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崩盘
今日天气正好,莫斯科晴朗无云。
“砰砰。”保安团团长办公室的门被有些粗暴地敲响,阿夫杰耶维奇把手上的文件放下,看着门的方向皱皱眉头,那些从社会底层临时提拔上来的平民真是丝毫不知礼数,就连敲门都这么野蛮和粗暴。
“进来吧。”
米哈依尔·彼得·叶甫盖尼冲进团长办公室,他身材高大而健壮,脸上都是纵横的伤痕,头上光溜溜但身上的体毛倒是相当茂盛,他是一个典型的俄罗斯农民,常年的耕种生活在他的身上留下抹灭不去的痕迹,比如那一手厚厚的老茧;阿夫杰耶维奇并不特别讨厌或针对米哈依尔,因为他讨厌所有出身低下的农民和贫民,米哈依尔只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如果不是得益于那些可怕暴徒的恶行,眼前这个粗俗的乡下人根本没有资格踏进他的地盘。
“团长!我们抓到了!那个通缉犯!那个金头发的怂包!”米哈依尔挥舞着双手嚷嚷道,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棕熊:“在郊外抓住的!他偷偷跑进了一个老女人的房子,想要偷点东西吃,然后就被抓住啦!”
“什么,你哪个通缉犯,最近莫斯科很混乱,有很多在逃的罪犯。”阿夫杰耶维奇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等等,金头发——是不是金头发绿眼睛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金头发的子!我们抓他的时候,那个流氓还在嚷嚷着什么‘我是大英雄!’和‘绅士对待’!蠢得一塌糊涂!”米哈依尔捧腹大笑道,他当然可以感受到阿夫杰耶维奇的恶意,但他全然不在乎,这是个粗暴又耿直的男人,反正自己加入布尔什维克只是为了有活做,上级的恶意他根本不怎么在意:“我们的几个好伙子把他抓起来了!现在就押在楼下的审问室里!团长,我们要怎么做!要不要把那个鬼送给法庭?”
“不,把他扔进监狱……不行,就把他扔在保安团的拘留所里,别把他交接给政法机关。”阿夫杰耶维奇揉揉自己的鼻梁,他不知道那两个闹莫斯科的通缉犯到底是谁,但遵守“女士”的嘱托肯定不会有错:“在地下的拘留所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调两个人去盯着他,关着就好,别做多余的事。”
“收到。”身材魁梧但心思细腻的米哈依尔有些狡猾地眨眨眼睛,冲着阿夫杰耶维奇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那我出去安排了。”
“呼……”阿夫杰耶维奇看着被米哈依尔猛然关上的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米哈依尔是个农民,但他身上充满了市民特有的精明和狡猾,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容忍和这个粗暴贫民共事的理由,他贵族的出身让他不方便和除了直系亲信第七连外,安保团里的其他那些贫民交道,而米哈依尔就成为了最好的润滑油。
他不由得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那张有些怪异的手绘图画,那看上去就像是某个孩子闲来无事时胡乱涂抹的涂鸦,但却似乎有着自成一体的逻辑。那是他向“女士”求取的护身符,能够保护他免受非人之物的侵扰,他清楚“女士”的麾下除了自己这些凡人外,还有着某些超出想象的可怕存在,他不介意为了“女士”和尼古拉陛下献出生命,但唯独不想被那种扭曲畸形的生物杀害,作为人类而言,那样的结局未免太过可悲了。
“真是的……”阿夫杰耶维奇的抱怨还没有出口,就被一声凄惨的尖叫所断,他站起身来愣了愣,随后便传来了清亮的枪声,他不再迷茫和犹豫,而是猛地开房门冲出去下楼,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是在安保团驻地的后方,一阵强烈的不安预感涌上心头,难道是那个通缉犯的同伙来劫人,可是会有人蠢到在保安团的地盘抢人吗?
