珠如同星辰般点缀在漆黑如墨的天穹上。最终,光芒的闪烁停下了,橙黄色的光芒就像一盏巨大的日光灯,将迪蒙得深夜的郊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这算是悲哀的不幸,还是绝境求生的幸运呢?”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看猴戏的愉悦之情,以及莫名其妙的恶毒意味:“逃过了最糟糕的赤红,却迎来了充满不定数的橙黄啊。”

    “会发生什么呢,原本的计划被全部乱,原本的谋算被全部推翻,这场牌局将重新洗牌,谁会拿到一手好牌,谁又会拿到一手烂牌?我很期待。”男人的声音渐渐消散变,原本如雷贯耳在耳边响起的声音,现在听来就像是百米之外的喇叭声响,似有似无时隐时现,而伴随着声音的减弱,天上的弧光也逐渐消退,乌黑而看不到星星的天穹重新出现,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集体幻觉。

    “哈,哈……”头领喘息着,他抬起手,示意队伍可以暂放缓步伐,他没有话,也没有允许队伍停下来休息片刻,只是铁青着脸指挥队伍继续前进,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很漫长,但只有短暂的数分钟,他们离教堂还有相当的一段路程。

    勾着江峰皮肉的铁钩原本被铁链缠绕在十字架的两臂上,但因为刚刚快速地奔行,那原本缠绕得就不算多么紧密的铁链开始散开;江峰很快便从刚刚的异象中回过神来,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不算在这个问题上花费太多时间,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逃走;于是他很自然地注意到了铁链的松散,他心翼翼地扯一扯,发现只要自己狠狠使劲,应该可以把铁链从十字架上扯下来,他现在需要一个机会。

    不安在头领的心中蔓延,他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十字架项链,开始为自己始终拒绝使用电话感到轻微的后悔,那些可怕的敌人是否已经到达了教堂,圣先知有没有遇到危险,他试着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这些事情上移开,专注于眼前的任务,但刚刚出现的异象让他感到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很想再一次得到圣先知的教导,头领他,有些走神了。

    所谓的美式派对是怎么样的呢,什么样的青少年才可以在美国的校园被称之为“COOL”呢?在队伍十几公里外的一辆汽车上的,已经完全处于兴奋状态青少年们,或许可以就这个问题给出他们的答案,没有必要拘束于规则和法律,唯有爱情和自由是不可以辜负的,醉驾或者吸毒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呢,大概吧。

    命运在下一个五分钟汇聚,将自己隐藏在黑夜中的沃尔特医生挥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身体摇晃一下似乎要倒下,身旁的威廉姆连忙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沃尔特医生不至于倒下,这贴心的行为让沃尔特医生相当喜欢,他可不希望自己错过命运改写的瞬间。

    一切就像是无声的可笑默剧,开着轿车横跨缅因州来庆祝同伴生日,因此喝了好几箱,磕了好几发的青少年们,开着超速过头的轿车一个失控直接撞上了在路边行进的队伍,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机。

    失控暴走的汽车直挺挺地冲进了队伍,将其截成两段,一个窥伺者直接拦腰被高速行驶的汽车击中,半个身体都被卷进车轮之下,躯体被从腰间扯断,热乎乎的内脏流了满地,他甚至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瞬间暴毙。

    青少年们没有因为撞死了人而感到歉疚和罪恶,因为他们撞死的可是一个可怖的行尸,毒品成分的效力在血管里不断发作,那些穿着简陋的窥伺者在他们的眼中,时而是一堆可怕的僵尸,时而是穿着西装扎领结的超大型蚂蚁,这让他们越发兴奋地继续踩下油门。

    头领嘶吼着,要窥伺者们躲开这辆横冲直撞的汽车,整个队伍没有再死人,但被这辆失控的汽车完全冲散,扛着十字架的四个人因为身负重物的关系,只能有些笨拙地前后跑动躲闪,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了散开队伍的最边缘。

    江峰突然意识到,机会来了,他咬紧牙关,扯动自己的身体,铁链在木质十字架上摩擦,长满了锈迹的铁钩在身体里滑动,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与数声断裂的声响,江峰挣开了铁钩的束缚,从十字架上跌了下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江峰向着旁边恶狗扑食一样一扑,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失控的汽车朝着高大的十字架冲了过来,江峰甚至可以隐约闻到,自己鞋底的橡胶在钢铁车壳上摩擦所产生的焦臭味。

    汽车狠狠撞上了十字架,或者撞上了扛着十字架的,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四个人,人体被撞飞,木头的沉重十字架顺势倒下,将汽车狠狠地压在下面,车顶被压得彻底塌陷下去,汽车的车轮转动两下,却再也无法继续“自由”地狂奔了,驾驶他的人已经死去,带着满脸痛苦与兴奋交加的诡异扭曲笑意。

    “恶魔之子!”头领反应过来,他举起火把喊叫到,幸存下来的窥伺者们重新聚拢到一起,然后他们便看到了,那空荡荡的木头十字架:“他逃掉了!恶魔之子逃掉了!”

    江峰逃跑了,这对于他们是不幸的,但地上留下的斑斑血迹,以及不远处那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跌跌撞撞的背影,对于他们却又是不幸中的万幸,扔下那些死去或失去活动能力的人不管,头领率领着剩下的窥伺者们,向江峰的背影追逐而去。

    棋局再开,不知道谁可以获得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