当阿夫杰耶维奇赶到的时候,他看到了无比惨烈的一幕。
在安保团的侧旁的街道上,路人们围观着侧目着,还有好几个女人捂着脸倒在地上,刚才的尖叫应该就是她们中的某人发出来的,一个黑发黑眼的东方人被保安团的成员按在地上,而“女士”吩咐他关起来的那个金发家伙也被按在地上,正在不断地挣扎并嚷嚷着自己的骨头被压倒了,但这两人并不是让过路人们尖叫的原因。
一具女孩的尸体倒在路上,整个头部都不翼而飞,鲜血就像溪流般泊泊流出,从地上那道恐怖的血痕来看,女孩的头颅恐怕是被什么冲击力巨大的东西直接击碎,经历过战场的阿夫杰耶维奇可以很清晰地联想到一枚炮弹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撞到那个可怜家伙的头,然后把她的头颅连着一部分脖颈直接炸碎的样子。
“保安局办案!全部都散开!”阿夫杰耶维奇推开围观的人群,怒吼着走上前去:“没什么好看的!全都给我散开!”
正在阿夫杰耶维奇推开人群挤进现场的时候,不远处的钟楼上又传来一声凶狠的野兽咆哮声,阿夫杰耶维奇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刺穿,他捂着耳朵向钟楼上看过去,一大团模糊的影子从钟楼的阴影中跳下来,直接摔进了钟楼下方的居民区中,又引起了一阵巨大的吵闹和骚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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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稍微倒回十几个时。
“开什么玩笑!叫我去保安团自首!你开什么玩笑!”在夕阳西下的傍晚光照中,伊阿宋一拍屁股下的石头起身,指着江峰的鼻子嚷嚷道:“我可是已经帮你找到线索了!接下来就该是你们的工作了!”
“冷静点冷静点,不要这么急躁,伊阿宋你听我把话完嘛。”江峰摊摊手示意伊阿宋冷静下来,他冲着伊阿宋露出一个看起来还算纯洁善良的笑容,但并不让人感到安心,只让人想要甩一巴掌过去:“又不是真的叫你去自首,这只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嘛。”
他和伊阿宋坐在房子旁的石头上,他们不但被从房子里赶出来,还被警告在清洁完成之前,不准再进入房子里面;玉藻前躺在房子的房顶,叼着草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贞德则在房子里帮助那个老太太清理房间里的墨水,他很擅长家务活,做起来速度又快效果又好。
“所以我啦,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你去自首吸引火力和注意力,我和Caster还有Ruler三个人则趁着这个机会摸进保安团的内部,不引人注意地找到地图然后跑路。”江峰侃侃而谈,看起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但伊阿宋只觉得眼前的混球是在胡八道:“然后我们在外面接应你,你则用你的宝具逃出来,这计划很有可行性的对吧!”
“对你个头!你是叫我!堂堂希腊的大英雄伊阿宋去自首!去监狱里面被人关押!”伊阿宋面红耳赤地嚷嚷着,看起来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我早就过了!我的协助到此为止!惊心动魄的大冒险有一次就够了!我绝对不要再来第二次!”
“那个什么……”江峰无辜地挠挠后脑勺,露出一个看似纯洁的笑容:“我又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上!Caster!”
“啪!”
一块石头精准地命中了伊阿宋的额头,张牙舞爪指手画脚的希腊人应声向后倒去,双眼翻白手脚抽搐,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他又抽搐了一会,然后就躺在那边一动不动了。
江峰冷汗都下来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房顶上的玉藻前,迦勒底的狐狸收回扔出石头的手,又回到了先前那副慵懒无力的姿态,他的原意是使用咒术或者电击枪让伊阿宋老实下来,他可没想到,身为Caster的玉藻前会使用……这么朴实无华的方式让伊阿宋乖乖听话。
江峰走到倒地的伊阿宋身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伊阿宋的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一具尸体一样。
“那个……他好像死了哦?”江峰眨眨眼睛,冲着房顶上的玉藻前喊道:“那要不,你去自首?”
玉藻前没有话,甚至没有起身,他依然懒洋洋地倚靠在房顶上,顺手就从风衣里抽出一把巨大的手枪,黑漆漆的枪口指着江峰,子弹比任何言语和解释都要便利,江峰立刻住嘴,苦笑着举起双手,就像是投降一样。
接下来的事态如同计划那样进行,迦勒底三人组把被晕后绑起来的伊阿宋扔进房子里,老太太在接受一笔相当可观的封口金——那还是从伊阿宋身上搜出来的钱,这个狡猾的家伙在身上的各个地方,比如鞋底或者内裤里都藏了钱,这还是江峰见过的第一个会在意金钱的英灵,以及贞德的蛋糕秘密烤制法——江峰可不知道贞德还会做蛋糕,而且味道还出乎意料的不错,之后,乐滋滋地把自己的房子借给了三人,还主动承担起了充当对保安团报告的任务。
保安团的人来带走伊阿宋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从老大到手下,人员组成杂乱各自心怀鬼胎的组织,在这种混乱不安的环境之下,还能有多高的工作效率。
经过了简单的化妆之后,主要是把玉藻前那显眼的粉色头发和有着亚洲人面孔的江峰掩饰起来,对于现在的莫斯科而言,他们太过显眼了,贞德反而不用做什么太大的掩饰,只是换了一身朴实无华的衣服,金发和蓝眼睛可以帮他毫无违和感地混进人群里。
三人跟随在押送伊阿宋的队伍后面,顺着逐渐增多的人群,慢慢从郊野进入了莫斯科,虽然伊阿宋全程都在嘀嘀咕咕不知道在些什么——反正想必是些不值得注意的事情,这个家伙还算是没有烂到骨子里,至少没有把江峰他们的存在捅出来,不过考虑到玉藻前一直跟在后面,伊阿宋不敢开口胡言也并非不能理解。
毕竟狐狸要是把脸沉下来,那个气场确实非常吓人。
“哇哦,我还以为,莫斯科会更……”江峰看看四周,挑着眉毛有些不可思议:“更加有活力一些,你知道的,当家做主啦,倒压迫者啦,之类的。”
“现在的莫斯科仍然处于政权交替的混乱阶段呢。”藏在江峰领口处的光点一摇一摆,威廉姆斯的声音从中发出:“不如,一直到列宁掌权建立苏联,整个俄罗斯都是一片混乱的状态。”
莫斯科的街道可不算是空空荡荡,人们往来穿梭看似人声鼎沸,但却从骨子里透露出冷漠和迷茫,在这新旧时代交替的年代,过去的理念和全新的观点互相碰撞,这种三观都被毁灭殆尽之后重建的感觉,让绝大多数最为普遍的平凡人们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
“这就是大浪潮之下的人民啊,不管是谁都不得不忍受乱世所带来的痛苦和不安。”贞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对此似乎非常有体会:“当整个世道都陷入混乱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他们并没有三个人一起行动,在接近莫斯科城区的时候,玉藻前就自自话地消失了,他自称是要去找个可以让自己的枪械可以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江峰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便干脆利落地同意了,只留下贞德守护在身边。
“起来……”江峰突然了个抖:“我总觉得后背发凉,这衣服保暖性能不行啊……”
“需要我把衣服借给你吗,御主?”
“保暖可是很重要的哦,如果不好好保暖的话,会感冒的!”
江峰和贞德、威廉姆斯谈话之间,很快就来到了保安团驻地附近,那是一间豪华的三层宅邸,那似乎本来是某位性格残酷恶劣,喜欢活人使用酷刑来取乐的大贵族的宅邸,但在沙皇被杀死之后,这位大贵族害怕什维克们的报复和审判,就带着家人连夜逃离了莫斯科,只留下这座空荡荡的大宅,因为其便利的交通位置和自带的地下牢房,而成为了保安团的驻地。
伊阿宋当然知道江峰等人一直跟在后面,他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冒着风险被关进监狱,想要把江峰也给拉下水,又害怕被玉藻前一枪爆头,不敢直接喊出来去指认江峰,只能一直试着用眼神暗示押送自己的保安团成员,自己的同伙就跟在后面,不过效果不怎么好,除了两记“别东张西望!”的腹交拳外,什么都没有收获到。
“啧啧,真是可怜,看那个落水狗的样子。”江峰难得有可以从旁观者视角看别人倒霉的经历,他不由得喜上眉梢洋洋得意,一副欠揍的嚣张样子:“身为英灵却被关进监狱,真是可怜的人啊。”
“被关进监狱是很痛苦难受的事情吗,江峰为什么会知道?”威廉姆斯好奇地问道,充满了童真的稚嫩声音在这时反而充满了微妙的攻击性:“难道江峰也进过监狱吗,江峰你也是会犯下罪过的人吗?”
“才——才不是——我那叫协助调查!”
“也就是真的进过监狱吗,江峰你——高魔力反应!”
没有任何时间被花在犹豫或者迟疑上,江峰猛地向前方扑去,巨大的猩红色巨镰擦着头顶划过,将江峰为了隐藏黑发而带上的帽子割成两半,贞德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反应,手一甩将旗枪握在手中,一个转身枪尖刺在巨镰上将其挑歪。
发动攻击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或者看着像是女孩的某种生物,它的右手已经完全化作猩红色的巨大镰刀,上面的线虫还在不断地扭动,这对于江峰和黑贞来,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
那是星之救主的线虫。
女孩再次挥动镰刀,却被贞德举枪挡下,周围的路人见到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右手突然扭曲变形成为凶狠武器的女孩,还是从一片虚空之中抓出一杆长枪的男人,都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
女孩一弯腰,猛然发出一声凶厉而刺耳的尖叫声,右手镰刀又要再次挥出,而就在这时,玉藻前的狙击枪子弹如同索命的死神般来到,飞旋的子弹击中女孩的头颅,爆发的魔力把那头颅直接炸开,鲜血喷涌而出,但也只有鲜血,正常人类头部应有的东西,女孩的脑袋里全都没有。
失去了头颅的女孩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贞德!隐藏自己!等待机会!”江峰看着眼前无头的尸体,在一瞬之间做出判断,他挣扎着站起身对着贞德声急促但清晰地嘱托道:“埋伏在据点附近!等待敌人露头的机会!”
在一瞬之间,闪过江峰脑海的东西是什么呢?
首先,敌人一定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发动攻击,那么会什么要选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一定是对方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或者有着不得不发动攻击的理由,保安团就在面前,为什么不利用保安团的力量来杀掉自己,他们无法对付英灵,难道还对付不了自己一个平凡的人类?而是要进行这种自杀攻击般的行为?
很大的可能是,敌人和保安团不是一路人,甚至对手在害怕自己和保安团产生联系和交流。
除此之外,敌人在暗处而他在明处,既然已经暴露,不如就把自己的身份给好好地活用起来,对于星之救主和它的伙伴来,应该没什么比迦勒底的御主这个名号更能吸引仇恨和火力。
于是他张牙舞爪地朝着压着伊阿宋的保安团成员冲过去,一边冲一边还怪叫嚷嚷着。
“放开我的挚友!”
然后在被挨上第一拳前,就主动装作受伤而倒地,老老实实被赶过来的其他保安队员压制住。
“切!”暗处的追猎者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暗骂一声,那个该死的女人果然还是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她手下的保安团,从驻地到成员都往外流淌着微量却诡异的魔力,而且那魔力还经过精心地隐藏和修饰,不去全神贯注感受的话根本无法发现,它不知道自己如果接触了他们会怎么样,但它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如果不是这样,自己又何必那么匆忙地发动攻击。
只是可惜了那个分身,它还是蛮用心制作那个分身的。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钟楼上,突然传来凶猛的野兽咆哮声,然后便是什么东西摔下来的声音,追猎者思索片刻,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潜藏在保安团据点的附近,对方那个使用长枪的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人群中了,在杀掉江峰的旅途中,那个难缠的从者是必须对付的敌人,追猎者耐下性子,等待着下一次攻击的机会。
至此,江峰先前的计划全线崩盘,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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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德的秘密
因为其身为基督教圣人所拥有的,包容一切的奇妙气质;
微妙地成为了迦勒底倾听员工困难和悲伤的告解师,受到众人的信赖;
心中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没有指引他人道路的资格;
对此事感到自豪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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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真好玩,烧玻璃球真好玩;
突然有了灵感,想写太空歌剧了;
有多少人会爱看胡逼系科幻背景的冒险故事呢?
( ? ?ω?? )